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男怨男
2024-09-15 09:32:00
作者: 一塊好石頭
痴男怨男
郁樂拿著手機的手指指骨用力得泛白,牙齒被他咬得嘎吱嘎吱響,受虐般飢接受張禹明一句接一句的急吼。
他站起身,平靜的瞳底醞釀著一場風雨,失聲吼出來,「為什麼不相信我,是不是你也覺得我病得不輕?」
霎時,嘶吼聲在別墅里迴蕩。
一樓客房的張伯聞言,眨巴著眼睛,拉起被子繼續睡覺。
郁樂恍惚地回頭看向書桌那邊,發現元菘還是保持著聽歌的姿勢。郁樂捂著聽筒,喊元菘,沒反應,他走近,再喊。
元菘茫然地擡起頭,看他,摘下耳機,「你叫我?」
「沒事。」郁樂停頓了下,「怎麼還不回去?」話畢也不等他回答,拿著手機走到走廊,順手輕輕闔上門。
電話那邊張禹明似乎也被他突然發飆給嚇到了,直到他「餵」了幾聲才聽到張禹明嘆氣的聲音,接著就聽到張禹明講:
「要是不相信你,就不會讓你參加工作了。」
請記住𝙗𝙖𝙣𝙭𝙞𝙖𝙗𝙖.𝙘𝙤𝙢網站,觀看最快的章節更新
郁樂嗯了聲。
「你放在我桌上的報告,我有看。」
郁樂眉心微擰,心情忐忑但很快平靜下來,他已經能想到張禹明接下來又要講那些話了,剛才發飆只是他感覺自己再憋下去就要壞了。
「我們現在就來說說你的報告。」
郁樂倚靠著牆,眼睛望著頭上的壁燈,假裝淡定,輕輕嗯了聲。他聽到那邊傳來紙張翻動的聲音,接著是椅子被拉動的聲音,然後是張禹明的聲音:
「你的報告中說到兇手有一輛越野車,這輛車很可能是豐田4500。」
「至於報告中的高智商,長相那些,我不想知道這些結論是怎麼來的。」
郁樂張口剛發出一個音節,就被張禹明打斷。
「等我說完先,兇手是男性,你對了一半。」
話筒里的「哧拉哧拉」電磁聲不斷,他聽到張禹明似乎又嘆了聲,接著講:「下午痕檢那邊給了最新的報告,裡面說到關珊珊家裡的指紋不是沒擦乾淨,而是兇手指紋殘缺,意思是兇手的手指指紋幾乎沒了。」
「但王青家裡另一個人的指紋,很明顯被人擦掉了。」
「所以我說你對了一半,兇手是兩個人,而不是一個人。」
張禹明安靜了,郁樂知道張禹明在等他回答。少頃他出聲,「另一個兇手可能是女的。」
「理由。」張禹明這次反問得很快。
郁樂低頭看著被右手食指指甲縫殘留的石灰,忽然想起元菘說起自己的這個小習慣。他倏地縮回手,與張禹明談條件,「我要去秦霞家裡。」
張禹明想也沒想地答應,緊接著又重複剛才的問題。
他無法知道周玲跟秦霞的行動軌跡細節,但元菘能看到。郁樂將電話反扣放在地板上,不讓張禹明聽到接下來的話,推開門,望向桌子後面的元菘。
「在我指出周玲跟秦霞是認識時,你為什麼不反問我,你明明沒跟我說過她們軌跡。」
元菘側頭望過來,嘴角微微牽起,「結果是對的,何必問你過程。」
郁樂重新拿起手機,壓低聲音,「因為秦霞喜歡女的。」
空氣瞬間凝固。
張禹明的呼吸經過電磁處理,顯得輕緲虛無,久到郁樂以為張禹明的老古董思想又在作祟他還要繼續等時,聽到了張禹明磕磕碰碰地講:
「郁小樂,你東西可以亂吃,毒發身亡,我也無所謂,但話不能亂講,你不能因為自己……」
話音戛然而止,因為郁樂啐了他一句:「張禹明,你的眼鏡該擦擦了。擦不了,就換個;換不了,就活該你瞎燈摸黑走路。別什麼屁話都講。」
張禹明連連嘖了好幾聲,一時被懟得說不出話來,外人只知他吼郁樂狠,殊不知他才是經常被秒殺的那個。
於是只能搬出狗血互相傷害的那套,「聽不慣就滾蛋。」
果真,郁樂霎時抿緊嘴巴子。
「白天跟你在馬路拉扯的那個人,你離他遠點,傷風敗俗。」
郁樂嗤了聲,「講案子,別東拉西扯。」聲音剛停,耳邊就傳來張禹明「呸呸」了幾聲。
「關珊珊家附近一家便利店拍到了那輛車,還有發現周玲跟秦霞屍體的那座山,附近的高速路攝像頭也拍到了這輛豐田。」
「車主就是元菘。」
不給郁樂任何反應的時間,他接著講:「男,高智商,高學歷,事業有成,有車有房,還長得好看,這條件放相親界裡,媒人婆會留著給自己的。」
張禹明還在嘀嘀咕咕地講著,但郁樂卻沒將一個字聽進去,他站在門邊,看元菘只留一個背影給他,埋頭玩著一個消消樂遊戲。
難怪會那麼清楚講出每個死者的死亡地點,明明他只王青的屍檢報告,但卻甚至清晰地指出死者的死亡時間。一個普通人在走進兇案現場時比他這個側寫師還淡定,心裡感覺不適是因為想起自己行兇時受害者的臉吧。
「行,我知道了。」
沒理會張禹明的暴跳如雷,郁樂直接掛掉電話。
元菘轉身看他,瞳里盈著笑意,「電話打完了?」說著起身,「那我回去了。」
郁樂站在原地,對他突然走近也沒後退,直直地盯著他,直到元菘納悶地摸了摸自己的臉,笑問他臉上是有髒東西嗎。
「你看到她們時,她們很痛苦,是吧?」
元菘歪著頭,眉心微蹙,雖疑惑郁樂這麼問但還是認真回答,「也不是,其中那個秦霞一點掙扎傾向都沒。」思考了會,他補了句:「應該說平靜。」
郁樂眼皮輕擡,側身讓路,「你觀察的很仔細嘛。」
元菘腳步微頓,扭頭看他,視線往下,瞥到了他抓著手機的手用力地青筋必現,於是問:「是有新線索嗎?」
「早點休息。」郁樂側身關上門。
手機指示燈閃了下,元菘推開雕花鐵欄門,低頭看元芝月發過來的信息:
【音樂app?稀奇。不用你那萬年mp3啦。】
底下是元芝月發過來的一張音樂app截圖。
【要符合你那冷門還獵奇的趣味,推薦你用某雲。】
——
大衣男拉開車門,車內暖氣撲面而來,鏡片倏地起了層水霧。他推開堆在駕駛座的零食,坐了進去,打開一個聊天app,將拍到的照片全都發給置頂的那個人。
扭頭的瞬間,餘光瞟到了一個,他咧了咧嘴角,調整鏡頭,將剛才那幕拍了下來,還是發給置頂頭像的那個人,這次加多了一句文字:
【韓哥,剛出的,還熱乎著呢。】
對方很快回復,但是只是轉了一筆錢過來。
【謝謝韓哥,以後這種事儘管吩咐我。】
大衣男收下錢,又打開剛拍的照片,忍不住嗤了聲,嘀咕了句:「這錢真好賺,比去蹲酒店蹲點拍出軌狗男女那擋子事容易多了。」
「不過兩個男的,有啥好拍的。」他擴大照片,照片上的地方正是郁宅大門,門口壁燈很亮,能清楚看到元菘望向的是院落中間那棟樓,二樓亮著燈的房間。
大衣男退出來,「嘖嘖,這眼神。」他探出身,重新定焦,心想有錢不賺是傻瓜,他要讓韓哥意識到他性價比超讚的。
對方這次過了蠻久才回復他,【這種不要發給我!】
似乎能想像到韓哥發狠的神態,大衣男想點撤回卻發現已經過了時間,發了句道歉過去才了事。
「難伺候,這照片多好,朱麗葉跟羅密歐。」雖然只有「朱麗葉」佇立在窗台邊,也不知「羅密歐」曾注視過他的房間,久久沒有離開。
大衣男掏出煙,車內頓時煙霧繚繞,他將前後兩下照片看了又看,腦子突然迸出一個詞,「痴男怨女。」嘀咕完又搖搖頭,「痴男怨男,陰暗處還有個馬文才。」
***
郁樂剛踏進大門時,吵吵鬧鬧的辦公室登時安靜了下來,一致地看向他,目光還隨著他的身影轉。
他視若無人般走到自己的桌子,繼續啃手裡頭的叉燒包,還剩五分鐘,要是被張禹明看到他上班時間還在吃東西,他耳朵又要遭罪。
肖青榮人未到,聲音先到,「他到了沒,到了沒——」推開門,不用他繼續開口,其他人已經一致地指向還在傻乎乎啃包子的人。
郁樂被肖青榮提著衣領就往外拖,嘴裡的那口包子吞了半天才勉為其難地咽下。一隻手往後一抓,攥住肖青榮的手臂,主動權瞬間就換了人,肖青榮痛得嗷嗷叫。
「你幹嘛?」郁樂吞下最後一口包子,擡頭看向走廊的時鐘,秒針剛好走到12。
豆漿還沒喝,挑戰失敗。
肖青榮揉了揉肩,不顧郁樂的拒絕伸手攬住他的肩,「今早抓了一個人,不配合。」郁樂皺眉,心說這種事找我幹嘛,他又不是審訊員。
「對方指名道姓要你來審。」
肖青榮撓了撓頭,眉頭皺得能當成夾死幾隻蚊子,他又說:「你去試試唄。」雖然對方現在是嫌疑人之一,他可以直接把「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四個大字懟到人家面前,撬開對方的嘴,但沒想到人家律師都到了。
「一切等我的律師到了再說。」肖青榮最煩聽到這句話,所以當對方提出要郁樂來審就開口,他肯定積極找人。
而且,對方開出的額外條件也實在誘人。
郁樂半信半疑地推開門,目光與坐在裡面的人撞上,一秒鐘後,「嘭」的一聲,門被重重闔上。
肖青榮皺了皺眉,捂住耳朵,自動忽略郁樂再次強調的「拒絕」兩字,又騰出一隻手,開門,將人推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