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1章 神罰

2024-09-15 09:28:15 作者: 懶葉

  第051章 神罰

  和歌子忍不住要開口:「王后, 這……」

  可王后根本就沒有給她任何說話的機會:「北川大人,之前倒是忘了問你。外頭多的是十七八歲便成婚的,就算略晚些, 二十歲也該定下來了。為何你此前沒有定下婚事呢?」

  這個問題令她定在原地。

  和歌子低下頭, 「稟王后, 我無父無母,自是沒有家裡人來操持。」

  王后「噢」了一聲, 「可你自己難道沒有意中人麼?」

  她像是在誘導什麼似的。「若你已心有所屬, 我也可以下詔解除你和未紀的婚約, 成全你們。」

  就在不久之前,解除婚約還是和歌子夢寐以求的事。

  可……她怎能在王后面前講明自己的心意?這難道不是正大光明地承認自己與聖女有染?即便是胡亂編造自己心屬其他人, 一時也想不出有什麼合適的人選。

  更何況如今未紀有孕, 求她幫忙遮掩……

  

  若是答應下來, 自然能兩全其美,不拂了王后的面子,也幫未紀渡過難關。

  可這也就代表著,她和神酒徹底結束了。

  和歌子知道這是自己從神寺出來後便做下的選擇,也知道這會是個艱難的決定。可她從沒有想過, 有一天她會當著神酒的面, 親口應允與其他人的婚事。

  她本就是個拋棄了主人的僕人,而成婚則是比拋棄更上一層的背叛。

  和歌子情願一刀殺了自己。

  她的手指不禁微微蜷縮,饒是再隱忍, 心中也不由萌生出細密又苦澀的恨意。

  她明明已經退讓了……可神明還是這樣殘忍地折磨她。

  此刻的和歌子甚至沒有勇氣擡頭去看神酒的表情, 只能一直維持著垂首的姿態。

  餘光瞥見一旁的襖裙裙擺,潔美純白, 卻猶如利刃在心上反覆攪動,鮮血淋漓, 永無休止。

  和歌子面色尚能維持不變,嘴唇卻微微發抖,無法做出任何回答。

  而王后見她遲遲不答,凜冽笑意更深:「北川大人?莫不是害羞了。」

  「我……」

  「她沒有什麼意中人。」

  聲音柔柔響起,聽不出太多情緒。

  正如神酒面上的表情一般,平靜和緩,唇角稍抿起,露出一抹淺淺的、合乎王室禮儀的微笑。

  「既然王后提了,便挑個日子把婚成了吧。」她說,「和歌子,還不謝過王后。」

  說話的口吻就仿佛什麼都未曾變過。

  王后怔了片刻,似是沒料到對方是這個反應,轉而笑道:「要不說呢,聖女與北川大人情誼深厚,連意中人這種事都清楚。」

  可不是再清楚不過了麼。

  每一個字都像一根羽箭,射入毫無防備的心上。

  和歌子只覺自己像個木頭人似的,不帶感情地聽從命令道謝,「多謝王后。」

  神酒淡淡地起身,「至於主婚一事……和歌子的親生父母不在,我這個舊主人來做,倒也無妨。」

  她嘴角漾起幾分笑意,似含了譏諷。「王后可高興麼?」

  高興?

  不,聖女的反應原不該是這樣的。聽到和歌子成婚的消息,她難道不該面色慘白、宛若受了重傷一般才對麼?為什麼還能笑著同意做主婚人?

  王后死死盯著她,試圖從那完美的臉上找出破綻,卻遍尋無果。

  對上那雙眼睛的時候,不知為何,像是被某種力量牽引著,她埋藏在心底的惡意被數倍放大,忽然伸手拉住了聖女被風吹起的斗篷末端。

  「你是在強裝鎮定吧?」王后不受控制地說,「你難道不難過麼?不傷心麼?」

  她看到神酒微微詫異,「王后在說什麼?」

  猶如往火苗之中加入一根木材,一下子就躥了起來。

  王后此時被怒火吞噬,直接伸手將斗篷狠狠一拽。

  她甚至沒顧得上想清楚,聖女體弱不假,可她自己也是個生活在王宮裡的嬌貴Omega,這輩子都沒幹過活兒,哪有力氣一下子就將人拽到湖裡去呢?

  可神酒的身子還是就此入了花園裡的小湖中,被水面吞沒。

  這裡的湖也是從外面那片大湖引水過來的,雖然不深,但冰剛化了沒多久,水正寒著,能凍掉人半條性命。

  這一切發生得猝不及防,和歌子寒聲道:「王后!你竟敢……」

  可現在不是多說的時候,她第一反應便是跳下去救人,剛一入水便覺得寒涼徹骨,連她都不禁渾身一抖,更遑論柔若無骨的聖女了。

  她以最快的速度游到神酒身邊,將那幾近溺水的人攬入懷中,再帶上岸來。

  「神酒。」和歌子也顧不得自己渾身濕透,一隻手捏著聖女的臉頰,另一隻手按壓對方小腹,試圖讓她將喝入的水吐出來,「神酒,你能聽見我說的話嗎?」

  聖女容色慘白,雙眼緊閉,沒有回應。

  方才月儀跑到一邊自去折花玩了,聽到動靜才返回來,剛好目睹了這一幕,同樣變了臉色,匆匆跑過去拉住王后的手臂:「母親,您這是做什麼!」

  好端端地,為什麼要將聖女推到水裡?

  她知道母親討厭聖女,她也同樣對聖女生不出什麼好感,但有些東西留在心裡想想也就罷了,為何要擺在明面上來,讓自己陷入難堪的境地?

  王后如夢初醒,這才意識到自己到底幹了什麼:「我……」

  這是怎麼一回事?她是惱恨聖女,可她貴為王后之尊,再怎麼樣,也不至於做出如此荒唐下三濫的事。

  可她還來不及說什麼,就見渾身濕透的和歌子背起昏迷不醒的聖女,朝外奔去,滴下一串水珠落入花叢中。

  ***

  雖說落湖沒多久就被救了上來,可聖女還是昏迷不醒了整整一夜,發起了高燒。

  醫者來瞧過,只說換作尋常人倒也無妨,可惜聖女打生下來就體弱,最怕受寒。泡在水裡的時間雖然不長,卻著實遭了寒氣入體。

  這著實是一件醜事。為了王室的臉面,真相沒有傳開,對外只說稱是聖女病了。

  成婚十餘年,女王從來沒在王后面前發過脾氣,這是她第一次疾言厲色斥責:

  「你身為王后,該心懷天下、恩澤萬民才是,卻因試煉之事懷恨聖女,甚至還將她推下水……心胸如此之狹隘,哪裡還有個王后的樣子!」

  事已至此,說再多都沒有用了,王后宛如失了魂一般落寞,不辯不解,整日待在自己的殿宇中沒有踏出一步。

  她也不知為何事情究竟會變成這樣,明明最開始,她只是想講幾句讓聖女吃癟的話……那可是高高在上的聖女,而她只不過末流貴族出身,就算做了王后,又怎敢對聖女動手啊?

  月儀縱然一貫不喜聖女,卻也不得不承認,這事確實怪不到聖女頭上。

  就算讓她這個太女來選,也會毫不猶豫地選擇自己以身犯險,而不讓民眾承擔戰爭的後果。母親只是因為太在乎自己,才會失去理智遷怒的。

  王室重禮,身為女兒,月儀必須為王后的所作所為道歉。

  她端端正正地寫了一封信,以表歉意,天不亮便來到聖女的小院外,想要托人轉交,卻見有一道身影比她更早佇立在外頭,不知是否站了整整一夜。

  「師父?」月儀喚道,「您怎麼不進去呢?」

  今晚,不,應該說今晨的彌奧斯又下起了雪,雪花落在黑色披肩上,很快就融化成星星點點的水。

  被她這麼一叫,和歌子才反應過來自己的身體早已凍僵。

  聖女正在病中,她也難以入眠,便索性站在院外,叫川柳待聖女醒了便告訴她。

  和歌子勉強笑了下,說:「我是Alpha,怎好進聖女的院子呢?」

  這話從道理上是說得通,可月儀卻總覺得有些不對。什麼時候起,這二人開始避嫌了……

  但她畢竟還是個孩子,對某些東西的變化察覺得並不是很敏銳,便也沒有多問。

  也是月儀來得巧,不一會兒,川柳便從院子裡匆匆出來:「和歌子大人……太女殿下,聖女她總算醒了。」

  她的眉宇間帶著幾分淡淡憂愁:「藥早就熬好了,一直溫著,只是聖女大人卻嫌苦,不願意喝,我也不知該怎麼辦了。」

  哈?月儀皺眉,「不肯吃藥?」身為聖女,怎會如此幼稚。

  可身旁的和歌子卻並不意外,輕聲道:「是了……她從小就怕苦。」

  從前在西園寺家,就連那種僅是微微發苦的藥丸,神酒都要就著糖一起吃。明明平時一副光風霽月的模樣,一到這時候,就總是為此耍脾氣。

  後來同和歌子廝混在一起之後,神酒更是變本加厲,必須要和歌子銜著藥,一口一口餵她,才肯吃下去。

  那時和歌子還覺得很不自在,羞道,「為什麼總要我餵你?多髒呢。」

  神酒總會笑盈盈地說:「不髒。」

  而後將手指點在和歌子的唇邊,「你難道嘗不出來,這裡是甜的?」

  那雙欲語還休的眼睛望來,叫和歌子心怦怦跳,讓她明知是陷阱也最終主動跳進去,被牢牢束縛其中。

  其實神酒說得很對。再苦的藥,只要能吻上聖女的唇,也不知不覺成了蜜糖。

  此刻,川柳焦急的神色落入和歌子的眼中:「聖女大人若是再不吃藥,恐怕退不了熱,身子定會受不住的。和歌子大人,若是您有辦法,不如進去瞧瞧?」

  說著,她垂下眸。

  「醫者說,聖女大人也是因為平日心病鬱結於胸,這回才一下子倒下了。近來她總是一個人坐在窗邊,鬱鬱寡歡,像是在等什麼人一般……我想她是在等您吧。」

  和歌子的眼中浮現出神酒水盈盈的雙眼,她知道自己沒有選擇。

  就算明知是誘她深入的陷阱,也會義無反顧地跳下去。

  「我去。」和歌子簡潔地回答,「川柳,勞煩你送送太女殿下。」

  院外,月儀瞠目結舌地看著師父的背影,不理解她怎麼會答應如此無理的請求。

  「聖女這麼大人了,連吃藥都要人哄?更何況師父可是僱傭兵,這豈不是太大材小用了?」

  三歲小孩如此幼稚還說得通,可聖女都二十多歲了!

  川柳的年紀比月儀略大幾歲,自然清楚那兩人之間的事情並不是一句兩句能說清楚的,因此沒有接話,只笑著說:「太女大人,路上雪大,我送您回去吧。」

  月儀抿唇:「好吧。」

  她也沒忘了自己的來意,從懷裡拿出那封信來,「勞煩你晚些轉交給聖女,就說是我寫的。」

  川柳接過,心中卻想,這封信大概要更晚些才會到聖女大人手裡。

  因為,小院裡暫時不會需要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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