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8章 神罰
2024-09-15 09:27:32
作者: 懶葉
第018章 神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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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女的消息一日千里,在短短的時間內就傳遍了整片大陸。在彌奧斯做出應對之前,人心惶惶的程度就已經變得難以控制了。
和歌子先走水路,再換陸路,於十二日後抵達彌奧斯的首都。
僱傭兵的身份成謎,就連對本國民眾也是保密的,所以直到進到王宮裡之後,她才取下臉上的易容。
女王陛下已經等著見她。
彌奧斯的女王如今不到四十歲,對於君主來說,正是適合做出一番好功績的年紀。
而太女殿下是女王的長女,天賦非凡,早早就被醫者認定未來會分化成極優秀的Alpha,自幼早慧,平日裡女王議事都會帶她在身邊聽著。
今日和歌子來面見也是一樣,太女位於女王的下首,正襟危坐,小小年紀,就有股不怒自威的氣勢。
說起來,這裡頭還有段故事。
當年女王是要娶神酒聖女做王后的,但聖女需要守貞,無法延續血脈,所以女王早早就納了一位側妃,與其誕下子嗣。
後來聖女香消玉殞,女王便把側妃扶正,立大公主為太女殿下。
和歌子行禮:「見過女王陛下,太女殿下。回程匆忙,還未來得及沐浴更衣,還請恕罪。」
女王的笑意和煦,令人如沐春風。她不在意地搖搖頭,為和歌子賜座:「北川大人一路奔波,已是辛苦了。快請起吧。」
和歌子從前是西園寺家的僕人,本該冠上家族的姓氏,但五年前的事發生之後,西園寺家就變成了一個不可提及的禁忌。
當時花與牧受神酒所託為她去了仆籍,但仍得為她尋一個合理的出身。
北川家的二小姐是最初撿和歌子回家的人。商人本性精明,家族裡出一個僱傭兵能有益於他們的地位,她自然是再樂意不過,因此和歌子明面上的姓氏便沿用了北川。
女王陛下惜才,這一切是在她默許之下進行的。
「北川大人。」太女也尊重地頷首,禮節周到。
和歌子略略喝了口水,便將這一路上的所見所聞都娓娓道來。
當然有些細節是絕對不能夠在女王面前提起的。因此她只說自己在鷹陸王宮中不慎被捕,後伺機逃脫,機緣巧合之下見到了聖女大人。
「後來在鷹陸貴族海曼家的婚禮上,聖女現世,我與劉思若師姐在亂中分散。我臨時發情,無法執行任務,只好潛藏在王城裡,順帶去祭神儀式上探聽情報。」
之後便牽扯到鷹陸打算向彌奧斯發兵的事。
說到這裡,和歌子再次向女王行禮。她抿唇時,臉頰上的酒窩若隱若現。
「我有負陛下所託,心中愧疚。」
女王長嘆一聲,並未出言責怪。「北川大人不必自責。事發突然,更何況又碰到了聖女的信息素,身體不適也是難免的。」
她聲音溫和,忽地話鋒一轉:「北川大人見到聖女了,對吧?」
「是。」
「我知道北川大人天生神力,戰力卓絕,可畢竟是在敵國王宮走了一遭,再如何也不可能毫髮無損。敢問大人平安歸來,是否有聖女暗中相護?」
和歌子知道這件事無論如何是瞞不住的。沒有聖女她自然也能活著回來,只是傷有多重就不好說了。
她低下頭,「是。」
聖女是她舊主,對於這件事情,女王也是知情的。
女王沉吟片刻。「請大人說實話,神酒聖女是否已決意轉投鷹陸?」
和歌子想繼續說「是」,話到嘴邊,卻又說不出口。
她頓了頓,最終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聖女自由受限,被鷹陸主君派人嚴加看管。當年的叛徒西園寺三郎已成其寵臣。剩下的,未嘗可知。「
女王聞言蹙眉,不知在想什麼。
反倒是一旁的太女忍不住加入了談話:「聖女如此念舊時的情誼,若此後北川大人能尋到機會相勸,豈不是……」
「好了,月儀。」不知為何,女王開口打斷,顯然不想將這個話題進行下去,「北川大人一路奔波,想是累了,今日就到此為止吧。」
太女的名諱叫做月儀,取風姿如月清雅之意。她雖然不解其意,但還是乖巧地閉上了嘴。
女王揮手,便有侍者端來一枚令牌,「這段時間,北川大人就先別參與僱傭兵的任務了,我另有事情交給你做。」
就算是僱傭兵,進王宮也是需要事先上稟的。那枚令牌則可讓她來時不必通傳,出入暢通無阻。
「我想把月儀交給北川大人,請大人教導她一陣子。」
此話一出,不光是和歌子怔住,就連月儀太女也愣了。她是僱傭兵,能教給太女的,也就只有刀槍箭戟這類。
作為合格的繼承人,太女當然也該適當強身健體。
只是好像並不至於讓赴火闌刃的僱傭兵去教,畢竟他們會的,都是能要人命的東西。
但既然是女王的命令,和歌子沒有不遵從的道理,施禮道:「是。」
***
祭神之後的半月,鷹陸派兵偷襲彌奧斯邊境的一座小城。
彌奧斯的消息還算及時,知道他們將會有所動作,因此也早早設下防備。
但對方大肆宣揚聖女的存在,正是士氣大漲之時,將他們打得節節敗退,戰況一度十分焦灼。
雙方兵力都不算多,從規模上看,只是場無關痛癢的小戰。但鷹陸本就借著聖女的名頭占據了道德高點,說彌奧斯觸怒了神,如果這時彌奧斯再輸,便會讓本就開始低迷的人心一蹶不振。
女王也對此十分重視,秘密派了不少僱傭兵去支援前線,唯獨和歌子被留在了首都,每日教月儀太女習武。
和歌子以為,這都是因為女王對她的信任出現了幾分動搖。
可偏偏女王又讓月儀太女和她行了正式的拜師禮,之前教習的幾位可都沒有這樣的殊榮。
思考不出來什麼結果,和歌子便把那些事一股腦地拋到腦後,只專心教月儀太女練武。
太女今年十歲,從小被悉心栽培,又有高貴的王室血統,底子不錯,但在她面前還是弱得像只小螞蟻。
和歌子為月儀調整拉弓的姿勢,手指點著肩膀旁的一處,「這裡再發力,但身子不能動。眼睛瞄準……」
她說得很緩慢,重複多次,而後又親自做示範。
那張弓在和歌子手裡不費吹灰之力就乖乖聽話,好似沒有重量一般。她隨手射出一箭,幾乎沒怎麼瞄準,卻正中百步外的靶心。
束起的髮絲有一縷垂落頰側,下巴微擡,從容自若。
月儀盯著那清秀的側臉,有一刻怔愣出神,仿佛能看到這張臉染上敵人血的模樣。
隨後她鎮定心神,又認真投入練習,只是卻仍然不得要領,別說射箭了,就連姿勢還是找不對。
太女身份尊貴,自視甚高,這是她頭一回自信受挫,因此很是羞愧。她把弓放下,主動道,「北川師父,請給我些責罰吧。」
「罰?」和歌子訝異,隨後鼓勵地拍拍月儀的肩膀,「你才剛開始練,不熟也難免,不必苛責自己。」
月儀低下頭,口吻沮喪。「師父像我這麼大時,一定比我出色許多吧。」
和歌子搖頭:「並不。」
她嘴角浮起燦爛的笑意:「我像你這麼大時,連字都不識呢。」
「啊?」月儀嚇了一跳,在太女的認知里,識字從三歲就該開始了,「那後來師父學會了嗎?」
和歌子沖她俏皮地眨了眨眼睛,「自然。啟蒙晚,學得很辛苦,但還是學會了。」
這話給了月儀不小激勵。她又重拾信心,繼續練習去了。
和歌子在一旁看著太女稚嫩的臉龐,思緒忽然被「懲罰」兩個字帶回了六七年前。
自己學字的時候,其實比如今的月儀還要笨拙得多。
… …
那時候西園寺家的管事是會教僕人們認一些基本的字的,譬如家族姓氏,家主名諱等。但僕人大多身世悽苦,早就過了開蒙的年紀,學起來很是吃力。
和歌子就是如此,她找管事學了幾回,一個字都沒記住,乾脆就果斷放棄了。
直到神酒發現她大字不識的那一天。
那時的聖女已經是個身段長開了許多的少女,身上也開始散發只有Omega才會帶著的淡淡體香。
「以後我親自教你。」神酒想了想,說,「看書、寫字、作畫,這些你都要會。」
和歌子不解:「為什麼?」
按她的想法,她只是個小護衛,認不認字的又有什麼區別,只要武藝高強不就好了。有認字的功夫,還不如多練一會兒兵器呢。
但聖女沒跟她多解釋,只讓她時不時來學,還會給她布置功課。
和歌子一直都知道自己在這方面沒天賦,一拿起書卷,心中就只剩下痛苦。每個字都像是會動的小蝌蚪,在眼前游來游去,卻就是游不進她的腦子裡。
恰好那段時間聖女也有事要忙,沒空每日盯著她,和歌子便順理成章地偷了個懶。
其實也不算偷懶,因為她也沒閒著,沒在認字的時候,要麼在訓練,要麼在做其他事。
只是神酒留下的功課確實荒廢了。
等聖女終於有空檢查時,和歌子只得心虛地低下頭。一整疊練習紙全是空的,留下的書也沒有翻閱過的痕跡。
神酒垂眸瞥了眼,「沒做?」
「是。」和歌子眨眨眼睛,聲音放輕,主動認了個錯。
她在聖女身邊呆了這麼久,知道對方對自己的容忍度很高,而她也從沒做過越界的事情。這是第一件。
聖女應該不會生氣吧?
「為什麼?」神酒冷靜地問。
和歌子以為自己矇混過關了,鬆了口氣,坦誠地講了心裡話。
「我只是個護衛,不是像聖女大人這樣的貴女。」她抿唇,「我只要能保護您就行了,何必花時間去學這些東西……」
話音未落,卻見神酒把桌上的茶盞擲到地上,發出狠狠一聲響。
瓷器隨滾燙的水一起碎裂開來,濺濕了聖女的白裙。赤著的雙足也沒倖免於難,一片紅腫。
和歌子嚇呆了,連忙想上前幫主人查看傷勢,卻聽得神酒淡淡一聲,「別碰我。」
這是怎麼了?
神酒從來沒用這種口吻對自己說過話……
聖女的眼中冰寒雪冷,怒意凜然,「若是不想學,現在就滾出西園寺家,別在我身邊待著。」
迷茫、委屈等許多種情緒一下子交織在心頭。
和歌子知道自己沒按照主人的吩咐學這些,固然有錯,可怎麼就到了要她離開西園寺家的地步了?
她心頭酸澀,跪坐在地上,咬著嘴唇擡頭。「我知錯了……我先為您的腳上藥好不好……」
神酒卻直接赤足踏在了地上。
方才瓷器裂開,迸出了許多碎殘渣,登時將聖女的腳底劃出一道道傷口,血滴順著足跡流淌。
她卻不管不顧,胸口微微起伏,面無表情地看著眼前人。「你就只想做僕人?」
和歌子不明所以,小心翼翼:「我就是您的僕人呀……」
「現在是,以後也是嗎?難道你甘願一輩子以這樣的身份活下去嗎?」
和歌子聽不懂她在說什麼,她只委屈巴巴地說,「可我就是想一輩子在您身邊保護您啊。」
她無父無母,沒有其他牽掛,她只想守在聖女身邊侍奉。
神酒頓了片刻。
她說:「不行。」
和歌子擡頭,看到她的眼睛也紅了,淚水抑制不住地滴滴落下。
聖女就連落淚的樣子也美得不似凡人。
「你天生沒有痛感,萬里挑一的天賦,該是去做僱傭兵的料子。」神酒的聲音還是那麼平靜,「但是光有天賦不行,你要會認字,會寫字,會很多樣東西才對。」
和歌子聽過僱傭兵的名號,女王大人的私兵,無往而不勝。可它太遙遠、太遙遠了,她從沒把它和自己聯繫起來。「我怎能做僱傭兵呢……」
「你怎麼不能?」
一旁放著清晨才折下來的柳枝,神酒拿起,深深吸了口氣,將它打在和歌子的身上。
柔弱的聖女就算用盡全身力氣,也依舊很輕,連聲響都發不出來。
只有和歌子能感覺到。從臀部傳來的,火辣辣的痛感,又疼又癢。
這是唯有主人才能帶給她的、獨一無二的懲罰。
神酒用柳枝打了她不知多少下,一邊打,一邊帶了絲不易察覺的哽咽問她,「你不聽主人的話了嗎?」
聖女的淚水似乎也掉在和歌子臉上。「還是你不想認我了?」
那是和歌子受過最重的一次懲罰,屁股腫了三天,坐立難安。
之後她再也不敢違抗神酒的命令,認認真真地認字讀書。雖然笨手笨腳,但也磕磕絆絆地學會了。
其實和歌子很感激神酒當年那樣做。若不是神酒逼她學這些,她恐怕還是一個不識字的下等僕人,怎麼能當僱傭兵呢?
但沒人知道的是,那也是她第一次在神酒面前濕得徹底。
此後每每發情,腦子裡都是主人用柳枝抽打自己的冷美人模樣,多看一眼,便忍不住去了。
她是不是已經壞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