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開屏

2024-09-15 09:31:58 作者: 一塊好石頭

  「孔雀」開屏

  元菘站定,轉身要去接郁樂時,奈何對方壓根不需要他任何幫助,一腳踩在水管上,一腳夠著了陽台的小牆垛上,緊接著另一隻腳,看都不看他的手,輕鬆跳下來,站定。

  「你在國外經常夜不歸宿?跟別人?」元崧回憶郁樂剛才從樓上水管攀爬下來的一系列流暢動作,聲音帶著三分吃味七分失落。

  郁樂留意著樓上的動靜,一時沒反應過來元崧的話,聽他又重複了一遍才扭過頭來,嗤了聲,「欸,你怎麼知道的。」

  話畢,他往外伸長脖子,凝神靜聽頭樓上人的聊天內容,沒注意到元菘倏地臉色發沉。

  王青家陽台傳來動靜,郁樂眼疾手快地拉著元菘往後退一步,身體恰好被陰影淹沒,一道手電筒光望他們這邊樓下掃了掃,也沒照到他們。

  元菘眼皮下垂,看著攥著他手肘那隻細白的手,嘴角自覺地揚起,心裡頭舒服地連連喟嘆了幾聲。

  「警察同志,我真沒妨礙公務。」一個粗礦帶著怯弱的嗓音從樓上陽台傳了下來,「我在樓下看到房間的燈亮了才報警的,之間住這的租客死了,現在還沒找到兇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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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聲怒喝倏地響起來。

  不僅樓上的房東被嚇到了,就連元菘也登時嚇得縮回要反握郁樂的手。

  「這房間發生過兇案,還沒出結果!」一個聽起來明顯年輕很多的聲音響起,「那這封條......」

  男房東被老警察呵斥又被年輕警察一頓科普,瞬間不樂意了,當場就跟兩個民警爭論起他自己的房子還沒有權利了,聲音大到郁樂站在王泰家客廳都能聽到。

  「這裡的隔音很差。」郁樂頓了下,補了句:「為什麼王青沒有呼叫?」或者是,她根本無法呼救?

  背後沒有另外一個人的呼吸,郁樂轉身,沒有看到元菘的身影,環顧四周一圈,又走到陽台,還是沒找到,他壓低聲音,吼了聲:「元菘。」

  一道黑色身影從陰影處走出,郁樂在看清對方的臉才止住退後的腳步,啐了句:「又不是奔喪,能不能不要一身黑。」

  想到自己剛才心慌成那個樣子,他忍不住想捶自己幾拳。

  元菘耷拉著腦袋,絲毫不掩眼裡的得意,「這周剛好輪到黑色。」

  郁樂腳步頓住。

  元菘賊兮兮靠近,神色鄭重,「你相信命運嗎?」他停頓下,似乎像吊足了郁樂的胃口,但對方不領情。

  「我去廟裡燒過香,出來後遇到一位半仙,我直到昨天還覺得那人是個神棍,但從昨晚開始就不這麼覺得了。」

  不知怎的,郁樂突然發現自己的左眼皮跳的厲害,直覺告訴他要阻止元菘講下去,嘴巴微張,音節還沒出口,就聽到元菘痴痴的笑音:「他說我多穿多種顏色的衣服,你就會出現。」

  郁樂扶額,「…………」

  「你也覺得很準,對吧。」元菘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

  郁樂手剛扶上陽台的牆垛,身後人的動作更快。

  下一秒就看到元菘踩上小牆垛,接著一腳踩在水管的卡扣固定器上,手長腳長,動作迅速,十幾秒的功夫,元菘已經踩在王青家陽台的地板上了。

  元菘探頭往下望,「他們把陽台門鎖上了,不過這難不倒我,你先上來。」

  郁樂嗯了聲。

  他跳上陽台的石圍欄,緊接著雙手緊緊抓住生鏽的水管管道,右腳穩穩踩在一個卡扣固定器上,然後手往上攀,腳往上踩。

  元菘邊開鎖邊感嘆,「今晚上上下下的,像是回到了高中那會,那時我們一群人經常半夜爬牆回宿舍,你還記得嗎?」

  「我就跟你同校了一年,而且同校那年,我還是走讀的。」

  「但我爬過你家的水管,你忘記了嗎?」咔噠一聲響,鎖被撬開了。

  他讓開一步,等郁樂走進去後才講:「我就不進去了,裡面讓我感到不舒服,我幫你把風。」

  郁樂側身,挑了挑眉,想起早上元菘在法醫室看到屍體後的反應,遂問:「那些行動軌跡里,你是不是還看到了她們臨死前的掙扎?」

  元菘只是肉體凡胎,但卻擁有具象化的上帝視覺,直視一個個受害者在絕望中垂死掙扎,生命一點點消逝,而自己卻只站在她們的時間緯度外,強迫自己麻木。

  郁樂側著走,著急道:「你去樓下等我,我……我只要拍幾張照片。」

  「咔嚓咔嚓」幾聲。

  牆上那隻「血手印」,客廳各個角落,飯桌上的酒杯,凌亂的被褥,接著是天花板。

  臨出臥室的門時,他回頭看了眼那張垂落在地上的被褥。其他地方全都可以解釋得通,唯獨這裡,他第一眼看到時就感到不適,但他目前解釋不通。

  ——

  元菘停好車,郁樂還沒從速寫本擡起頭,他正打算安靜等他畫完。

  下一秒就看到郁樂騰出一隻手去解安全帶,頭也沒擡地講,「接下來其他受害者的案發現場,你不用跟著。」

  手倏地被人一把抓住。

  郁樂不解地回頭,更不解元菘此時的表情。

  元菘捏住他的下巴,強迫郁樂正眼看他,兩人互不相讓。半晌後元菘終於鬆手,坐回到駕駛座上,聲音充斥著蒼老無力,「你嫌棄我?」

  郁樂推開車門下車,走了幾步路又折返回來,敲了敲車窗,裡面人似乎還拗著勁,過了半分鐘還不搖下車窗,郁樂啐了聲,轉身快步往前方的房子走。

  張伯聽到門鈴響時,邊打哈欠邊揉眼睛從房間走出來,按下手邊的電燈,開了門,想也沒想地說,「少爺,今天才19號,這個月你已經丟了三次鑰匙啦。」

  郁樂搖了搖手上的鑰匙,示意他沒丟鑰匙。

  張伯愕然,表情出現片刻的猙獰,眼尖看到站在院中的元菘,眼睛倏地睜大,「元先生?」

  郁樂側身瞟了眼,嗤了聲,瞳里意思再明顯不過:下來幹嘛?剛才的能耐哪去了。

  張伯望著前面兩人,忍不住嘆了句:「真好,終於有朋友願意跟你來往了。」一句話讓走在前面兩人同時停下腳步,張伯沒發現,他自顧自地走向廚房,「這麼晚了,我給你們拿檸檬水吧。」

  「沒想到你人緣還是這麼差,這麼多年過去,還是只有我願意跟你。」

  元菘這句話斷句斷的非常妙,知者嫌惡地皺緊眉頭,忍不住回懟:「這麼多年,你的孔雀開屏玩得更是得心應手。」

  「誰?」張伯一手拿著一杯檸檬蜂蜜水走近,「孔雀開屏?誒,前段時間時間我去公園看了,好幾隻雄孔雀開屏了,哎喲,有隻還轉身,讓我們看到了它的屁股。不知羞。」

  「噗——」,在收到「雄孔雀」的注視後,郁樂識趣抿緊嘴巴,但在看到元菘握著杯壁的手指指骨用力得發白,終於破功,站在原地,捧腹大笑。

  張伯偏頭,想不清楚自己這句話哪一個點值得郁樂至於笑到倒地還在笑。但是郁樂開心就行了,別的他管不了,也理解不了。

  郁樂低頭打字發信息回復孔小欒時,一擡頭就發現元菘不僅沒回家,甚至還站在白板前,看他的案情分析。

  有種作文寫一半被人窺探的感覺,他跨步上前,擋住元菘的視野,怎麼下一秒就被元菘推開,接著就聽到他講,「這裡錯了。」

  元菘食指在白板上的一個位置上點了點,補充道:「她跟王青的死亡時間應該是同一天。」

  郁樂想也沒想地反駁,「不可能,法醫不可能判斷錯死亡時間。」第四位死者關珊珊是在王青房東報案後的第三天後,局裡接到了關珊珊鄰居的報警電話的。

  元菘站直身,手指摩挲著下巴,眼睛盯著白板,沉默半晌,再說話時,聲音極其低沉,「要不要聽我說的,再重整一遍案情。」

  郁樂遲疑了幾秒,答應了他的要求。

  「死者1,周玲,9月29號,被發現地點是郊外山里,有人早上爬山發現,在石階旁發現了屍體。」

  「死者2,李小媚,10月15號,被發現時,屍體被泡在浴缸。」

  「死者3,關珊珊跟王青,10月29號,地點是她們各自的家。」

  郁樂遲疑了下,隨即將關珊珊的大頭照跟王青的照片並排貼在一起。

  「死者5,秦霞,11月3號,也就是五天前,發現地點跟周玲是同一座山,但不同方向,秦霞是在樹底下被發現了,因為上山采蘑菇的人不小心踩到了她的屍體。」

  郁樂拿起秦霞的照片,說:「你想說周玲跟秦霞是認識的。」不等元菘回答,他接著補充,「而王青是被兇手故意吊著讓她不死?」

  「前面對了,後面錯了。」

  郁樂倏地擡頭望著他。

  「王青被關了起來,而關珊珊的屍體被兇手用了障眼法,故意混淆法醫的判斷。」

  元菘上前,指著白板上面的「?」的位置,「這不符合你對兇手的側寫嗎?他智商挺高的,避開所有攝影頭,混淆視聽。」但他聲音里都是藐視,「智商都用在欺負弱者身上,我只覺得蠢鈍如豬。」

  郁樂遲疑了會,還是將編輯好的信息發給了張禹明。

  元菘收回目光,心裡的話還沒出口,郁樂的手機登時響了起來,他踟躕半晌接起,張禹明氣急敗壞的聲音如利箭般,勢必要擊破房內兩人的耳膜。

  「不是跟你講了嗎?不許你接觸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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