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長河
2024-09-15 09:23:08
作者: 南北喬木
時間長河
沈瑜川只是不想回寢室,才漫無目的地走到了平日最常待的地方,沒料到這裡會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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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人擡著眼,神情緊張,秀眉微皺。
剛才在公交站的情景又在腦海中浮現。
他怔愣了片刻,緩緩擡起手,停在她臉頰一厘米處,喉結艱難滾動。
小心翼翼地,用指背輕輕觸碰。
不是幻覺。
涼意順著皮膚蔓延,聞念不自覺地抖了抖。
今天的沈瑜川,好像有點不一樣。
她語氣一滯,輕聲問:「...沈瑜川,你怎麼了?」
聞念扯過他手腕,拉著他坐下。
「你先等會兒。」
片刻後,她拿著藥箱從儲物間走出來。
這一次,聞念學著沈瑜川之前的方法,十分輕巧地打開了箱蓋:「除了眉骨,還有哪受傷嗎?」
沈瑜川的視線一直在她身上沒有移開,哪怕是剛才她進了儲物室,目光也緊緊鎖定在門沿,生怕她會消失似的。
「沒了。」
聞念把沾了碘伏的棉簽遞給他:「你自己能行嗎?」
沈瑜川在臉上隨意戳了兩下,敷衍地完成一項任務,把棉簽扔進垃圾桶。
聞念看了眼他眉毛上方完美避開傷口的褐色藥液:「......」
她沒說什麼,又拆了根新棉簽。
兩人並排坐,這個角度不太方便聞念替他上藥,她停頓稍許,說:「轉過來點。」
聞念還是有點夠不著,乾脆直接上手,托著他側臉,朝她的方向又扭了一個角度。
她用乾淨棉簽把碘伏漬擦掉,又順帶清理了已經凝固的血液。
暴露出的傷口不是很長,但有點深,像是被什麼銳利的東西重重砸了一個坑。
聞念的耳尖被他直勾勾的漆黑目光燒得發燙。
「你別看我。」
她動作很輕,生怕弄疼他,畢竟這個傷口光是看著都讓她腿腳發虛。
沈瑜川倒是沒多大反應。
聞念有一兩下不小心手重了,他也沒吭聲,長睫聽話地垂著,安靜地跟睡著了一樣。
「你說的11月20號有重要的事,就是回家跟你爸打架?」
這話有一半是猜的,聞念也不知道他臉上的傷從何而來。
「這麼好看的臉,留疤了怎麼辦?」
話音落下,沈瑜川睫毛微顫,聞念才後知後覺意識到,這話顯得她像流氓。
可他一直不說話,氣氛壓抑的可怕,她也不知道說什麼能活躍氣氛。
處理完畢。
聞念這時候直視他的眼睛,才發現他眼眶有些泛紅。
上次沈瑜川臉上帶著傷見她,也沒有像今天這般低落。聞念有種強烈的預感,他好像遇到了什麼不好的事。
不好到,這麼晚,居然想一個人躲來這裡。
聞念怔愣。
會不會是沈瑜川想找一個無人的地方發泄情緒,比如大哭一場,可因為她的存在,他不太好意思。
「你...想哭就哭。」她停頓片刻,「我可以迴避。」
聞念不想讓他覺得被動,快速收拾好桌面上的東西,準備起身離開,把獨處空間留給沈瑜川。
剛起身,手腕被人握住,又隨著站起的動作,那隻手順勢滑向她的掌心。
乾燥、溫熱、有力。
一陣電流般的酥麻感從聞念的頭頂瞬間傳遍全身。
沈瑜川拽著她的手向下拉,聞念身體不由控制地落了回去。
「別走。」這是他今晚的第二句話。
低沉干啞的聲音在耳畔迴響,一瞬間,主動權調換,坐立不安的人變成了聞念。
她身體繃得筆直。
熱度源源不斷的從身邊傳來,攀上她的手臂,她的肩背。
沈瑜川寬大的手緊握她手背,聞念實在心猿意馬,話卡在嗓子眼,片刻後才吐出來。
「...好。」
他沒有大喊大叫,沒有痛哭流涕,可聞念的每個頭髮絲,仿佛都感受到了沈瑜川外露的情緒。
就像平靜的海嘯。
屋裡亮堂堂的,聞念覺得不自在,也怕沈瑜川覺得不自在。她視線上移,看向沙發靠背上方的開關。
擡起那隻空閒的手。
「啪——」
眼前瞬間一片黑暗。
昏暗的空間可以給人帶來無限遐想,也能帶來從容自如。聞念看不見,就少了些胡思亂想,身體也終於可以放鬆下來。
她聲音很輕:「現在不用擔心流淚會被人看見了。」
說完,目光微側,月光下,只能看到沈瑜川的模糊輪廓。他依舊很安靜,聞念卻感覺到他鬆散不少。
那隻熱騰騰的手依舊牢牢覆蓋在她手背之上,聞念沒有刻意躲避。
沈瑜川好像鮮少向別人展露自己的脆弱,或者說根本沒有,她暗暗想,自己可能是第一個。
忽然,黑暗中划過道綠光。
聞念立馬提起精神,進度條閃爍幾下後,前進了5%。
-
國研所簡歷投遞通道開啟的當天下午,聞念就填完了申請。
更巧的是,簡歷篩選結果公布的日子,和她的生日是同一天。
聞念對過生日不感興趣,但原因不同於沈瑜川。
這一天是「聞念」的生日,不是她自己的。
可聶杉卻不知道這事。
她坐在寢室桌前化妝,正在和聞念討論生日那天怎麼慶祝:「剛好11月28號坪灘廣場有煙火表演,那天的門票和車費大小姐我包了,再附帶精美包裝生日禮物一份,怎麼樣?」
「後面的提議還行。」聞念趴在桌上,慢悠悠地回答,「...只是,什麼人會花錢看放煙花?還是坪灘廣場,站在咱學校東邊的文化樓頂層不一樣能看見?」
聶杉對著鏡子翻了個白眼:「這你就土老帽了吧。」
「人家煙火秀自然是有最佳觀景位置,而且當天晚上憑門票可以在攤位上免費領煙花自己放著玩,主要是圖個氛圍。」
「那文化樓頂層黑黢黢的,連個人影都沒,傻站著看煙花有什麼意思?」
聞念:「......」
聶杉「嘖」一聲:「不用替我心疼那幾個錢,去不去?」
「行——」聞念拉長尾音,「去。」
「不過,就咱倆?」
聶杉不好意思「嘿嘿」笑兩聲,說:「我能喊上趙勁嗎?」
聞念:「?」
「讓壽星給你當僚機,還挺物盡其用啊你。」
停頓一秒:「喊吧,喊吧,寧拆十座廟,不破一樁婚吶。」
聶杉:「你要能喊得動管小琴也行,她的門票車費我包,她最近缺錢的厲害。」
「不過我覺得,她大概率會選擇泡圖書館。她好像說過要參加什麼什麼國研所招聘,背水一戰,難度係數很高,需要全力以赴。」
她轉頭,手上還拿著眉筆,朝聞念的方向看過去:「誒,我記得你是不是也要去國研所啊?好久之前聽你念叨過有個叫汪曉舟的還是誰,你說他履歷很哇塞那個。」
聞念:「人家叫汪遠舟。」
「對,我簡歷昨天下午剛交上。」
聶杉撇撇嘴。
她大多時候不太理解物理系的人為什麼都這麼卷,哪怕是道德水平低下,嘴臭得沒句話能聽的蔣初曼都抱著本物理書不離手。
哦,除了趙勁,這個狗是物理系的一枝獨秀。
「大二寒假就開始實習,你讓我這種人情何以堪。」
聶杉正睜著眼睛帶美瞳,說話都有些變形:「不過呢,我以後能混個初高中的數學老師噹噹就行,貴在清閒,反正我一人吃飽,全家餓不死。」
「話說回來,你和管小琴都要去國研所,這不又成了競爭對手了?」聶杉突然壓低聲音,看向蔣初曼空著的座位:「這人要去嗎?」
聞念仰靠在椅子上:「有競爭關係的豈止是我們兩個,這可是全國範圍的招聘。在物理學這個臥虎藏龍的領域,要麼天才,要麼平庸,沒有中間地帶,所以才這麼殘酷。」
「至於蔣初曼,應該不去吧?沒聽她提這事。按著她的性子,如果也打算去國研所,估計早就開始陰陽怪氣了。」
聶杉開始貼假睫毛,寢室這方寸之間也安靜下來。
聞念還挺緊張簡歷的篩選結果。
如果她連著第一關都沒有過,豈不是功虧一簣?到時候進度條不會因為這件事再退回去吧?
她一想到這個可能性,渾身上下難受。
連忙雙手合十,朝空氣拜了拜。
身後好半天沒動靜,聞念好奇轉頭。
聶杉正扒拉著眼皮往上粘東西,神情十分認真。
她眉梢輕挑,問:「你這全副武裝,準備約會去?」
「不過現在都晚上七點多了,能去哪啊?」
聶杉沒立刻回答,而是粘上最後一簇假睫毛後才開口:「去酒吧,看趙勁表演。」
聞念給她豎了個大拇指。
「趙勁要是有你這麼個爹就好了,能全心全意支持他的音樂夢想。」
聶杉呵呵笑兩聲:「你上次還說讓趙勁跟管小琴換爹呢,這樣倆人都不會這麼痛苦。」
話鋒一轉:「不過我當他爹也行,最起碼他愛幹什麼幹什麼。」
聞念又給她豎了個大拇指:「你一定會是個好爹。」
話音落下不久,聞念忽然想起什麼,身體坐直:「不對啊,管小琴要是不去,那咱們三個去看煙花秀?」
「這算什麼,我可不想當電燈泡。」
聶杉不以為然:「那你把沈瑜川喊上唄。」
聞念:「......」
她想想那個畫面,更不對了。
「別喊他了。」
聶杉:「為什麼?」
「他...」聞念隨便編個了理由,「囊中羞澀。」
「連國研所實習在雲市租房都要考慮好久。」
聶杉狐疑地看著她。
怎麼這麼沒有說服力呢?
「那我把他的票也包了,這樣總可以了吧?」
聞念:「......」
她暫時沒找到別的理由,乾脆避而不答 :「到時候再說吧,萬一簡歷篩選沒過,我也沒心情去看什麼煙花秀,你跟趙勁大可以直接二人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