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手·念

  殺手·念

  學校外美食節胡同，一家川菜館的生意格外火爆，只要到飯點，必定人滿為患，不提前來根本都排不到隊。

  消費主力軍自然是宜江大學的學生。

  譬如現在，放眼望去，滿滿當當一屋子人，幾乎都是青春洋溢的年輕人。

  當然也有例外。

  師浩辰覺得，他們這桌確實有點太安靜了。

  他坐在沈瑜川的旁邊，對面是聞念。

  

  有點百思不得其解。

  明明他和沈瑜川是朋友，和聞念說的話也比與沈瑜川更多，但往這一坐，就是融入不了他倆之間的氛圍。

  其實這個形容可能不太合適，他現在就像個電燈包。

  還是超高瓦數的。

  他準備出去冷靜冷靜：「那個什麼，我出去買奶茶，你們倆先聊。」

  如果在幾天前，有人告訴聞念，你會在開學第一天就獲得跟沈瑜川獨處的機會，並且在這之前你還把他錯認成小偷，她肯定以為這是在開玩笑。

  但事實勝於雄辯。

  天知道聞念現在的心情有多複雜。

  猶如十幾道雷同時劈到頭上。

  她的任務艱巨之處就在，不成功便成仁，要麼順利回家要麼順利蹲監獄。所以必須要能接近沈瑜川之後，確保萬無一失再動手。

  聞念一開始也是這麼計劃的。

  可現在覺得，有點泡湯了。

  沈瑜川現在可能，不太想讓自己接近。

  他正在看手機，懶散靠在軟座後背上，微微垂頭，細碎發尾略遮擋眉眼，鼻樑高挺，臉型輪廓流暢。

  從坐在這開始，只說了一句話。

  「物理系，沈瑜川。」

  有種恰到好處的禮貌，和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疏冷。

  當然聞念也不是輕易退縮的人。

  她做好熱臉貼冷屁股的準備，率先打破僵局：「之前誤會你是小偷，實在抱歉，當時是我太衝動，我知道被人冤枉的滋味不好受。你想讓我怎麼補償你都好說，就是希望你不要生氣。」

  沈瑜川的目光終於從手機上挪開，落在她身上。

  其實這事沈瑜川早忘了。

  被誤會也好，被冤枉也罷，這些對他來說都是不重要的事，他也不感興趣別人怎麼看他。按照以往，面對這種莫名其妙的善意，沈瑜川會很煩躁，因為他不知道怎麼處理，所以大部分時間都不處理。

  比如上次籃球隊的一男生因為急事想借他500快，沈瑜川借了，那男生把錢還給他之後，非要請他吃飯，沈瑜川拒絕後又非要送他禮物。

  沈瑜川覺得，我借你錢是心甘情願，你還我錢是天經地義。

  到此為止，就可以結束了。不需要後面的一系列麻煩事，免得浪費彼此時間。

  後來沈瑜川的耐心被消磨完，回他句：「我覺得你挺有病的。」

  那男生就沒再找過他。

  師浩辰吐槽過他情感上不太正常。

  挺對，就像沒見過宇宙盡頭的人類，怎麼會知道宇宙盡頭的樣子。

  聽見她說「補償」他，沈瑜川應該是要煩躁的。

  或許是，這女生看他時閃躲、害怕的目光激起了他的好奇心。他不明白為什麼她會這麼畏懼，仿佛他是剛從監獄釋放的罪犯。這種不解讓沈瑜川莫名其妙多了點說話的興致。

  「你覺得我在因為這事生氣？」

  聞念點頭。

  眼睛眨巴著看他，正常人應該都會生氣的吧。

  或許是看出她眼神中傳達出來的意思，沈瑜川嘴角溢出一絲輕笑。聞念捕捉到了，她不太確定這笑的含義，反正不是高興。又聽他問：「為什麼？」

  聞念覺得他這是在明知故問：「因為一個人生另一個人的氣，要麼面紅耳赤，要麼懶得搭理。你就屬於後者。」

  這回沈瑜川沒再說話。

  聞念以為他默認了，沒想到過了會兒，他開口：「這事犯不上讓我生氣。」

  她沒想到沈瑜川這麼好說話，頓感自己的前途一片光明。

  結果高興太早。又聽他說：「是單純懶得搭理。」

  聞念：「......」

  剛想跟他唇槍舌戰一番，從軟座後邊走過來一個女生。

  柔順的黑色長髮披在肩上，穿著黑色吊帶配一條乎露出修長腿部線條的熱褲，直接把聞念看呆。

  她後知後覺地發現大事不妙，因為這女生看自己的眼神多少帶點敵意。

  那女生的目光在聞念身上打量片刻，轉頭看向沈瑜川：「你拒絕今天中午跟我一起吃飯，就是因為她？」

  好傢夥。

  聞念：太勁爆了。

  不過也難怪人家女生誤會。飯店為了食物好看，會多選用暖色調的燈光，打在人身上，氛圍就稍顯曖昧，況且這會兒就他倆面對面坐著，任誰看都會多想。

  「跟你有什麼關係？」

  沈瑜川的聲音跟這暖色燈光格格不入，跟大冬天屋檐上掛的冰錐似的，冷得讓人牙齒打顫。

  聞念拿著菜單遮掩表情，只露出眼珠子，一臉看戲地姿態。聞念能感覺沈瑜川跟她不熟，但也不敢打包票，畢竟沈瑜川看起來好像對誰都這樣，防線跟厚城牆似的。

  那女生嗤笑一聲，又問：「我都追你一個月了，總得給我個態度吧？」

  沈瑜川還是副無所謂的冷漠姿態：「第一天我就給了。」

  聞念正聚精會神，突然一根手指指過來。

  「那她呢，憑什麼你跟她一起吃飯，她追了你多久？」

  「？」

  聞念很想告訴她。

  我是來殺他的，不是來跟你搶男人的。

  不過某種意義上來說，結果都一樣。

  就是，你可能得換個目標了。

  沈瑜川真挺煩的。他掏出手機，滑動聊天列表，憑記憶找出一個連備註都沒的聊天框。

  一大串都是對面發來的消息。

  最後一條是：我舞蹈比賽得了一等獎，中午請你吃飯？

  沒回。

  之後當著她的面，把好友刪了。

  「明白了？」

  那姑娘看見他動作後，眼眶通紅。當初沈瑜川的微信，是她托陳教授加上的，那可是他論文一導，沒想到他連陳教授的面子都不給。

  聞念本以為這事能到此為止，結果這女生忽然調轉矛頭，質問過來：「你又是從哪冒出來的，你跟他什麼關係？」

  聞念哪見過這陣仗，當下懵住，她也是病急亂投醫，借著菜單的遮掩，用極低的聲音問：「067，我該怎麼辦？」

  【你可以嘗試說，你是沈瑜川女朋友。這是計算得出解決問題最快的方法。】

  「？」

  倏然，左臂沉寂已久的進度條突然閃動。

  從2%增長到3%

  這指示太明顯。

  聞念眼一閉，為了任務，拼了。

  她把菜單放下，清清嗓子，一本正經地看過去：「我是他女朋友。」

  聞念瞥見沈瑜川的眉毛漸漸擰起來，不著痕跡地朝他使眼色，希望他能明白這是解決問題的權宜之計，不要戳破。

  那女生聽到這個回答，忽然不可思議地冷笑一聲，視線在兩人身上來回掃：「所以剛才你不聲不響是看我笑話，你刪我好友是給女朋友表態？」

  她咬牙切齒：「沈瑜川，你可真是個好男人。」

  插曲結束。

  聞念看那女生走出飯店，這才鬆了口氣。

  目光移過來的時候，沈瑜川正皺著眉頭看她，目光疏冷。

  「解釋一下？」

  這語氣很不友善，聞念連忙給自己圓場：「我要不這麼說，她能這麼快走嗎？這不是看你身陷囹圄，好心幫一把，你可不要恩將仇報。」

  或許是這個答案勉強有點說服力，沈瑜川的眉頭終於舒展開，但聲音依舊冷冷淡淡：「下次不需要你這樣幫我解圍。」

  「還有下次？你桃花挺旺哈。」

  「聞念。」

  這大名叫得很有警告意味，聞念立馬噤聲。

  但好不同意有個機會得寸進尺，她必須得抓住：「不管怎麼說，這次我幫了你，你總得表示一下。」

  片刻沉默。

  沈瑜川：「你想要什麼？」

  「也不是什麼很過分的要求。」聞念拿出手機，「加個微信唄。」

  沈瑜川眼角閃過一絲不明意味的笑，細微到聞念以為自己看錯了，正一頭霧水，他把手機遞過來，是個二維碼。

  聞念本以為還要跟他掰扯幾個回合，居然這麼輕鬆。

  她掃上去。

  下一秒，直接跳轉到發消息的界面。

  他倆居然是微信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