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1章 九夏
2024-09-15 09:28:28
作者: 懶葉
第061章 九夏
……
許多年前神酒第一次這樣命令, 並不是因為發生了什麼事情,也並非出於什麼特殊的理由。
那天是極為普通的一日,無風無雨也無晴。
神酒一如既往地坐在小院內, 一邊撫著十七弦琴, 一邊自然而然地扭頭看和歌子:「你自*給我看好不好?」
「咣當!」
和歌子剛給聖女沏了一壺茶, 還沒倒出來,手裡的空茶杯就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一時間陷入了呆滯, 半晌才艱難地發出一個:「啊?」
瓷器驟然碎裂的驚嚇也沒讓十七弦琴的聲音停下, 優美的音律依舊緩緩從聖女的指尖流淌出來,是一首極盡婉轉的曲子。
神酒與琴音一樣悅耳的聲音再度響起, 重複:「自*給我看好不好?」
稀鬆平常得像是在說「我口渴了」這種話。
和歌子懷疑自己在做夢, 「為什麼?」
或許是她的語氣太過不敢置信, 令神酒垂下眸子,露出微微受傷的神情。
「你不是才變成真正的Alpha麼……」她輕聲說,「我只是好奇,會有什麼不一樣。」
和歌子低頭撿拾杯子的碎片,聞言漲紅了臉, 不由得悶聲道:「有沒有什麼不一樣, 你難道不清楚麼?」
西園寺家有偏僻的小院子,專門用來讓僕人度過發情期,分化也在這裡進行。
不久前, 和歌子根據醫者診斷的日子, 提前一段時間就搬了進去。
分化一定是伴隨著痛苦的,她以為只要挨過去就好了, 可沒想到那夜神酒竟然爬上了她的床。
明明她鎖好了門的……
和歌子用最後一絲理智叫神酒離開,「你走!我……可能會控制不住自己。」
可是聖女的白裙偏偏就蓋在她的腳踝上, 一寸也不願意動。
「你不會。」她聽見神酒說,「你不會讓任何人傷害我的,即便是你自己,對不對?」
是,怎會不是呢?
所以即便有無數次想釋放Alpha的本能的衝動,不容拒絕地占有面前的人,和歌子也沒有這樣做,她只能將這一切都發泄在自己身上。
神酒的手好奇地從她的臉頰一直向下摸到腳尖,「分化之後,到底有什麼不一樣?」
左手沒忘了觸碰她圓圓的酒窩:「好像沒有變呢。那其他地方呢?」
她最終將一邊手指伸到和歌子裡面,一邊狀似無辜地說,「這裡呢?」
這裡當然變了。
變得更不耐神酒這樣玩了。
和歌子在神酒面前總是無力的,無力違抗她的命令,無力到明明輕易就可以推開她,卻並不想。
無力到病懨懨又美麗的主人倚在她肩頭,讓她自己動,她也只會照做,任憑眼淚和其他的水交織在一起,把神酒的整個手掌都打濕。
和歌子想裝疲憊都不行,因為神酒知道她體力很好,一旦看到她露出想要逃走的神情,就會用左手輕輕拍拍她的臉:
「乖,平時那麼苦的訓練都能堅持下來,現在也可以繼續動的吧?」
然後右手繼續往她裡面伸。
所以明明都……那樣了,現在神酒還要來裝出一副什麼也不知道的模樣,道貌岸然地問她分化過後到底有什麼不一樣?
和歌子的心裡只覺得又羞恥又委屈,就算是主人,也不能這樣欺負她吧?
她越想越生氣,又想起從前神酒故意讓她喝醉,蓄意引誘,卻還騙她說是她自己坐到手上來的。
那種羞憤欲死的感覺又重回心底,和歌子當即氣得眼淚都快要出來了,收拾好碎片,一言不發就要往外走。
身後的十七弦琴「嗡」一下停了。
神酒很輕地「呀」了聲:「手……」
又弄傷手了麼?今天彈了這麼久都無事發生,怎麼她一要走就傷了?
即便知道這只是主人的手段,和歌子還是做不到不管她。
她抿著唇回頭,飛快地找出藥來想替神酒抹上,卻見對方搖搖頭:「不要。」
那根讓她潰敗過不知道多少次的手指尖,被琴弦割破,沾了一點血珠,「你吃一吃它就好了。」
和歌子還在氣頭上,本是想扭頭拒絕的,可神酒澄澈的眸子那樣溫柔地注視著自己,甚至帶了點小心翼翼的示好,鬼使神差地,她又屈服了。
她把神酒的指尖輕輕含入口中,一點微不可查的血腥味漸漸彌散,然後逐漸不見。
血很快就止住了。
和歌子又拿乾淨的帕子擦了一遍,傷口很淺,的確不需要上藥,大概很快就會自然癒合。
冰涼的手順勢抓住她的手腕,神酒又問,「那另一個要求,不答應麼?」
她軟著聲:「我只是害怕你變成我不熟悉的樣子……」
歪理,根本就是歪理,聖女大人什麼書沒讀過,會不知道Alpha分化後有哪些變化麼?這麼基本的東西,僕人們都不會不知曉。
和歌子拒絕得十分乾脆:「不要。」
真那樣做的話,她一定會羞死的。雖然她什麼樣子神酒都已經見過了,可……可她還有一點難以言說的自尊心,倔強地留存著。
她想讓神酒看到的是自己最好的一面,而不是這種沉淪的狼狽模樣。
聽和歌子這樣說,神酒就也沒有再開口了。她只是慢慢地收回了手,然後「噢」了一聲。
明明面上沒有露出任何表情,可和歌子就是無端覺得,神酒似乎是傷心了。
不行。她在心裡對自己說。她還不了解神酒麼?聖女怎麼可能因為這種小事就傷心難過?若是因此動搖,才是上了當。
後來香佳媽媽叫和歌子去幫忙,她便離開了一會兒。回來時已是夕陽西下,紅霞照著院內的竹子,在聖女的衣衫上映出交錯斑駁的色彩,卻未能沾染純淨的白。
神酒就那樣孤零零地坐著,低頭凝視著十七弦琴,如同不屬於這個塵世的存在。
和歌子站在門口望她,忽然覺得這樣的聖女很孤單。
廚房做的晚膳一直都是神酒喜歡的那幾樣,那天她卻幾乎沒怎麼吃。原封不動地端進來,又原封不動地拿走。
和歌子捨不得浪費糧食,所以每次都會負責將神酒剩下的吃完。她低頭咬了一口,只覺香得要命,不明白為什麼神酒的胃口會那樣小。
她把食盒和瓷碟送回去的時候,廚房的人順嘴問了一句:「今天是聖女吃的還是你吃的?」
「我吃的。怎麼了?」
「哦。」廚房的人有些失望,「還以為聖女今日心情不錯,願意多吃兩口了。」
對大多數人來說,心情和胃口都是掛鉤的,但在和歌子身上並不是這樣。不論開心或是難過,她的胃口都好得很,所以很少往這方面去想。
廚房的人那麼一說,她才意識到,神酒或許是真的難過了。
到了該就寢的時候,和歌子照例守在床邊,看著靜靜躺下的神酒,心中的愧疚感愈發濃厚起來。
燭火搖晃,她脫口而出:「要不要替你暖一暖腳?」
不論季節,聖女的身子都是冰涼的,和歌子有時會躺上去抱著她共眠,好讓她睡得舒服一些。
可是話出口半晌,神酒都沒有回答。
和歌子站在原地,總算反應過來,她現在不適合再這樣做了。
從前她們都是女孩,無所顧忌也就罷了。可現在她成了Alpha,而聖女只會是Omega……她們之間是該有些距離了。
先前香佳媽媽和其他人便提醒過和歌子,一定要注意分寸,千萬不要失了規矩。
她有聖女庇護,旁人縱然覺得不妥,也不會找她麻煩,畢竟誰也不想惹得聖女不快。
但總有嘴碎的人,背後說什麼就指不定了。人言可畏,若是真的傳出去,對聖女的名聲也不好。
這些是連西園寺家的下人都能想到的東西,她的主人又怎麼會想不到。
卻並沒有開口趕她走。
「若是你想的話,也可。」她聽見神酒說,「要是累了,就先去休息吧。」
言罷便翻過身去,似是倦了。
和歌子雖然不明白此刻神酒在想什麼,心裡卻莫名有一種直覺——如果她在這個時候離開,或許就回不來了。
分化之後,真的就不一樣了嗎?
她若有所失,忽然沒頭沒尾地問:「神酒,我可不可以不做Alpha了?」
把身體裡會散發出信息素的那個部位挖出來就好了,就算殘缺也無所謂。這樣是不是就不用陷入為難的境地了?可以什麼也不想地繼續留下來?
「……」良久,神酒回答,「不可以,你已經是了。」
十三歲時醫者就診出和歌子以後會分化成什麼,她強於常人的身體,使不完的力氣,她的酒窩,她的長髮……
這一切加起來才是完整的和歌子,少一樣都不行。
神酒又說:「但你可以不做我的僕人。」
「我要做。」
和歌子的聲音漸漸低下來,她又重複了一遍:「我要做。」
她解開衣衫,沒有猶豫地吹熄了燭火。
最終和歌子還是執行了神酒最開始的命令,黑暗中,她跪坐在床榻上,如主人所要求地那樣做。
神酒沒有碰她,只是一寸寸掃過全身,借著流入的一縷月光,目不轉睛。
和歌子的動作很笨拙,過了一會兒,終究是沒忍住哭了。她知道自己的模樣肯定傻極了,窘迫得全身緊繃,神酒到底為什麼會喜歡看她一個人這樣……
冰涼的唇吻在她的眼睛上,將未掉下來的淚珠一點一點親乾淨:「別哭。」
可是和歌子哭得更凶了,她越想就越覺得自己狼狽,更加抑制不住落淚的衝動。
「我……害怕。」她斷斷續續說,「會被你瞧不起。」
她已經是神酒的僕人了,本就低聖女不知多少等,她只是想儘可能保留一點點體面,讓自己顯得不那麼難堪。
神酒輕輕揉了下和歌子散落的長髮:「可是你不喜歡嗎?」
「……」
她當然喜歡的。
剛分化後正是最易感的時期,如果可以什麼也不考慮,她想就這樣痴纏下去,直到耗盡最後一絲力氣。
「我不是在折辱你,也沒有瞧不起你。」神酒說,「我叫你這樣,只是想了解你的每一面。」
「我……」
「因為我想跟和歌子待在一起很久很久,所以才會好奇各種不同的模樣。」
聖女大人漂亮的臉近在咫尺。
「和歌子呢?願意把一切都安心交給我嗎?」
她怎麼可能說不。
十三歲的時候她就認定神酒了,這輩子都不會改。
兩隻手掌十指交握在一起,亦暖亦涼,讓和歌子的心防一點一點卸下,任憑太陽花的味道將兩人包裹起來。
可是那個時候她為什麼沒有發現,神酒說出「你可以不做我的僕人」時,目光淡漠,手指蜷緊得幾乎要嵌進手掌里,又在她最終答應之後緩緩放鬆下來。
正如數年之後的北川家,聖女大人給了她選擇。
卻又像柔軟的藤蔓,纏得她哪也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