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2 靈魂共鳴
2024-09-15 09:32:31
作者: 一塊好石頭
032 靈魂共鳴
元菘低頭整理冰箱,一邊留意客廳那邊的動靜。半晌沒聽到聊天聲,偷偷探頭看去,才知道郁樂跟安德魯在折騰著電視,正想著藉口,那邊安德魯開口問郁樂:
「這麼說,你這段時間自己住?」
郁樂嗯了聲,張伯家在虔陵,跟著他在雁北市住更多是為了完成郁文俊交代他監督他吃藥的任務,但他在一年前就基本不用吃藥了。張伯看郁樂好轉,講出想在家多住一段時間,郁樂肯定同意。
安德魯長長地哦了聲,扭頭看郁樂已經選好了賽車,自己也趕緊選了輛賽車跟上,兩人等萊恩上線的時間,一直在聊,沒注意背後元菘盯著這幕和諧的畫面,氣得牙癢。
安德魯突然想起一事,笑得燦爛,「那我這段時間可以跟你一起住。」
元菘眼睛瞪大,正要開口拒絕,可他根本沒開口的機會,就聽到郁樂直接答應了,還補了句今天買了好多食材可以吃好幾天。
「……」元菘走出廚房,沒幾步又折返,看著手裡那盒肉,猶豫半晌,陰惻惻開口,「為什麼這麼晚了,你還在這?」
話音落下,兩道疑惑的目光齊齊落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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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德魯看著那盒牛肉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癟,變形,尤其元菘的表情下一秒就會上前手撕了他般。安德魯縮了縮肩膀,抖著雙唇說:「玩一盤遊戲,就…就回,我馬上回。」手柄立刻丟下,抓起幾盒可可餅乾,動作快得人還沒反應過來,人已經沒影了。
萊恩已經上線了,見其他兩人沒動靜,郁樂耳機還沒接上,所以在場剩下兩人都聽見萊恩問了句在哪。
元菘眉毛挑了挑,走近,拿起安德魯的耳機,語氣不善地用英文回了句:布萊克睡覺了。布萊克是郁樂的英文名,他聽了一晚上安德魯這樣喊郁樂。下一刻退出遊戲,表情陰沉地往廚房走。
郁樂放下手柄跟上去,「你怎麼了?」
元菘扭頭瞅了他一眼,自顧自地整理冰箱。
郁樂捏了捏眉心,又重複一遍剛才那句話。
「嘭」一聲重響,冰箱門被元菘重重摔上,郁樂被這個聲音嚇到身體一顫,聲音止不住也有點煩躁了,「你要發瘋回你自己家去。」話音一落,眼前那位一米九五的大男人頓時席地而坐,靠著冰箱,眼眶又踏馬紅了。
這是要故態復萌,打算撒潑?
郁樂咬牙瞪他,眸底清晰寫著一句話:再這樣就滾出去。
元菘立馬認栽,站起身,再開口時,聲音帶著讓人心疼的嘶啞,指著門口的方向,「為什麼安德魯說過來這邊住,你想都沒想地答應,我……我哪點比他差?」
話落,元菘臉唰得一下紅了,但只要自己不展現出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
郁樂的表情更是精彩,五彩繽紛的,腦子直接宕機了。
膠著的空氣因為元菘這句話頓時更是更粘稠了。
少頃,郁樂輕咳了聲,「安德魯是我朋友。他大老遠過來找我,不想在酒店住,想來我這,我沒理由拒絕。」
這個解釋明顯說服不了元菘,他冷哼了聲,自嘲道:「我讓你過去我那邊住,結果就是被你用購物車撞。」
郁樂心說哪能一樣嗎?
元菘凝視他的臉,注意到他目光躲閃,走近幾步,在郁樂準備逃時一把抓住他,「你又想逃避!」
郁樂見手甩也甩不掉,乾脆自顧自地往樓上走,心想待會最好把元菘的手夾斷,臨到門口時,停下腳步,眼睛低垂,「鬆手。」話音未絕,元菘攥得更使勁,郁樂吃痛,他又急忙鬆手,又趕在郁樂反應過來時又抓上了。
「元菘,你要是這麼不講理,就滾蛋。」話落,轉身,伏低身體,下一刻,「砰」的一聲巨響。
郁樂神色冷淡,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元菘痛苦的臉,眉心緊蹙,克制住那股悄然而生的心緒,冷漠道:「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我的朋友,我想跟他們怎麼玩,怎麼來往,你沒權利干涉。」
猝不及防的過肩摔,背部傳來的鈍痛讓他身體痛,但郁樂的話讓他心痛。元菘眼尾通紅,呼吸急促,攥緊拳頭,捶打著地面,「我想讓你多注意下我,有錯嗎?」
給他的回應是一扇被大力甩上的門。
空曠的別墅再次陷入痴靜謐。
僅有的動靜是外面傳來的不知哪家缺德不給狗進屋還是物業不給力讓野狗進了小區,嚎一晚上了還在嚎,以及元菘吃痛喘息聲。
沒人注意到樓下客廳那個還在線的頭像,遠在大洋彼岸的萊恩將這邊的動靜全聽了進去,他無奈地摘下耳機,退出遊戲。
門從裡面被推開,走廊的聲控壁燈亮了起來。郁樂側頭看到了倚靠在牆角的元菘,「沒回去?」
元菘扭頭看到那抹修長的身影,又扭回去,閉上眼譏笑道:「不敢回去,上次吵架,你消失了八年。」
這報應太大,他沒膽子再嘗試了。
腳步聲靠近,眼前陡然暗了不少,他知道郁樂來到他面前。他還呆著這不代表他沒脾氣,不代表他卑微。
郁樂看他嘴巴都抿成了一條直線,雙眼緊閉,側頭。不就是想告訴他:他元菘還在生氣,你只配看我臉色。
郁樂仰頭望向門邊的壁燈,計算著燈滅的時間,燈滅時,他聲音起,聲若蚊蠅,燈不會亮,元菘即使扭頭想看清他的表情也看不見,「對不起。你回去吧。」
衣物的窸窣聲音傳來。
視野再次明亮。
元菘壓根還是保持著原來的姿勢,聲音低低,呢喃了句:「理由。」
郁樂停下腳步,扭頭看他,不知怎的,心跳突然加快,「砰砰」的似乎要跳出胸膛。這股感覺在很久很久之前,他第一次跟元菘交談時,雖然已經忘記了當時的談話內容,但那種你還說出你的意思但已經有人猜到了你的意思。
這種觸及靈魂深處的驚喜的感覺,以前在大學課堂時,有位教授就講起過,有些人花了一生都沒找到,有人轉身就遇到。
郁樂無法該用哪種詞語形容此時的心情,但如果要他講,他只想到一句話:我們插肩而過,他的大衣碰著了我的肩膀,衣物里織物棉絮撞個滿懷,頃刻纏成頭髮絲般的絲線,在我的心臟處輕輕帶過,心癢難耐。
「我在國外八年,只有跟安德魯還有萊恩兩位朋友。」
元菘睜開眼,扭頭看他。
郁樂低著頭,不敢看他,「他們沒把我當精神病患者看待,我,我想過正常人的生活。」
元菘瞪大眼睛,嘴唇抿緊不語。
「張伯是我爸派來盯著我吃藥的,我一下飛機,精神病院的專車就已經在機場門口外面等我了。」郁樂乾脆也坐下來了,苦笑道。
那隻狗也終於不吠,元菘想大概安保大叔良心發現,把狗關起來或者趕出去了。於是萬籟俱靜里,落針可聞,他屏息在等郁樂平復心緒,組織語言。
「張伯其實也不喜歡看我吃藥,所以很多時候我偷偷倒掉,他知道也沒講出來。有時他又覺得這樣子不行,就把藥偷偷放進菜裡面,我吃進去了,他就會很輕鬆地舒了一口氣。」
元菘看著他的笑容,只覺得心痛。
「我當時不肯住院,我爸就請專人到家裡看著我,一天24小時,一天三頓,每頓藥都不能落下。萊恩跟安德魯偷偷溜進我家,把我帶出去。」
他神色平靜,聲音更是平淡得像是在講其他人的故事,但他越是這樣,元菘就越就自責。他手撐地,站起身,輕手輕腳的靠近那個始終不敢看他的人。
「只有他們當我是正常人,我……」郁樂咳了聲,克制住暗啞,「萊恩的哥哥是很有名的精神科醫生,我每周都有跟他哥哥交流的,回國也沒落下。我已經好很多了,但沒人信我,張伯是,張禹明是,姨媽也是,我爸更不用講……」
悉悉索索的衣物摩擦的聲響打斷了郁樂單方面認為的自言自語。
郁樂愕然地擡起臉,下一秒就被元菘按在他的胸膛處。驟然間,耳間只有元菘的心跳聲,「砰砰——」的,心跳遒勁有力。
這聲音,這姿勢聽得他耳道有點發癢。他小心地挪遠了些,下一秒又被拽回去。緊接著就聽到元菘的聲音,溫溫沉沉的,像大提琴般,通過骨骼傳來時就更為清晰。
「郁樂,我不是人嗎?」
只是,這問題挺掃興的。
郁樂剛動了下,又被按住,正要開口,就被打斷。
「以後別吃藥了,誰讓你吃藥,我打死他,即使那個人是你爸。」
郁樂乾脆垂下雙手,不掙扎了。
「那你會坐牢的。」
元菘哼唧了聲,「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你清高你剛烈。」
元菘嘆了口氣,聲音有點嘶啞,「你記住,我不需要你通過其他人來彰顯你沒病,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半晌過去,郁樂才嗯了一聲。
元菘早在一開始就用行動告訴他,他不需要他用任何行動去跟他證明。
所以,「明天帶你看屍體,孔小欒是明天請假。」
「……」元菘有那麼一瞬間想掐懷裡的人,但又無可奈何。但郁樂的下一句話又差點讓他想吐血,「頭痛的話,先吃顆布洛芬。」
空氣驟然掉入死一般寂靜的泥沼里。
「知樂——」
郁樂嗯了聲。
「不要掃興。」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