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7章 神罰

2024-09-15 09:29:16 作者: 懶葉

  第097章 神罰

  藏了人……?

  和歌子低頭看向滿載的數量馬車, 難道這就是這批箱子過分沉重的原因?

  老陳催促車夫儘快出發,很快便一輛接一輛地朝前駛去。三人佯裝出一副離開的模樣,實則卻並未走遠, 目光緊緊地盯著地上的馬蹄印。

  若是此時有弓箭就好了, 可惜為了隱蔽, 並沒有隨身攜帶。

  和歌子從腰間摸出短刃,問其他人的意思:「走?」

  其他兩人頷首:「走。」

  箱子那麼沉, 馬車留下的車轍尤其深, 根本用不上追蹤之術, 便可輕易在夜色里辨識出方向。

  正要出發之時,和歌子跟花與牧皆腳步一滯, 師徒二人有同伴間的默契, 不約而同想到了一個關鍵的問題——

  那老陳做的是偷渡之事, 他怎麼敢留下這樣明顯的痕跡?若是被人盯上,豈不是不用花什麼功夫便能將他們的行蹤盡數掌握?

  

  井天洋眉頭一皺:「怎麼了?」

  和歌子將疑慮說了,他卻不以為意。「這算什麼?那老陳不是上頭有人罩著麼,自然是有恃無恐。」

  「可……」

  「再說了,他那貨物那麼重, 總歸都得運到倉庫裡頭去。再怎麼做掩飾, 也必會留下馬蹄印和車轍,無法即刻遮掩。或許,他晚些會派人來清理這些痕跡呢?」

  這麼說也有道理。

  現在也沒空糾結別的了, 當務之急還是檢查清楚那箱子裡藏的究竟是不是人。

  三人在夜色中疾行, 如獵豹般緊追獵物不放。

  很快,和歌子就抓住一個機會翻身攀上了馬車頂, 身體穩如磐石,一絲動靜也沒有發出, 只稍稍揚起一點似有如無的風。

  趕車夫回頭望了一眼,卻什麼都沒看見,便也沒再多注意了。

  比起滿車的貨物,她的這點重量根本不算什麼。和歌子很輕易便躡手躡腳進了車廂里,找到了自己方才扯落了鎖的一個箱子。

  十輛馬車,二十匹馬,二十個車夫,五十個箱子。

  裡頭真的藏著人?難道不會憋死麼?

  她再次將蓋子掀開,很快尋到了夾層。掀開一看,裡頭卻並沒有任何身影,而是金燦燦的一片。

  這麼多金子,不敢想像價值幾何,怪不得要刻意藏起來……

  和歌子將這馬車裡的所有箱子都翻完了也沒看到半個人,她縱身一躍,很快換了一輛找。

  他們三人很快就將貨物搜了個遍,在黑暗中用特定的信號交流著,俱都什麼也沒有發現。

  和歌子目前在的馬車位置相對靠前一些,她向後比手勢:「動手?」

  同伴回以同意的手勢。

  和歌子拔出刃,在心中對馬兒說了聲抱歉,隨後倒掛在馬車的側面,重重地扎了下它的屁股。

  馬兒當即長嘯不止,失控般地向前衝去。趕車夫一時不察,沒有拉住韁繩,險些摔下來。

  老陳亦是騎馬拉貨的其中一人,從後頭望見,連忙及時勒馬,喊道:「貨!貨!保貨!」

  若是箱子裡的貨物摔壞了,他這段時間以來的心血可就白費了!

  馬兒狂奔,衝撞了前頭的馬車,一個接著一個地失了控,更別說其他二人也施以同樣的伎倆。即便這些車夫們經驗豐富,也難以招架這麼多馬兒一起發狂。

  終於,有車夫從上頭摔了下來,他□□的馬兒也被箱子的重量帶得掀了蹄子。

  「貨!」

  時間很短,但已經足夠和歌子出手。她閃身而下,沒有下死手,一記手刀敲在車夫們後頸,他們便軟綿綿地失去了意識,跌下馬來。

  花與牧和井天洋的動作比她略遜色幾分,但也足夠快了。

  解決十九個人只在瞬息之間。

  略顯文弱的老陳還吆喝著讓車夫保護貨物,轉眼間就發現所有人都暈了過去,馬兒東倒西歪,似是受了嚴重的傷,只剩下自己一人還穩穩坐在馬上。

  面前站在馬車頂上的三人,則是剛才來幫著做工的那幾張面孔。

  老陳哪裡還不知道自己這是上套了。偷渡及走私這種事,被發現了只有一個死字,上頭再有人罩著都沒用。

  他飛速揭開將馬兒身上套著的繩子,連貨都不敢要了,就想逃竄,可女人的身影一個翻飛便攔在了他面前,手臂執刃,將路堵住。

  那兩個男人緊隨其後,三路盡死。

  老陳臉色灰敗,知道自己已經避無可避,啞著聲說:「你們……是誰的人?金辛巡防?還是都城來人了?」

  和歌子沒跟他多費口舌,只說:「交代你所有的港口所在,可饒你不死。」

  狡兔三窟,今日的貨箱他們都看過了,能致幻的葉子並不算多,他們一定還藏了別的。

  「誰信你?」老陳咬緊牙關,「這可是死罪……就算主君來了,亦不能饒我不死。」

  他若真說了,坐實罪名,豈非吃飯的傢伙就此斷送,牢獄之災都算輕的了。

  和歌子面色平靜,冷刃的刀尖抵上他眉心:「你若不信,現在就死。」

  這怎麼選?

  老陳的眼中浮現出掙扎。

  花與牧眯起眼睛,又問了另外一件事:「你可曾偷渡過人?」

  聖女的預言不會有錯,只是不知這貨箱藏人,究竟是已經發生的事情,還是尚未發生。

  老陳扭開頭,這回回答得倒是利索:「沒有,我渡人做什麼?」

  「通敵叛國。」

  「你當我是西園寺家那等鼠輩?」他極為不屑地冷哼一聲。

  當年叛國一事鬧得滿國皆知,尤其金辛港乃是事發之地,這裡的人自然不會不清楚。

  和歌子聽他提起西園寺家時露出那樣鄙夷的目光,手不由自主地攥成拳頭。

  花與牧輕巧從馬車上躍下來:「和歌子,你來通知巡防隊吧,這個人交給我和井隊長。」

  身為隊長,手裡都捏著一些特別的刑訊技巧。

  老陳聽到這赤裸裸的威脅之意,第一時間關心的竟然還是他的貨物,甚至沒來得及操心自己的生命安全:「你們要把我的貨帶到哪裡去?!」

  「自然是全部毀掉。」

  「不行!我……」

  「我們已經知道了,這東西能使人產生幻覺。」花與牧俊秀的臉上划過一抹嫌惡,「你大批量囤積,分明是想金辛港中售給別人,好叫他們上癮,從中牟取暴利!」

  井天洋亦是隊長,深受主君信任,忠君愛國之情不比任何人少。他沉下聲來:「你可知道這將對彌奧斯造成多大的影響?人人沉溺幻覺,金辛港將會如何?國家將會如何?你為了一己私慾,竟然如此罔顧你生長的這片土地,豈非可惡!」

  兩人疾言厲色,老陳出了一身汗,嘴唇囁嚅著:「……不是的。」

  他低低地說:「我沒有想讓別人上癮……」

  「呵。」井天洋冷笑一聲,「那你弄這東西做什麼?」

  和歌子燃起了手中的信號煙,很快,一縷紫色的煙霧裊裊朝天上升起,不久之後執法隊及巡防隊會趕來,這些東西,就交給他們來處理。

  她轉過身來,就看到老陳慘白的臉色,還有並未完全喪失希冀的眼眸。

  「我只是想再見到我的家人。」

  他很輕地說。

  幾人俱是一愣。

  老陳啞著嗓子說:「幾年前城中怪病肆行,我妻子和女兒都染上了這種不治之症,沒撐過那個冬天,只有我一個人活了下來……」

  他早就想明白了老六和大哥大抵也是被他們挾持著來的,面露苦笑:「老六的父母和大哥的未婚妻,也是被那場病帶走的。」

  聲音愈來愈啞,逐漸聽不見:「我有什麼錯?」

  「我想她們啊。」

  「我好想再見她們一面……」

  原本想要趁巡防的人來之前審訊一番,可花與牧和井天洋的動作僵在了半空中。

  他們見慣了刀光劍影,生離死別,按理說早就該無動於衷才是,卻依舊遲遲沒有動手。

  老六和大哥咬死都不透露那葉子的原因,現在也明白了。

  和歌子亦默然地站在原地,什麼也沒說,直到巡防和執法的人見信號趕來,當場將昏死過去的馬夫們和老陳盡數抓捕起來,貨物也一併沒收。

  「這個人先由我們帶回去。」花與牧低聲道。

  老陳還沒有交代據點的事情,得讓他開口才行。

  馬兒和馬車是現成的,不必再跋涉回棧房。方才幾人下手不重,它們只是受了皮外傷,此時還能再跑。

  井天洋在外頭騎馬駕車,花與牧正通過通訊石與林霖等人傳訊。老陳被五花大綁,沒有任何逃跑的可能。

  和歌子坐在他對面。

  她的目光落在這個面露頹勢的男人身上,仿佛忽地看到了自己十八歲的模樣。

  以為神酒不在人世間的時候,和歌子也整夜整夜睡不著覺,時而一整天都不吃飯,又時而麻木地咀嚼,直到本能地將肚子裡的食物全部嘔吐出來,任憑喉嚨像是火燒火燎似的,也不停下。

  她偷偷回西園寺家的舊址看過,也去過無人的山上,捂著耳朵蹲在地上,用泥土把自己埋起來。可是不論怎麼做,都無濟於事。

  如果那個時候她能沉溺在幻覺里就好了,就能假裝什麼都沒有發生,歲月靜好。

  和歌子很輕地問:「你女兒那個時候……幾歲?」

  老陳擡起眼眸。

  「還沒滿五歲。」他說。

  是那么小的一個小孩子啊……

  老陳似是看出了什麼:「大人,我有個不情之請。」

  「我腰上的荷包里還有些葉子,請您餵我一片吧。」他低頭,微笑說,「我知道我只剩死路一條,但我還是想再見見她們。就最後一次。」

  和歌子從老陳腰間取下那個荷包,裡面果然如他所說,零零散散放著四五片碎葉子。

  她撚起一片。

  老陳忽道:「大人你,是不是也有掛念的人?」

  他的眼眸無比深邃,似能把人吸進去一樣。

  「你心裡有遺憾麼?不想再見見她麼?不想逃避現在的一切,活在過去麼?」

  和歌子靜靜聆聽,盯著他沒動。

  「大人應該是已經嘗過了它的滋味,才知道它的作用。」

  「真的不想再試一試麼?」

  ***

  馬車外,花與牧握緊手中的通訊石,對林霖那邊大致講了一下今夜的經過,說不必支援了,叫她們迅速趕回棧房匯合,切莫在外停留太久。

  可許久都沒有聽到她的回音。

  「林霖?」花與牧皺眉,又叫了一聲。不該啊,此處離得不算太遠,應該還在通訊石的範圍內。

  林霖將手裡的通訊石捏得緊緊的,久久沒出聲,只退後兩步,跟穆娜一起將身披黑紗的聖女護在中間。

  許久,神酒啟唇,微不可察:「二十個人。」

  林霖如臨大敵,絲毫不敢鬆懈,緩緩摸上了身後的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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