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長河
2024-09-15 09:23:31
作者: 南北喬木
時間長河
聞念打開門的時候著實愣住了。
沈瑜川抱著一捧花這個畫面,她甚至都沒有萌生過想像一下的念頭,但此刻卻真真實實地呈現在眼前,觸手可及。
「你這是......?」聞念有點懵。
沈瑜川玩笑道:「謝謝你前幾天的『拔刀相助』,之前沒想好送什麼,希望你能喜歡。」
聞念半知半解接過,結結實實地抱了一滿懷。
「茉莉花?」她低頭,淡淡清香鑽入鼻腔,溫潤平和。擡眸問,「有什麼說法嗎?」
沈瑜川眸光閃動,停頓一下後才開口:「安神,對身體好。」
聞念眨眨眼。
她倒是不覺得他會在這個時候抱一束花來跟她表白,但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理由。
簡潔、質樸、高效。
不愧是沈瑜川。
「謝謝,我很喜歡。」
聞念回到臥室把花放在桌上,緊靠著後面的窗台。
將熄未熄的情緒如同原野上的星火,只需微風一吹,很容易便會復燃,不需等待,就如同燎原之勢,一發不可收拾。
眼前的這束潔白的茉莉花,聞念不知盯了多久,久到眼眶有些發乾,眨了眨眼,又多了種眼淚呼之欲出的酸澀。
視線回到手臂上。
其實早在她放棄殺掉沈瑜川的念頭出現,進度條卻沒有倒退時,聞念就已經意識到——她的任務,可以用另一種方式完成。
但她不知道,為什麼031沒有提及。
關於未來世界的記憶寥寥幾筆。
聞念無論如何努力回想,腦海中也只能浮現出在純白密閉空間中甦醒的那一刻、那段模糊的對話,以及她坐上時光機艙的短短几個微不足道的片段。
稀少到,只能允許她觸碰這個天大秘密中可憐的一角。
進度條又比剛才前進了一點。
數字只會有整數的變化,所以,雖然顯示的依舊是82%,但聞念確信,綠色的進度又朝前了一點距離。
在她不曾發覺的每分每秒,量變正在引起質變。
就像她對沈瑜川的感情。
在潛意識中累積,在看不見的暗處生根發芽,在乾涸的沙漠裡匯成綠洲,直至像今天這捧茉莉花一樣,遞到了她眼前。
然而濃烈的愛意和有限的時間本不應該出現在一個緯度。
就像天地本不全。
她也求不到想要的圓滿。
聞念從廚房冰箱裡拿出了四罐啤酒。
上次她嘴饞想吃燒烤,但是園區附近沒有正兒八經的燒烤店,沈瑜川就在超市買了食材,在家做給她吃。
聞念不好意思吃白食,所以買了啤酒。
她對於沈瑜川喝不喝酒這件事好像沒印象。
只記得第一次在寧山區社區診所附近的咖啡廳,他點了橙汁;第二次物理社團建在山頂吃燒烤,他喝的可樂;第三次高友賽拿到第一名後的聚餐,好像也沒喝酒。
也是在吃燒烤那天,聞念把啤酒遞過去的時候,才從沈瑜川口中得到了確切的答案。
「我不喝酒。」
所以最後的半打,聞念自己喝了兩瓶,還有四瓶一直放在她的冰箱裡,此刻全都拿了出來。
酒精成為了她逃離現實秩序的唯一途徑。
好像喝醉了,做什麼事都會有藉口。
第二天一醒來,只要說一句「我忘了」,任何罪孽都可以被洗刷乾淨。
但聞念無比清楚,四瓶啤酒,根本不足以讓她喝醉,也不足以在第二天遺忘掉發生的一切。
這四瓶啤酒仿佛拿去兌換寬宥的籌碼,似乎每多喝一口,就可以多減輕一分她的負罪感。
於是,在四瓶啤酒變成一滴都不剩的空罐後,她敲響了沈瑜川的門。
這是第一次,沈瑜川沒接到聞念的消息,就被她「找上來」。
他推開門,酒氣撲面而來,接著看到聞念兩頰酡紅,眉眼含笑地直視著他,不由得愣住。
聞念迷離的雙眸像是含了水,看他的模樣仿佛在勾人。
「沈瑜川。」她尾音上挑,恰到好處的展露著自己的醉態。
剎那間,沈瑜川渾身僵硬,心卻軟了,火熱的東西似在胸膛翻湧。
他看著人歪歪扭扭地依靠在門邊,不明白她大晚上為什麼要把自己喝成這樣,回過神後,不由得皺了皺眉頭,語氣卻帶著關切:「怎麼回事?」
「喝酒了......頭疼。自己在房間裡好悶,可以找你說會兒話嗎?」
她聲音甚至比身體還要軟。
說著,還沒等沈瑜川回答,就毫不客氣的朝前邁了半步,卻好似肢體不受控制,將要歪進他的懷裡。
沈瑜川眼疾手快地把人撈起來,她就這樣毫無距離的緊緊貼上他的胸口。他屏住呼吸,希望用這樣的方式壓抑住逐漸攀升的心跳。
但心跳從來不會說謊。
隔著居家服,聞念能清晰地感受到有力的節奏在敲打耳膜。
咚、咚、咚。
她甚至有些分不清,這聲音來自於他,還是自己。
聞念剛擡頭,捕捉到沈瑜川鋒利的喉結正在上下滾動。她嘴角微微上揚,借著迷醉的酒勁,清醒地攀上他的脖子。
會被原諒的,不是嗎?
因為身高的差距,聞念只能點著腳尖,嘴唇才得以在他耳邊遊走:「你為什麼不回答我......」
炙熱的氣息在耳邊刮蹭,酒氣中纏著一絲清香,沈瑜川強忍著,才沒能渾身顫抖,只是耳邊的皮膚像被灼燒過一般,熱度一直蔓延到心尖。
「先進屋。」
門落上的時候,聞念還掛在沈瑜川的脖子上不肯鬆手,仿佛要在玄關跟他糾纏到天荒地老。
「聞念,乖,先下來,去沙發上。」他好脾氣地哄著。
乖。
稍微逾矩卻又無可厚非的一個稱呼,用在這個朦朧、不被定義的時刻恰到好處。
這個字幾乎讓聞念血液倒流。
若說剛才她的腿軟有三分是裝出來的,此刻她的雙腿確確實實地不受控制,徹底軟了下去。
她想,沈瑜川或許自帶調|情的天賦。
沈瑜川再次把她撈起來,比剛才稍微費力。
兩人離得那樣近,余光中聞念正擡頭看他,他卻始終不敢垂下頭,連說話時,視線只堪堪落在她的頭頂。
「你要是不想去沙發,就讓我拿個凳子過來,你坐著會舒服些。」
「不要。」聞念貪心地又朝前一步,「我要你......你抱我過去。」
哪怕剛才動靜並不大,話音落下後,她卻強烈地感知到,空氣更加安靜了。甚至連頭頂的那道呼吸,都變得緩慢。
沈瑜川不知為何會突然迎來如此巨大的饋贈。
但他並沒有急不可耐地拆開這件禮物,而是小心翼翼地捧著,生怕做出過分的舉動,這饋贈就會被毫不留情地收回。
他嗓子乾澀,艱難地從喉間擠出幾個字,卻仍帶著厚重的啞意:「怎麼...抱。」
聞念埋在他的心窩,真想狠狠咬下去。
「你想怎麼抱,就怎麼抱。」
他想怎麼樣,都可以。
這話無異於赤|裸地撩撥,給沈瑜川心中本就旺盛燃燒的火焰又添了把柴。
他雙手緩緩撈起聞念的大腿,滾燙的雙手觸碰到微涼的衣料,向上輕鬆一擡,聞念便輕盈地騰空而起,雙腳順勢纏在他的腰間。
「啪嗒。」
拖鞋掉落在地板上的聲音,為這狹小的空間又增添一抹濃重的欲|色。
走到沙發旁,聞念卻死活不願意下來。
沈瑜川慶幸她此時被醉意朦朧了思緒,看不到他為她投降,因而身下高聳的頹敗。
若說她一點沒醉,也是假的。
聞念在完全清醒的時候,斷然不敢如此肆意妄為。
或許這是她剩下的唯一機會,聞念想再貪心一點。
她刻意身體下墜,手臂卻絲毫未松。
明晃晃的,想要沈瑜川和她一起掉落進沙發的意圖,被他一眼看穿。
看穿是一回事,他終究抵不住她這樣鬧,身體還是失去重心,和她一起摔進了沙發里。
在落下的一瞬間,沈瑜川幾乎用盡渾身解數,避開了那處□□和她相碰,不至於讓他狼狽到底。
沙發角落,兩個人緊緊相貼,仿佛連空氣都變得稠密。聞念承受著他的部分重量,心裡像被填滿。
這是是她漂浮在這個世界上,最踏實的時刻。
也或許,是這輩子她和沈瑜川距離最近的時刻。
聞念闔上眼皮,心滿意足地抱著,貪婪地汲取他身上的每一縷氣息和溫度。
過了會兒,聽見他在耳邊輕聲試探:「睡著了?」
聞念宛如夢醒般睜開眼,鬆開了想求而不得的寶物。
沈瑜川終於直起身。
家居服的上衣比較寬鬆,滴水不漏地遮蓋住了他的罪孽。
他靜靜地打量了她片刻,依舊不確定眼前人是否能聽懂他說話,但還是問:「今天怎麼了,喝成這樣?」
聞念搖搖頭又點點頭,一言不發。
這樣子更加證實了沈瑜川心中的想法——她已經醉得不清醒了。
「我去給你倒點水。」他站起身後,又回頭看了她一眼。此刻眸中人正擡頭眼巴巴地望著自己,仿佛被拋棄掉的可憐玩偶。
沈瑜川心頭一軟,耐心解釋:「只是倒水,一分鐘就回來。」
沈瑜川看著聞念喝下半杯溫水,逐漸意識到這是個他從未遇到過的棘手問題。
如果她一時半會酒醒不了,他還能陪著她折騰。
要是她困了怎麼辦?睡在他床上嗎?她醒來後會介意嗎?還是直接把她送回去?
想到這,沈瑜川突然問:「聞念,你帶鑰匙了嗎?」
她好奇地盯著他,模樣像是大腦在處理「鑰匙」是個什麼樣的東西。
沈瑜川掃了眼她的睡衣,沒有口袋。
鑰匙大概率不在身上。
他微微閉眼。
看來她今晚睡在哪的問題已經解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