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手·念

  殺手·念

  外面太熱，剛好路過一家咖啡廳。

  兩人點完喝的，聞念開門見山：「你爸為什麼打你？」

  

  既然沈瑜川都說了她可以隨便問，那她當然得毫不客氣，反正不合適的會被他自動駁回。

  安靜半晌，聞念已經默認她這個問題被「駁回」了，沈瑜川才緩緩開口。

  「你呢？」

  「？」

  「跟司機師傅哭訴我什麼？」

  聞念：「......」

  話題怎麼突然轉移到她身上了？

  「你不想回答的問題會直接忽視，那我也可以，這個問題我選擇忽視。」

  「行。」

  沈瑜川懶散靠在椅子上，身材修長，白皙皮膚上還掛著彩，目光卻依舊銳利自信，仿佛永遠不會被任何事情擊垮。

  「本來想告訴你的，既然你不想聊，那就算了。」

  聞念本來雙手托著下巴，聽完，立馬放下，身體坐直，朝前靠：「你這人，怎麼只許周官放火，不讓百姓點燈啊？」

  她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就被沈瑜川掌握了主動權，於是又開始絞盡腦汁想怎麼圓。果然，活在謊言建立起的世界裡，費心又費神。

  「其實不是因為你，司機師傅誤解了，我就是.....有點想家了。」

  這時，服務員端著兩杯飲品過來。

  「先生，您的生啤。」

  聞念剛想開口，被沈瑜川搶先：「生啤是她的，橙汁是我的。」

  服務員愣了下，臉紅著道歉：「不好意思先生。」

  「沒事。」

  聞念這邊正在借酒消愁，沈瑜川問道：「想家為什麼不回去。」

  她握住酒杯，指節無意識用力，沈瑜川估計是認為她說的「家」在南州市。

  「......也沒，想到這種程度。」

  「我還以為，你在因為上周的事情生氣。」

  「......」

  喝東西的動作頓住，怎麼繞到這個事情上的？聞念尷尬地「「呵呵」笑兩聲：「還是別提了。」

  「我的意思是，這事過去這麼久，早就不生氣了。」

  「君子一言。」聞念坐直，「你問的我都回答了，你可能不能反悔。」

  「所以——」她指指自己的唇角，「你爸為什麼打你？」

  沈瑜川垂眸，手指一下下摩挲杯子，忽得冷笑一聲：「我去教人小孩物理，被他發現了。」

  「當家教？」聞念真誠發問，「你家不是挺有錢的，為什麼要去當家教？」

  「再說，為什麼要因為你當家教打你。」

  「他不想讓我學物理。」

  「為了逼我放棄，把我卡停了。」

  沈瑜川他很少有傾訴欲，他不知道跟她說這些是為什麼：「他目的沒達成，又發現我自己在賺生活費，大吵一架，就動手了。」

  從他的語氣中，聞念絲毫沒有感受到任何情緒波動，平淡如水到，像是在說別人的事。

  「你爸.....他經常打你嗎？」

  沈瑜川搖頭。

  「或許是之前，他對於我會放棄物理這件事心存期待，所以沒有走到動手的地步，現在明白我不會放棄，就著急了。」

  聞念垂下眸子。

  她的心空了一瞬，屋子裡冷氣開得很足，但卻覺得很悶。

  明明是沈瑜川被打了，但她的聲音聽起來卻比他委屈：「你為什麼喜歡物理？你爸都這樣了，也沒想過放棄？」

  聞念以為，這個問題相較於「你爸為什麼打你」這種問題來說無關痛癢，但沒想到，卻遲遲沒能等來他的回答。

  剛好有一桌人站起來，哄鬧著走向門口，大門打開又關上，廳內歸於平靜，獨屬於咖啡廳的優雅小調在空中迴蕩。

  這時候，沈瑜川才擡眼看向她，眼底似有一層薄薄的笑：「這個問題，我選擇忽視。」

  「？」

  「為什麼？」

  「附加問題也忽視。」

  「......」

  不說拉倒，她還不感興趣呢。

  兩人之間陷入短暫地安靜。

  聞念手邊一品脫的啤酒剛下去一半，頭就已經開始暈乎，人坐在凳子上，身體卻有點飄。

  沈瑜川突然喊她：「聞念。」

  「嗯？」

  「你幫我聯繫一下師浩辰。」

  聞念這會兒雖然腦子轉的有點慢，但還是能聽出來這事有點不對勁：「你不是師浩辰室友嗎，為什麼不自己聯繫？」

  沈瑜川歪了下身體，拿出個東西放到桌子上。

  聞念定睛一看，是個屏幕已經碎得體無完膚的手機。

  「摔壞了。」

  簡潔明了的一句話，聽得聞念肩頭顫了顫。這架打多狠，才能把手機摔成這樣？

  聞念拿出手機，撥通師浩辰的語音電話。

  一首奇形怪狀的曲子播完，沒有人接聽。

  她又打了一個，還是沒接。

  聞念擡眼看向沈瑜川，意思是，怎麼辦？

  沈瑜川沉吟片刻，才緩緩說：「給趙勁打一個。」

  聞念才想起來，那天去教研室找他的時候，趙勁也在，但她還不知道他倆什麼關係：「你認識趙勁？」

  「我另一個室友。」

  「......」

  「哦。」

  聞念剛把視線移動到手機上，又想起來，上次加趙勁微信直接用的聶杉的手機，她根本沒趙勁的聯繫方式。

  「我沒他微信。」

  沈瑜川的視線一直落在手中那個已經空了的玻璃杯上，聽到這話，擡眼，看她一會，又靠回椅背上，莫名清了清嗓子：「趙勁說，他加你了。」

  其實那天回去後，球場上的事趙勁一個字都沒提。

  他沒提，沈瑜川也沒問。

  但是眼睛騙不了人，他明明看到趙勁掃她的二維碼。

  「怎麼可能，那天我給他的是我朋友的二維碼，除了在球場上，我倆都沒說過話，他上哪加的我？」

  按理說，趙勁肯定不會把那個微信號認作她的，因為當晚回去之後，聶杉就跟開始跟趙勁聊天，而且昨晚上他倆還一塊出去吃了飯。

  聞念眉頭還沒舒展開，歪著頭面帶疑惑地看向沈瑜川：「你笑什麼？」

  沈瑜川：「我哪笑了？」

  「我剛看你嘴角揚了一下。」雖然就一小下，但聞念絕對看到了。

  「不信的話那你自己看。」

  她以為，她沒有趙勁聯繫方式這事，沈瑜川不信，畢竟人家室友都說了有，她可不想讓他覺得，自己是故意不幫他聯繫人家。

  聞念把手機遞過去，沈瑜川揮手：「我不看。」

  「那你剛到底笑什麼。」

  「就是。」沈瑜川思索一瞬，語氣平靜，「想起來趙勁說，你大庭廣眾之下跑到籃球場上要他微信，以為你喜歡他。」

  聞念眉毛皺起來，手機被握得更緊：「趙勁是不是腦子有泡，我跟他說的很明白，是我朋友要他微信，給的也是我朋友二維碼，他怎麼會認為是我喜歡他？」

  「趙勁這人腦子確實有泡。」他強調。

  沈瑜川的目光在聞念的臉上停留：「所以，你不喜歡趙勁這個類型？」

  「當然不喜歡。」

  「那你喜歡什麼類型？」

  「我——」

  聞念的聲音戛然而止。

  沈瑜川極具侵略性的目光，讓她不由得吞了下口水。

  和他的對視仿佛拉開一扇窗，室外盛夏的熱浪肆意闖進來，空中遊蕩著悶熱與悸動。

  聞念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不知道。」

  沈瑜川沒再說話。

  聞念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她現在才知道自己酒量不太行，半杯啤酒臉就開始燙，但她實在是口乾舌燥，猶豫片刻，還是抱著杯子灌了幾口。

  酒還沒咽下去，腮幫子鼓囊囊的，沈瑜川突然問：「師浩辰回你沒？」

  微微辛辣的液體滑下喉嚨，聞念打開手機。

  「沒呢。」

  「怎麼了？」

  「帶夠錢了嗎？」

  聞念眨眼：「什麼意思？」

  「手機壞了，我沒現金，聯繫不上師浩辰，我怕咱倆被扣下刷盤子。」

  「......」

  盛夏黃昏時的微風，溫柔而又略帶涼意。

  兩人走出咖啡館，聞念忽然想跟他開玩笑：「還好今天有我在，不僅讓你不用腿兒著回學校，還免於讓你刷盤子。」

  「要怎麼感激我呀？」

  聞念也沒能想著沈瑜川真能幹什麼，過了會，他突然問：「江市一日游，你有想去的地方嗎？挑一個。」

  「？」

  「咱倆？」

  沈瑜川故意逗她：「嗯，咱倆。」

  聞念被空氣嗆到，咳了幾聲：「這，這不太好吧？」

  她又想到，這好像是個絕佳的，可以跟沈瑜川獨處的機會，如果有充足時間準備，她說不定就能趁這個機會完成任務。

  「......但，也不是不行。」

  沈瑜川身體一頓，停下腳步，低頭。

  餘暉的昏黃落在她臉上，影子在背後拉得老長。

  他這時候才發現，聞念鼻背有顆淡褐色的痣，引著人想要去觸碰。

  沈瑜川擡起手。

  在她額頭上彈了個腦瓜崩：「還真敢答應。」

  「哎呦。」聞念捂著腦門兒，「沈瑜川你竟然偷襲我。」

  她想蹦起來彈回去，被沈瑜川輕鬆一仰，躲過了她的「進攻」。

  聞念氣得跟河豚似的，氣急敗壞質問：「不是你說的挑一個，怎麼不敢答應？」

  沈瑜川被聞念的模樣逗笑，結果不小心扯到嘴角，吃痛「嘶」了一聲。

  聞念瞬間化悲為喜，笑得前仰後合，指著他。

  「報應了吧。」

  沈瑜川緩過勁，輕笑著搖頭，解釋：「物理社傳統，每年高友賽之前有次團建，這次比賽我帶隊，團建地點我定。」

  「所以，才問你有沒有想去的地方。」

  「哦......是這樣。」

  聞念還納悶兒沈瑜川怎麼會單獨跟她去旅遊。

  原來是個騙子。

  她對江市了解不多，也不知道哪裡好玩，於是思考片刻後，說：「想去點有山有水遠離城市的地方，感受一下大自然。」

  沈瑜川點頭：「可以。」

  「那這個團建是什麼時候？」聞念問。

  「明天定了地點之後就會通知，下周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