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神罰

2024-09-15 09:29:25 作者: 懶葉

  第105章 神罰

  掌事人發話了, 五人即便乖乖地安靜下來,也依舊藏不住眼中的疑慮。

  三郎冷眼瞧著,說:「有什麼話, 便說。」

  幾人對視一眼, 不明所以道:「少爺, 我們明明可以趁他們沒發現的空檔將貨全部搬空的……為何不提前撤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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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明明只肖躲著,便可不費一兵一卒贏下來……」

  「夠了。」三郎輕聲喝止, 分明還沒到最熱的天氣, 卻不住地搖著扇子, 「你們怎的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莫不是怕了?」

  幾人猶豫著:「倒也不是害怕他們, 只是明明有更穩妥的方式, 何必跟他們起正面衝突呢?」

  「鼠目寸光。」三郎扇子一擲, 發出清脆響聲。

  他薄唇輕啟:「難不成你們以為自己能將那些樹葉全都運出?可別忘了,聖女有預知的能力,你們根本等不到將貨全偷走的時候,便會被他們覺察。如今的局面不就是這樣?你們手腳很乾淨,卻依舊被北川氏找到了這裡。」

  五人聽著這番話, 似懂非懂的樣子。

  雖然不大好聽, 不過……倒也沒錯。他們雖然早就做好了會將人引過來的準備,卻未曾刻意留下蛛絲馬跡。

  一切都是那些人自己覺察到的。

  扇子又重新回到了三郎手中搖晃,他喃喃道:「一早就註定了。」

  變不了的。

  有時三郎覺得這片大陸不過是個巨大的台班子, 而世上之人俱是台上的提線木偶。神明想看什麼, 就得演成什麼樣,絕不能有自己的意志。

  誰都一樣。

  有人踮腳在窗邊探頭望了望, 隨即回身請示道:「三少爺,那您說我們下一步該怎麼做?」

  「以你們之見呢?」

  有人說:「自是該全力圍攻北川氏。」

  「該說你們傻還是天真?就算你們五個一起上, 也不是她一個人的對手。」

  「這……」說話的人明顯不服,憋著一股氣。

  三少爺方才還說不要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現在怎的又講這話?

  三郎冷笑一聲:「你若不信,現在就下去和她交手。若是能全身而退……不,只要你能從她手裡留下一口氣,這發號施令之人都換你來做。」

  真有這麼厲害?!

  別人也開口勸他:「老弟,畢竟是那一位……還是別小瞧了為好。」

  在血夜裡開出花的薔薇戰役,血將地面染紅,終日不褪,如披上了一層新衣。

  凡是鷹陸之人,都對此戰難以忘懷。

  「但聽三少爺吩咐。」最終,五人還是齊齊朝三郎躬身,表示願意全權聽從他的安排。

  三郎擡手,虛虛一指:

  「你……向那邊去。他們的隊長花氏一定守在外頭,他是遊牧族出身,擅長追蹤。你身上帶一些荷包,裝成要攜貨逃跑的樣子,故意要他發現你的蹤跡,將他引得遠遠的,越遠越好。我不論你用什麼方法,總之,絕不讓他趕回來支援,否則唯你是問。可說清楚了?」

  「屬下領命。」

  「你與他做一樣的事,只是方向要相反,意在吸引林氏。林氏善箭術,但不擅近身搏鬥,只要與她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便能應付得來,應當是沒什麼問題的。我要你將林氏引開,就算引不走也要叫她分心,絕不能騰出手來支援北川氏,你可明白?」

  「屬下明白。」

  「至於你們三人……」三郎依舊斯斯文文的,輕聲細語,「且這樣做……」

  ***

  酒樓的管事三步並作兩步,湊到和歌子旁邊,表面上雲淡風輕的模樣,實際上手抖得如篩糠似的。

  「大人,那……那間房裡的人從後門走了!口中還商量著什麼要給別人送東西!」他壓低聲音,「您看該怎麼辦?」

  現如今酒樓內的客人已徹底清走了,只是驟然間太過冷清也容易遭人懷疑,所以臨時讓酒樓里的其他人都作賓客打扮,充個場面。

  「往哪個方向去?」

  「出來了兩人,一個往西去,一個往東去,身上都揣著數個荷包。」

  障眼法,故布疑陣,很常見的伎倆。不過和歌子並不是太擔心,因為師父和師妹還在外頭守著,若那兩人真的有鬼,自然不會任憑他們一走了之。

  「其他人呢?」

  「還在屋裡頭待著,也不知道在做些什麼。我差人試探,去問了要不要水,要不要吃食,只都搖頭。哦對……還講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什麼?」

  「有一人跟我們的小童說,替他問北川大人好……還說什麼……別來無恙?後頭就是些文縐縐的,聽不太懂。」

  鷹陸的人並非她的舊識,沒理由這樣講。能夠說出這種話的人,大抵只有三郎。

  和歌子的手掌倏然攥緊。果然,他們一路追查至此,亦是對方有意引導。可如今的局面……實在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可是又有什麼選擇呢?三日之期一過,他們便會輸掉這場試煉。

  她沉聲吩咐,隨後握緊了腰間懸著的劍:「叫你們的人從他們房外撤走,最好離得遠遠的,不要靠近。」

  「大人放心,我們的人已經退下了,很安全……」

  「哦?安全?」

  憑空一聲笑,驟然一聲巨響炸在旁側。

  和歌子憑藉本能就地一滾躲開了,可身旁管事的慘叫還來不及發出就被淹沒,酒樓的木桌被炸成木屑,四分五裂,塵煙瀰漫,甚至來不及看清身邊究竟還剩下什麼。

  熟悉的刺鼻味道。火銃,又是火銃。

  面目陌生的黑衣人居高臨下地站在三樓的樓梯上,自上而下地一炮又一炮,像是無窮無盡一般。桌子都是易燃的木材,炸開後燃起了星星點點的火,很快在一起匯聚成一條又長又粗的火蛇,呈燎原之勢,將所見之物盡數吞入腹內。

  濃煙滾滾,連呼吸幾乎都要停止。

  和歌子即使有心去救那管事,此時也根本辨別不出他在哪裡。更何況樓上還站著個手執火銃的人,不先解決對方,他們無異於砧板上的肉,待人宰割。

  她的身上也險些燃起來,被她毫不猶豫地直接撲滅。掌心燒得焦黑,泛出皮肉灼燒的難言味道。

  「起火了!起火了!」

  「救火啊!走水了!」

  酒樓里的人也顧不得那麼多了,叫嚷著匍匐竄逃。火勢似乎燒到了別家的店,惹得外頭一片混亂,此起彼伏,儘是嘈雜。

  好吵。

  和歌子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聽不清,卻逕自掏出了長劍,擡手拋擲而出——

  咚。

  是劍身死死釘入軀體的聲音。

  黑衣人前一刻面上還掛著志得意滿的笑,下一刻就被一劍入腹,死死釘在了牆上,血流不止,動彈不得。

  這不可能……她……火勢如此大,煙霧自下而上飄起,她該被困在火海里才是,那個位置怎麼可能看見自己?!

  又怎能將長劍擲上三樓?!

  恍惚間,他這才明白了三少爺的意思。這就是薔薇戰役中一騎當千的北川氏,竟然能在混亂中辨認出火銃炮聲的來源,隨後便可清楚地知道敵人的位置在哪裡,一擊必殺……

  火銃無力地自木樓梯上墜落而下,金屬燒鑄成的管子被火燒得驚人的燙。可和歌子沒有絲毫猶豫,只是將它撿了起來,不顧自己的指腹轉眼間就被燙出了一片傷。

  她踩著樓梯飛身而上,又輕巧從那人身上拔出劍,直衝三樓的那間房,撞了進去。

  入眼的人一襲白衣,端坐正中,正不慌不忙,手裡捧著一卷書細細讀著,猶如感知不到外頭的火燒得有多烈一樣。頭髮束得整齊,眉眼幾分熟悉。

  這樣的光景,甚至叫和歌子恍惚了一瞬。

  原因無他,白色……是只有聖女能著的衣裳顏色。那樣的髮式……也僅有聖女能梳的。

  從前神酒在西園寺家讀書、撫琴的時候,便會有人替她將頭髮梳成這種樣式,時不時還要從旁細細挽碎發,以免垂在額前,顯得姿儀不端。

  只是後來神酒就再沒有弄過這樣的頭髮了,時隔許久再見到,不由得叫和歌子猛地怔了一下。

  相同的白衣,相同的書,相同的文弱模樣,甚至連長相都有些相似。

  可他不是神酒。

  只是因血緣之故,和神酒眉眼有幾分像的三郎。

  他合上書,對著她微微一笑,甚至大搖大擺地起身,轉了一圈:「又見面了,和歌子。怎樣?這身衣服可還襯我?」

  和歌子面無表情。

  只是摸著火銃的手指狠狠扣下。

  火藥直直衝三郎的方向而去,迸發出一聲爆響,將屋內的桌椅轟成了碎片。

  「你竟敢……你怎麼敢……」她聲音很輕,眼眸卻冷,怒意結成了冰,「扮作她的樣子?」

  聖女自始至終都只有一個。

  就算穿得一樣,長得相似,也只不過是件贗品而已。

  身後風聲頓起,一左一右的兩人同時朝和歌子襲來。火銃的彈藥已經空了,派不上什麼用場,她先就勢回身一抽,用厚重的金屬抵擋住刀刃,再左手抽劍一砍,正正好架住兩人的武器劈砍。

  對方還以為這一襲必中,卻不料她竟然會左手劍。

  三方相纏的武器都沒有鬆開,死死抵著,以二對一,妄圖耗到和歌子力竭。

  可惜最終麻木到鬆手的人是他們,不是她。

  和歌子沒有留情,重重地將火銃掄下,重創二人腹部到吐血不止。這兩人的水準比方才那人高得多,僅一個照面,他們已經知道正面相搏是下下策,慌忙忍著痛錯開身位,不再硬抗。

  心中已然叫苦不疊。

  他們已經盡力在拖了,三少爺,倒是快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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