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她不愛我（一）

  番外一 她不愛我（一）

  關雨自認不是個情種，但和於萌這盤帳，竟也糾葛了好多年——誰說單方面的糾葛不算糾葛。

  以他相當不擰巴的性格，大部分感情在他這兒都是行就行，不行下一個，根本談不上糾葛。

  只有於萌這位神奇女俠是意外。

  原因無他，只因他們從來沒開始過，而關雨連第一步都沒踏出過的原因亦無他——他知道，她不愛他。

  他們是最佳損友，不是愛人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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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朋友，我當你一秒朋友。】

  作為一中這圈好友里唯二發配上海讀大學的人，關雨和於萌從高中畢業那年的暑假開始聯繫自然而然頻繁起來。

  在此之前，他們的聊天記錄停留在關雨加上好友後隨口撩騷，於萌反手一個我是女同，關雨再一個哈哈哈。

  有點尷尬，有點好笑。

  關雨沒撩到也就不放在心上，於萌懟回去了也不放在心上，兩人偶爾見面還會打個招呼，關雨一如既往嘴賤愛撩，於萌一如既往看不慣愛懟，常常一見面就是一齣戲，要靠看戲的陳綽和閔陌飛拉一把才能停。

  後來很快閔陌飛和陳綽出事，閔陌飛遠走高飛，陳綽狀態低迷，再見面的時候，於萌總是很憤怒，關雨則不知該說什麼好，兩人沒了觀眾，也沒了鬥嘴的興致，互相點個頭算完。

  這樣不冷不熱的關係就一直維持到他倆去念大學。

  在親眼目睹了陳綽和閔陌飛的分離後，關雨有整整一年半的時間沒談戀愛，整整一年半啊，雨大少爺從小學五年級起就沒經歷過這麼長的空窗期。

  眼見為實前，他不能想像有人是這麼對待感情的。

  眼見為實後，他也不能理解，談戀愛有必要這麼認真嗎？至於嗎？是這個世界上沒有別的男人了嗎？

  雨大少爺陷入了罕見的沉思之中。

  陳綽和閔陌飛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情況下深深震撼了關雨的戀愛觀。

  最後他也沒思考出什麼結果，他畢竟不是陳綽也不是閔陌飛，更不是別的什麼人，他只能用自己的方式對待感情，那就是——來啊快活啊反正有大把時光。

  學校附近就那麼幾間酒吧，關雨不用快活幾次就能發現於萌也總是在。

  但和他幾乎每次都帶著男朋友女朋友不同，於萌永遠是一個人，在不一樣的酒吧不一樣的角落，喝酒。

  那會兒他們還算不上很熟，雖然交流頻繁，但就是互相交流一下日常，說一下哪個食堂哪個口子好吃之類的，離交心還很遠。

  關雨的情商忽高忽低，但他從沒在酒吧和於萌搭過話，也沒在日常聊天裡問起過這件事。

  不知道這算是高還是低。

  只是每次走進酒吧就看一圈於萌在不在已經逐漸成了他的習慣。

  有一回，關雨在酒吧被某位男朋友當眾分手，那是一位百里挑一的漂亮男人，一杯雞尾酒潑在關雨臉上，「你根本就不懂什麼是感情。」

  瀟灑美男揚長而去，酒吧看戲的人群為他歡呼鼓掌。

  關雨說不上來當時是什麼感受，他倒不會因為這種事就傷了自尊心，他心裡想的可能更多是「我覺得你說得對」。

  「吵什麼呀！過來我也潑你們幾杯。」於萌在關雨旁邊坐下，對起鬨的人喊，大家噓了兩聲就散開。

  於萌摁了兩張紙巾到關雨臉上，「怎麼，玩脫了？」

  「你看見我了？」關雨挑眉，拿紙巾胡亂擦了一下頭髮。

  「你不也看見我了麼。」於萌拿過關雨買的酒，倒進自己杯子裡繼續喝，「而且，我每次好歹挑個角落，你可倒好，哪兒人多往哪兒坐，很難看不到你。」

  「是嗎？我隨便坐的。」關雨並不在意這些。

  「我替你數著呢，這個月，這是第三個。」於萌喝得眼睛亮晶晶的，手指一頓比劃。

  「於萌，我是來約會的，你是來幹嘛的？」關雨看著於萌沒忍住問。

  於萌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她有點喝多了，直接摟上關雨的肩，「雨兄，我今天幫你解圍了，你請我喝酒，公平嗎？」

  關雨有點想笑，他想說這算哪門子解圍，但於萌掛在他肩上的手臂實在是瘦得嚇人，他捏了捏她只有一層皮的腕骨，「你平時吃不吃飯啊，錢都拿去喝酒了？」

  「月底了嘛，」於萌笑笑，「誰不是喝得多吃得少。」

  關雨哭笑不得，「餓不餓？帶你去吃飯。」

  「餓，餓死了。」於萌酒後吐真言。

  關雨結了兩個人的帳，把於萌帶去了海底撈，點了一桌子菜，於萌剛從酒吧出來進了火鍋店又要喝酒，關雨沒依，於萌只能一個人生悶氣，邊生悶氣邊吃，關雨覺得特逗。

  於萌是真餓了，這一桌子菜平時關雨整個宿舍聚餐也夠吃，於萌一個人硬是吃了大半。

  「好撐，」於萌靠在椅背上，皺眉摸著胃，「胃痛。」

  關雨嘆了口氣站起來，「我去買藥？」

  「不用，」於萌擺了擺手，「讓這種幸福的疼痛來得更猛烈些吧。」

  「你是不是腦子喝壞了？」關雨沒忍住說。

  「你是不是戀愛談傻了？」於萌反唇相譏。

  一局交戰，戰至平手。

  這頓飯吃完，於萌差不多酒也醒了，兩個人從店裡打車回學校，關雨在這些事上一向紳士，天黑了會送男伴女伴回去，結果於萌到了學校一下車就自己走了。

  「時間不早了，我就不送你了哈。」於萌擺擺手，話音未落人已經消失在夜色里。

  經過這晚的插曲，兩個人在網際網路上溫馨的日常交流沒能維持下去，轉而又變成了互懟，關雨沒事就開玩笑問於萌有沒有錢吃飯，於萌則反問他新對象今天有沒有把他甩了，他又有沒有更懂一點感情。

  勢均力敵的兩個人，局局交戰都戰至平手。

  有時候關雨一個人也會去酒吧轉轉，一個個轉過去，總能在某個角落找到於萌，兩個人聊會兒天，於萌再找個理由讓關雨買個單，第二天沒課的話再海底撈走一波，劇本總是這麼寫。

  日復一日地，關雨心裡的某個疑問越來越大。

  「你為什麼要喝那麼多酒啊？」關雨有一次忍不住摁住於萌的酒杯問。

  於萌聳聳肩，「你為什麼不停要談戀愛啊？」她說著就去搶杯子。

  「找點刺激啊。」關雨說著把酒杯舉高，「閒著也是閒著。」

  「我也是。」於萌站起來夠，夠不到甚至要往凳子上爬，「快給我。」

  「給你給你。」關雨怕於萌爬凳子上去再摔下來，還是把酒杯還給了她。

  「但我不談也就不談了，怎麼感覺你不喝就會死啊。」關雨看著於萌的樣子說。

  於萌聽了這話沒一點被冒犯的樣子，反而笑了，「會的。」

  她說這話的神情把關雨看沉默了。

  從此關雨人生未解之謎里，在人到底為啥會對另一個人如此執著後面，加上了一條於萌到底為啥不開心。

  為了解開這個謎團，關雨請於萌喝了無數次酒，兩人越聊越多，越來越敞開心扉，謎團雖然還是沒解開，朋友倒是處成了真心的。

  他倆聊起往事，關雨把高二那會兒他所見所聞一件件講給於萌聽，於萌搖頭嘆氣，「我的，我當時把閔陌飛罵可慘了。」

  「他也不反駁？」關雨笑起來，他能想像那個畫面。

  「沒有。」於萌說，「他什麼都沒說。」

  「其實我那會兒還有一個生氣的點。」於萌擡頭。

  「是什麼？」關雨問。

  「我覺得他這麼退群一走了之，太傷人，就好像我們這些人都不是他的朋友，他就是和陳綽談戀愛順帶和我們認識一下，他倆掰了他就和我們沒關係了，連再見都不用說一句。」於萌講到激動處紅了眼眶，她敲了敲桌子，「關雨，你覺得這合適嗎？」

  「我是真把他當朋友的。」於萌看著晃動的酒，「我氣這個。」

  「他可能……」關雨有心想安慰於萌兩句，也想幫閔陌飛說兩句話，但不知道說什麼，「我不知道，反正他和我說再見了。」

  「我可去你丫的。」於萌一個胳膊肘子頂過來，關雨躲也不躲，輕輕推回去。

  於萌嘆了口氣，「希望他過得好吧，有機會再見，再一起喝酒。」

  這話聽在關雨耳朵里，莫名有些不是滋味。

  「我陪你喝還不夠嗎？」他問。

  「你又不喝！」於萌指了指關雨的檸檬水，「我也是搞不懂你，天天來泡吧，不喝酒純戀愛，這是什麼另類純愛啊。」

  「……」關雨悶了一大口檸檬水。

  時間久了，關雨發現於萌是個非常重情義的人，她把朋友放在最高的位置，對每個朋友都抱以真誠和熱情。回槐城組局她永遠沖在第一個，局內活躍氣氛也最積極，朋友間有什麼矛盾，朋友有什麼困難，她也都放在心上。

  但當大家一個個離場，最後坐在那裡不走的於萌，看起來又最孤獨。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關雨成了陪她散場的那個人。

  有一次在學校，關雨突發急性腸胃炎入院，他沒聯繫當時在交往的女友，鬼使神差給於萌打電話，於萌凌晨一點披星戴月就來了，忙前忙後一直陪關雨掛水掛到六點，再去趕早八的課，上完課又回來。

  「你讓我有點感動了。」關雨躺在病床上有點虛弱，看著於萌說。

  「說什麼呢！」於萌說，「你是我的朋友。」

  「你對每個朋友都這麼好？」

  「必須啊。」

  關雨點點頭，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