035 我看過你的照片

  035 我看過你的照片

  郁樂回到拘留室時，小實習警正在刷短視頻，看到他進來時急忙收起收起手機，靦腆又尷尬地撓了撓臉頰。

  「我不會講出去的，但下次不能這樣。這裡我來。」小實習警臉上一喜，三步作兩步的跑出去了。

  郁樂看向靠牆坐著的林大山，對方也正朝他看來，臉上帶著討好的笑。郁樂蹙了蹙眉，壓制下頓生的厭惡情緒，平淡地問：「你認識我？」

  林大山點了點頭，補了句：「看過照片。」

  郁樂挑了挑眉，那股情緒差點噴薄而出，但臉上還是保持著不變，「什麼樣的照片？」

  「一張……」林大山話音戛然而止，又說：「不能講。其他你可以問，這個不能講。」

  郁樂冷哼了聲，克制住追問照片的事。他看著林大山的臉，蹲下來，與他平視，「長發男是是什麼人？」

  話落，他注意到林大山臉部的肉微不可查地抽了下，以及一閃而過的恐懼，但很快恢復正常，「只見過一面。」他指了指臉上的青腫，又舉起戴著手銬的雙手，聲音顫抖，「他叫人打的，這，他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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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哐噹噹」幾聲脆響，是手銬的金屬鏈子碰撞到金屬圈發出的聲音。

  郁樂視線往下，在林大山皮肉綻開的手背上定住，看著攥緊的拳頭一會後移開視線，嘴唇輕啟，「你怕他，但更恨他。為什麼？」

  怕，他能理解，但恨，可就有得琢磨了，斷不是因為長發男打他的事情那麼簡單。郁樂頓了下，見林大山還是緊閉著嘴巴，只盯著他，他輕輕笑了聲，補充道：「或者說，你恨的是他旁邊的那個短髮男？」

  話音一落下，林大山眼裡就浮現了詫異，緊接著是驚恐。他哆嗦著嘴巴，「你怎麼知道？」長發男性格行事全都陰晴不定，還將他踩在腳下沒錯，但他更怕長發男看他的眼神，在那眼神里是看不到任何鮮活的氣息，只有將人踩在腳下，像碾死一隻螞蟻般的死亡氣息。

  如果說長發男是魔鬼，那段起思就是輔助鑄就魔鬼的人，他還帶著人類的氣息，但這氣息卻帶著迷惑的味道，引得人墜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郁樂對他這個問題置若罔聞，只是安靜的觀察林大山的表情，少頃出聲，「你是馬仔，見過他們幾次？」

  林大山晃似從深淵中回來一般，滿頭大汗，身體抖得厲害，嘴唇竟也發著白，似乎看到了什麼可怕的東西。

  郁樂對他的異狀也只是淡淡瞥了眼，重複剛才的問題。

  「長發男只見過一次，」林大山遲鈍的又擡起手，「段起思，見過三次吧。」他咽了口唾沫，眼神飄忽，像是在回憶，「第一次是在賭場，第二次是在一家日料店，第三次就是昨天，也見到了那個長頭髮的男人。」

  段起思。郁樂咀嚼著在這個名字，問林大山知道長發男的名字。林大山搖了搖頭，說沒見一會他就直接被長發男的打手打了。

  郁樂頓了頓，少頃開口，「你對他做了什麼？」

  林大山一臉懵逼的看著他，下一刻猛地搖頭，站起來，聲音都大了不少，「沒呀，沒呢，我哪敢。段起思看著都不好惹，還得聽他的話，我哪敢。」

  郁樂擡頭看他，一臉平靜，對林大山作出的激烈反應也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你做了。但你沒察覺到，你好好想想。」

  「我真沒！」林大山急了，狠狠地捶了下鐵欄柵，拘留室室內倏地只剩下一陣陣「哐當哐當」的聲響。

  小實習警一直待在走廊盡頭的窗邊，聽到這邊的聲響急忙衝進來，拿著警棍敲了敲，林大山這才安靜下來。

  小實習警擡步離開打算將空間留給郁樂，就被叫住，讓他在一旁等著，還讓他打開剛才看的視頻。

  「啊？」小實習警不安地退後一步，正想講你不是說不講出去嗎？下一秒就聽到郁樂說，「我想看。」

  視頻點開，霎時室內就響起一陣「蘑菇蘑菇，躲在市場的角落——」小實習警湊近，臉上帶著寵溺的笑，解釋道：「小樂哥，其實我沒刷視頻，這是我小侄女她們幼兒園的畢業表演，我嫂子發群里了，我才點開看的。」

  郁樂嗯了聲，將手機還給小實習警。

  扭頭看向林大山，繼續剛才的話題，「你跟他講了送了幾個小男孩到他那，對吧？」沒理會林大山臉上的驚恐，接著補充：「因為你是馬仔，到處搜羅急需錢的人，所以你有資源。段起思這次帶他一起來，你以為是顧客，以為生意上門，結果卻不是。」

  郁樂再度擡頭看向林大山時，臉上只有厭惡，「段起思無意透露一些信息給你，讓你以為長發男人是跟你一樣是戀童！你真噁心。」

  林大山跌坐在地，雙眼瞪大，神色慌張驚恐，「你胡說八道！」

  郁樂冷哼了一聲，拿出自己的手機，點開一張照片，舉到他面前，就一瞬間，旁邊的小實習警也注意到林大山臉上稍縱即逝的痴迷神色。郁樂看到那個神色，上前抓住林大山的衣領，「正常人看到小孩會是這種眼神嗎？正常人聽到一段兒歌，看到小孩表演節目，會抻著脖子去看，還露出迷戀的眼神嗎？」

  林大山瞳孔驟縮，他以為眼前的青年進門時是沒注意到他的，而且自己一直是坐著的，也沒搞出明顯的動作，為什麼他會發現？

  扭頭望向臉色紅白交加的小實習警，神色淡漠道：「去告訴張禹明，將林大山的家重新翻找一遍。」如果他沒猜錯的話，「你說，我們會不會找到一些被你藏起來的人，或者錄像帶？」郁樂看著臉無血色，抖得誇張的林大山。

  「好的。」小實習警臨到門口回頭罵了句，「小樂哥，你抓著他，我回來要砸死這破爛渣人。」他一想起他第二次看視頻時，林大山說讓他也看看，他就跟他一起看了，此刻只想回去扇死十幾分鐘前的自己。

  小實習警離開後，郁樂放開手，抽了張濕巾仔細的擦了擦手，頭也沒擡地問：「說吧，怎麼認識段起思的。」

  隱秘的秘密被識破，林大山也破罐破摔了，嘴巴閉緊不回答了。郁樂對於他突然的不配合也不惱，替他回答，「提供假供詞，說什麼無意點開網站看到GG，你當真警方都是吃素的？你知道提供假供詞會罪加一等嗎？」

  林大山倏地扭過頭來，目露凶光，下一刻冷笑了聲，「反正不會死，我怕什麼。」頓了頓，哈哈笑道，「最多坐幾年牢就可以出獄了。」

  郁樂丟掉濕紙巾，眼睛合上又睜開，長長地嘆了口氣，「長發男要是知道你這麼忠心赴死，他估計會可惜讓你被抓了，給你搞個自殺直播，死前再給他賺筆錢。」

  林大山身體抖了下，雙眼緊盯著他，殊不知自己繞進了郁樂的話里，「啊？我不知道你在講什麼！」

  「不，你知道，而且還很清楚。」郁樂站定，雙眼緊緊盯著他，「十賭九輸，你也缺錢。於是段起思盯上了你，給你提供了一條賺錢的路子，你只需要幫他物色人選，然後簽協議，時不時上門討債，到這裡，就像是你審訊時講的一樣，自願原則。

  但是，在這之後，就不是了，你跟紅毛，黃毛都擔任了監工的職責，逼迫欠債人必須按照你們的方式還債，也就是段起思等人安排給你們的任務。」

  林大山身體止不住的顫抖，嘴巴哆嗦，講不出反駁的話來，只一味地強調「你胡說。」

  郁樂對他的反應視若不見，繼續補充，「你們不做，就得你們親自來直播，我沒說錯吧。」郁樂頓了頓，盯著林大山的眼睛，看到他眼珠子裡的顫慄，平靜道：「我都講到這了，你還打算繼續隱瞞？林大山你不覺得你很搞笑嗎？竟然信幾個亡命徒的保證。」

  林大山別過頭，雙手不安地抖著，手指無意識地摳著幾處傷口，似乎沒發現傷口又流出了新的血珠子，他擡起頭，舔了舔乾澀的嘴唇，半晌後說：「我說了，我女兒就危險了。」

  郁樂冷漠地看了他一眼，「你不說，她照樣也危險。」

  少頃，他聽到林大山發出一聲長長的嘆息。

  「段起思很聽長發男的話，所以我猜長發男才是我們的老闆，」林大山終於講了，接著自嘲了聲，「還猜啥，他就是老闆。」他現在覺得段起思給他透露的那些假信息，大概就是拿他當替死鬼去測試長發男，如果真是這樣，段起思真踏馬不是人，又當又立的。

  郁樂對於他陡然放空也沒催促，只是輕輕地嗯了聲，安靜本分地做好傾聽者的身份。

  林大山回過神來，「你說得對，我欠了錢，還不起債就自己成為抵押品，我不想，段起思就提供了這個方法。」

  林大山講起了他在賭場是怎麼從一群人中抓取到精確目標的，再怎麼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地勸人簽下協議。

  「除了林曉，你還簽了誰？」

  「就他一個，但這傢伙心真大，為了能拿到多點錢，老媽老婆兒子全押上了，比我還人渣。」話落，訕訕地低下頭，補了句：「就他一單，我就拿到三個籌碼，所以段起思就聯繫了我，誇我做的不錯，也就是那次電話，他說要帶個人給我見見，故意透露那些信息，呸！」

  空氣驀然安靜了。

  少頃，郁樂先開口，替他把後面的話說下去，「所以他們跟你說，提供假供詞給警方，他們就不動你女兒？」

  林大山遲疑地點了點頭，心說段起思還握著他按下拇指印的欠條。

  「在哪看到我的照片？」郁樂終於問起了這個問題。

  林大山這回也不打算藏著掖著了，反正一開始就是長發男讓他看照片認人，讓他對照片上的人，也就是眼前的青年，跟他可以說實話，「長發男給我看的，一張你抱著枕頭站在鐵門前的照片……」

  郁樂挑了挑眉，打斷他的話，讓他別講了，轉頭往外走，等到門口時又走回來，「為什麼會戀童？」

  林大山擡頭望去，此時臉上再無原先的驚慌或憤怒，有的只有嘲諷，他咬牙切齒，從牙縫裡擠出字，「我是被一個孤寡老男人養大的，你說呢！」

  郁樂看了他一眼，轉身離開。

  林大山看著他的背影，聽到了從門外傳來青年平靜的聲音：別打他。法律自會懲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