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3 心照不宣
2024-09-15 09:32:32
作者: 一塊好石頭
033 心照不宣
「林深,林深——」
漆黑的枇杷樹林被幾束手電筒光照亮,警犬的吠叫聲伴隨著呼喊聲離墓地越來越近。林深從夢中猛地睜開眼,一骨碌爬起來,尋找旁邊的枇杷樹爬。
寒天凍地,呼出的白氣瞬間成霧,那張小被子在他爬上來時就掉在樹下,林深嘆了口氣,心裡祈禱那幫人最好不要發現他在樹上,幾番猶豫下,還是不敢下去撿那張破被子,甚至想好如果被發現就跳……
「林深?」一道銀光直接打在他的臉上,「下來。」
林深被光晃得睜不開眼,微微睜開就往更高處怕,還不忘啐對方一句下你個大頭鬼。他聽到對方嘖了聲,隨即就聽到他朝林中另一群人喊他已經找到人了,嚇得林深倏地寒毛豎立,七手八腳的騰騰地就爬到樹頂。
肖青榮手電筒再打回原來的樹幹時,已經不見林深的身影,打偏一下,看到了瑟瑟發抖的身影,拿著手電筒往身後一照,看到了那個簡陋破敗的帳篷,哼了聲:這小子真的命大。
光再次打在林深臉上,無奈道:「你說的能養活自己就是在你奶奶墓前搭個帳篷,那你吃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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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深還沒來聽出來人是誰,大抵也才七歲,被人問吃什麼,口直心快地吼了句:「枇杷。」
不出意外地,林深聽到了樹底下傳來一陣狂笑。聽著笑聲,覺得不像是白天遇到那群追他的人的聲音,而且他只跟下一個人說過他能養活自己這句話,於是試探地喊了句:「肖叔叔?」
樹下笑聲沒停,但回了他一聲。
林深心中湳一喜,手腳並用地往下爬,但不敢真下樹,等看清真的是肖青榮時,心中的委屈驚恐頓時有了宣洩的出口。
眼淚混著鼻涕,「肖叔叔,我白天差點被拐了。」他猜白天那兩個男人肯定是人販子。「但我聰明,我逃掉了。」
肖青榮止住笑,仰頭看樹上的小孩,誇他醒目,但轉頭一想猜是林曉的債主盯上林深了。
「還記得他們的樣子嗎?」肖青榮接住他,帶他跟大部隊集合。林深吸了吸鼻涕,誠實回答,「一個黃毛一個紅毛。我跑得快,他們沒追上。」他眼尖看到前面的人,忍不住圈緊肖青榮的脖子,「肖叔叔,我爸惹事了?我也要被砍頭嗎?」
「……」這孩子古裝劇看多了吧。肖青榮拍了拍他的背,安撫他,「沒事,帶你去警局住一段時間,等處理完你爸的事情,再把你送回來。等那時,你要聽村長的話,如果他安排你去福利院或者親戚湳家住,你也不要直接拒絕。」
經過十幾天的饑寒交迫再加上今天差點被拐,林深決定以後還是要認真聽村長的安排。
等到上車的時候,林深已經睡著了,肖青榮給張禹明發了信息順便問了句聯繫上林深的母親沒。
【沒,你給的那個號碼,是空號。】
張禹明的聲音充斥著一股無力感,但肖青榮沒接著問,還沒找到凌凌,意味著她凶多吉少,他忍不住咒罵了句:「怎麼一個自殺案還能牽扯出這些事情來。」
電話那邊的人沒直面回答他這個問題,只是笑了聲。但肖青榮卻聽出了對方的無奈,他以為張禹明是這段時間累著了,勸他別太操勞,免得提前猝死。
沉默半晌,就在他打算掛斷電話時,聽到張禹明平靜問了句:【為什麼會有人喜歡看自殺直播?它的受眾到底是哪些人?】
肖青榮掐掉煙,等身上的煙味散掉些,不明白張禹明為什麼問起這個問題,同窗四年又共事十二年了,便想也沒想地回答他,「抱著獵奇心理的人吧,有犯罪傾向的人等等。」
【那有自殺傾向的人,為什麼也會去看這些視頻呢?】
啊?肖青榮半晌後才回神過來這句話,但張禹明已經掛斷了電話。杵在寒風中吹了半會,恍惚覺得不對勁,苦口婆心給張禹明發了一篇小作文,但歸根結底就表達了一個意思:你別死,我不想那麼快當正隊長,我想活久點。
一分鐘後,張禹明給他回了四個個字:你有病吧。
肖青榮望著漆黑的樹林,吹了聲口哨後才鑽進車裡,扭頭看到後車座熟睡的小孩,心想自己在外面抽根煙都凍個哆嗦,林深竟然能在山上生活十幾天,移開視線嘀咕了句有毅力。
與此同時,丹虞市,梅園村。
「誒,哥,凌凌就住那棟屋。要今晚就上去嗎?」一個頂著一頭紅色西瓜頭的青年旁邊的黃毛斜劉海青年。
話音剛落,西瓜頭就被黃毛拍了下,罵了他一句:「工具呢?你是怕沒人知道我們嗎?」西瓜頭抓了抓假髮套,嘀咕了句不要就不要,幹嘛又打他。
黃毛往地上吐了口唾沫,一腳將爬到腳邊的老鼠踢進牆角邊的那個黑色大垃圾桶,聽到老鼠發出「吱呀」的尖叫,臉上的神色從剛才的狠戾變為滿足,但沒保持很久,他眼神狠戾地盯著其中某一棟樓,譏笑道:「明天這個村有祭典,又是上班時間,而凌凌是下午休息,那時剛好可以讓她直播。」
西瓜頭聞言連連誇了他一句,「還是哥你聰明。那我去準備明天需要的東西。」話一落下,人就溜沒影了。
手機震動了下,是一條匿名信息,簡短一句話:
【白紙。福佳超市24號櫃。】
***
郁樂昨天跟孔小欒說他幫忙打掃法醫室順利拿到鑰匙,又為了不能被熟悉的發現自己又帶著元菘上警局了,尤其張禹明,所以天剛蒙蒙亮時,他們已經出現在法醫部門口了。
元崧莫名笑了下,郁樂不解地看著他問他幹嘛。
「感覺像偷情。」
話音剛落就受到郁樂無情的嘲諷。
解剖室冰冷刺骨,三架鋼製床隆起高高的三堆,郁樂在掀起白布前望向他,「藥吃了沒?」
一擡頭就看到元崧臉色已經蒼白了,額心沁出一層薄汗,眼皮耷拉,嘴角下垂,委委屈屈地盯著他。
喲,沒吃。
「吃了。」郁樂掃了掃鼻尖,心想最好不要暈,他不想成為監控熱點。
元崧接過膠囊,看了一眼後吃下。隨後捏了捏眉心,撣手示意可以開始了。
白布全被掀開的瞬間,屋內溫度莫名低了,郁樂退後貼著牆壁,將空間還給元菘。對於此刻的行為,郁樂自己也解釋不通。
但他不能讓元菘發覺他還是處於半信半疑的態度,只是他有時做的越認真,破綻就會越低級。
兩人心照不宣的同時別過頭。
在第一塊白布揭開的瞬間,元菘瞥了眼掛在床邊的名牌:應傑。這名字沒錯,此時第二張床上的死者,也就是此刻在他前面走過的那團立體霧氣,他喊了應傑一聲,應傑扭頭看了他一眼,喊了他一句張悠大哥。
視線往下,名牌上的名字:張悠。再往左第三張床下的名牌,上頭的名字是海大力。
元菘退後一步,朝那三張鋼板床揚了揚下巴,郁樂看著他,平靜說了句講吧。
元菘點了點頭,望著眼前不斷掠過的一團一團霧氣,走馬觀花般,終於找到了他在自殺現場見到的那幕。
他看著周身被霧氣瀰漫的三人,開始娓娓道來只在他眼前重播的畫面:
清晨六點,應傑最先醒來,他疊好了被子,坐在床上發了會呆,才下了床,但大概一夜沒睡,眼下烏青很重,也沒清晨的睏乏。
儘管他小心翼翼地下床,但造出來的動靜還是驚醒了下鋪的海大力,他煩躁地拉了拉被子蓋住頭。隨後應傑刷牙洗臉,還給自己煮了面,他在電磁爐前踟躕了會,最終轉身走進廁所。
元菘進到這,往一個方向走了幾步,郁樂抽空瞥了眼,手裡的筆一頓,且不講臉無血色的問題,此刻元菘的臉像是泡進水裡一般,額頭,鬢邊,鼻尖,整張臉沒有一處地方是乾的,就連嘴唇也才無血色變成了微微泛青。
郁樂扭過頭,深吸一口氣,強迫思緒從元菘身上剝離。
應傑拿起一把刷子開始洗刷廁所,他刷得很用力,連牆面都刷了。但沒多久,外面傳來一聲「一大早吵死了。」應傑拿著刷子出來跟海大力道歉。
……
眼前的畫面疾速走過,元菘看著這幕,久久不語,久到郁樂討腳想走近問他怎麼了就看到元菘扭頭看他,表情怪異,說了句:「我看到有其他人,我再確定下。」
中午時分,鐵門被敲響,屋內三人頓時鬆了口氣般,這時是張悠去開的門,進來一個黃毛跟一個紅毛,扛著三腳架,還端了個鐵盆,以及兩箱燒烤碳。
他們要幹嘛?元菘正想著這個問題。眼前的畫面里又晃過兩個人,元菘眼睛瞪大。
「還有一個長發男人,一個短髮男人,我根據身形判斷長發那個應該是男人。黃毛跟應傑他們講了一些話,又將手機遞給他們看,是轉帳頁面。」
「門窗被紅毛關上了,而那兩個後面進來的男人則是一直沒講話…而應傑三人對於他們的存在也不在意,應傑三人按著黃毛的吩咐進入各自的位置。過了會,他們走了,木炭燃起來了,再過一會,黃毛跟紅毛也走了。」
郁樂一直低著頭作畫,對於元菘自言自語甚至問題都是簡單的嗯了聲。直到最後一筆勾勒完畢,他終於擡起頭,看向元菘,「有一個問題,死者死後的畫面,你看不到了?」
元菘接過他遞過來的水,咕咚咕咚地喝完大半瓶後才點頭。眼尖瞥到他手裡的筆記本,問是什麼?
因為一旦沉浸進這些畫面,他就無法注意周遭的動靜,元菘越想越覺得自己這行為不就另類跳大神嗎。
「你說我不信你,那我就根據你說的畫下來唄。」元菘拿過筆記本,翻開幾頁看了看,說:「你這畫畫的比畢卡索大師的畫還抽象。」
郁樂搶過筆記本,嘀咕了聲他自己能看懂就行。想起剛才元菘講到後面出現的長髮男,「難道那兩人不是人嗎?應傑他們一點不在意?」
元菘搖了搖頭,想起自己將這一段講的不是很清晰,於是重新描述了下,又補了句:「黃毛給應傑三人看的轉帳頁面是長發男旁邊的男人給過去的。」元菘停頓了下,眉心微皺,「他們兩人更像是作為甲方來驗貨的。」
「我去談合作的時候,就喜歡擺譜,沒你畫裡那樣凶神惡煞像去討債的。」
元菘皮皮的補充這一句,換來一道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