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結章

  完結章

  閔陌飛第一反應是護陳綽，自己先失去平衡，但陳綽有所準備，直接穩穩托住閔陌飛的腰背，兩個人跌跌撞撞一起站到同一個石階上。

  「我去，」閔陌飛嚇得不輕，「怎麼突然不走了？」

  「離太遠聽不清你說話。」陳綽說著伸出手，「走吧。」

  閔陌飛身體比腦子先動，手已經牽上去，走了兩步又停下，「這樣走更慢啊。」

  「慢就慢點兒唄，你急著趕高鐵啊。」陳綽好笑地回頭，「你又不肯走我前面，我老覺得人丟了。」

  「噢。」閔陌飛整了整背包，繼續往上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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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這些年該鍛鍊鍛鍊，運動一直沒落下，體力比如今的陳綽好，拉上手以後很快就走到了陳綽前面，一言不發地帶著陳綽走。

  閔陌飛從那天說要去玉華寺開始就有點反常，陳綽感覺到了，今天到了地方更是明顯，陳綽不提起話頭他能沉默到底，就悶頭爬山。

  剛剛聊了兩句後，閔陌飛又陷入靜音模式，他不知在想什麼，拉著陳綽越走越快，最後這半段硬是一分鐘都沒歇，一口氣登頂。

  登頂的一瞬間陳綽鬆開閔陌飛的手，直接一屁股坐到了最後一級台階上，髒不髒的真顧不上了，他腿快斷了。

  「你比，李遠帆，還厲害。」陳綽喘著氣說，「他一般會，看看我是不是還活著。」

  剛剛從自己的思緒里出來的閔陌飛有些愣神，後返上來有些自責，「我忘了……你怎麼沒叫我。」

  「我想看看你，有多能爬。」陳綽仰著脖子說話太累，拉著閔陌飛在他旁邊坐下，「體力不錯啊小伙子。」

  「還小伙子呢。」閔陌飛從包里拿水出來給陳綽，「上回來才是小伙子。」

  陳綽看著他們剛剛走過的長階，兩個人一人一口喝著水，慢慢把氣喘勻了。

  初春的風一吹，剛剛出的薄汗一下就收了回去，陽光曬著不冷不熱，是很適宜出遊的天氣。

  「走吧。」安靜坐了十分鐘，陳綽拍拍閔陌飛的手臂說。

  閔陌飛站起來的動作有些磨蹭，但還是硬逼著自己站起來了，他跟在陳綽後面，離佛殿越近就越覺得腿重得擡不起來。

  他們在入口處領香，然後和當年一樣，各自從一左一右兩個入口走進主殿。

  這天玉華寺人不多不少，來來往往的人流總能填滿佛像前的每個蒲團，又不至於太擁擠。

  陳綽這次認真還了願，也許了願，走出主殿的時候正午的陽光直直落下來，曬得他眯起眼睛。

  他在旁邊的木椅上坐下，寺廟裡涌動著寂靜的氣息，鳥鳴樹動，他心裡默數著從出口走出來的人。

  一撥又一撥人，陳綽等了很久才等到閔陌飛。

  他第一眼就看出閔陌飛哭過。

  「你該求的都求了嗎？」閔陌飛紅著眼睛也沒躲陳綽的目光，朝他走過來。

  陳綽點點頭，提了一路的心慢慢放下來，「我簡單陳述了一下要點，你口述論文了？」

  閔陌飛笑起來，坐下來揉了揉眼睛，「嗯，希望他不煩。」

  「不會的。」陳綽輕碰了下他的臉，「沒有朋友會覺得你煩。」

  下山的路他們走得比上山更慢，兩個人嘻嘻哈哈扯閒篇兒，誰也沒提之前一路上的事。

  「我走以後，你和關雨他們在宿舍還好嗎？」閔陌飛問，「還是你後來一直沒住宿舍啊？」

  在陳綽印象里，這是閔陌飛第一次用「我走以後」這種句式問他問題——那些不能提不敢提的往事正逐漸消解在平凡的日常里。

  「高二後面沒住，高三住回去了。」陳綽說，「和關雨老樣子，段希文後來搬走了。」

  「啊？他主動搬的？」閔陌飛有點驚訝。

  「反正我沒強迫他。」陳綽笑笑。

  閔陌飛看了眼陳綽，「高三，很累吧？」

  「你呢，準備出國也很累吧？」陳綽不答反問。

  「還好，」閔陌飛不以為意，「這哪兒有當初期末衝刺累啊。」

  陳綽笑起來，「我也還好，想你比較累。」

  「你把我話搶了。」閔陌飛不滿。

  「那你再說一遍，算你說的。」陳綽轉頭。

  閔陌飛張了張嘴，話沒說出來，臉有點燒，「不行，現在好像說不出這種話。」

  「行，我臉皮厚我說，」陳綽帶著笑意唱起來，「想你是孤單的心事~」

  閔陌飛直接捂住陳綽的嘴，「咱回家唱行麼。」

  「行。」陳綽從閔陌飛手裡憋出一個字。

  閔陌飛鬆開陳綽，繼續說，「我還一直很擔心陸勛和邱曉，但也只能自己心裡記著，想問不知道怎麼問，舊帳號又註銷了。所以你都不能想像去年我接到陸勛電話有多激動，我才不是為了你回來的。」

  「嗯嗯嗯，不是為了我。」陳綽用力點頭。

  「他倆是有點兒懸。」陳綽回憶了一下當時的情況，笑著笑著也嘆了口氣，「主要曉兒狀態不穩定，特別是我們當時擺攤兒前後那兩個學期，她壓力挺大的，陸勛有時候又有點缺心眼兒……得虧是他倆分科以後分到了一個班，能互相照應。」

  閔陌飛點點頭，「真是得虧。」

  「於萌和關雨我也沒想到能有後文。」閔陌飛感嘆，感覺自己錯過了很多朋友的故事。

  「他倆我沒看懂。」陳綽搖搖頭，「到現在也沒看懂。」

  閔陌飛笑了笑，「慢慢看吧，沒完呢還。」

  上周關雨辭職飛瑞典了，消息一出，所有人都很震驚。

  「音音和以南，我也想不出他倆有一天不再一起行動。」閔陌飛說，他腦子裡都是他們坐在他前面，一起背手給他比大拇指的樣子。

  「他們讀大學的時候好像吵過一架，」陳綽說，「具體我不清楚，反正那兩年每次聚會他倆都只能來一個。」

  「啊？」閔陌飛這是真驚訝，「我也想像不出他倆會吵架。」

  陳綽搖搖頭，「後來突然有一天就都能約出來了，然後就是以南回來開明秀，音音開始相親。」

  閔陌飛低頭走路，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們看我們是不是也是這樣？」他突然轉頭問陳綽，「得虧我們重逢了，居然我們又在一起了，搞不懂我們當初為什麼吵架。」

  陳綽一愣，然後開始爆笑，笑彎了腰，對閔陌飛比了個贊。

  「很有可能。」陳綽笑著說。

  「每個人看別人都是這樣，看自己就沉浸其中。」閔陌飛突然開始感慨。

  「嗯？」陳綽挑眉，「細說沉浸其中。」

  閔陌飛語塞，「就覺得，真奇幻啊，緣，妙不可言。」

  「是啊，妙不可言。」陳綽說著把手伸進閔陌飛褲兜，閔陌飛給嚇得一個後撤步，「你往哪兒摸呢！」

  這一聲喊得響，很多遊客看過來。

  「……」陳綽舉起手裡的車鑰匙，「往這兒。」

  「……」閔陌飛尷尬地摸摸頭，「你要開車啊？」

  「顯然我不是為了要耍流氓。」

  聊著聊著他們已經走到了山下的停車場，陳綽打開車門坐進駕駛座。

  「行不行啊，這回去挺遠的。」閔陌飛站在駕駛座旁邊扶著門說，意思還是他來開。

  陳綽舉起手機，打開自拍攝像頭，對準閔陌飛，「你看看你多累，我慢慢開，比疲勞駕駛安全。」

  乍一和自己的臉面對面，閔陌飛一個後撤步，陳綽趁機拉上了門，閔陌飛只能坐上副駕駛。

  「別開高速了。」閔陌飛還是不放心。

  「你讓我開我也不開，」陳綽在調後視鏡，「放心吧，我開車別的不說，穩是肯定的。」

  然後陳綽掛到倒車擋，一腳油門輕輕撞了一下後面的防撞條。

  「……」閔陌飛當即就要下車。

  「失誤失誤！」陳綽摁住人，重新掛擋，這次穩穩開了出去。

  車開出去十分鐘，閔陌飛還是一會兒看看人，一會兒看看路，非常擔心。但陳綽沒硬攔瓷器活兒，他是真覺得能開，也確實開得穩，漸漸的，閔陌飛的神經放鬆下來，不知道什麼時候就睡著了。

  他這兩晚都沒睡好，陳綽知道。

  回來的路開了三個小時，陳綽把車穩穩停進車位，閔陌飛感覺到車不動了突然驚醒過來，「怎麼了？」

  「沒事。」陳綽立刻握住他的手，「我們到家了。」

  「啊我居然睡著了……」閔陌飛皺眉，有點後怕，「你怎麼不叫我啊？」

  「我感覺挺好的，幹嘛叫你。」陳綽打開車門，「你坐著我賊踏實。」

  閔陌飛也收拾東西下車，「你不怕了？」

  「怕啊，」陳綽說，「隨時準備著踩剎車。」

  「但我覺得，我應該利用恐懼規避風險，而不是被它支配著停滯不前。」陳綽突然非常認真地說。

  閔陌飛摸了摸他的額頭，在初春夜裡摸到一手汗。

  他輕輕抱了抱陳綽，「我就他媽愛你這副上進的樣子。」

  陳綽沒忍住笑出聲，「你把，就他媽，三個字去了，這句話會更好聽。」

  「就不去。」閔陌飛站直了，「餓了沒，咱們晚飯吃什麼？」

  「今天吃點好的吧。」陳綽擡手看了眼表，「難得這麼早吃飯，可以大吃特吃。」

  「行啊，你想吃什麼？」閔陌飛牽著陳綽的手往外走。

  「餃子。」陳綽笑著說，「就那個很難吃的拉麵店旁邊那家相對不那麼難吃的餃子店。」

  「……」閔陌飛失語，「不會又要一個餃子一個問題吧。」

  「行啊。」陳綽大笑，「我還沒問你和諾阿怎麼認識的。」

  「這不用吃餃子，」閔陌飛戴上衛衣帽子，也把陳綽的給他兜上，「我餓著肚子也能說。」

  「必須吃餃子說。」

  紅燈轉綠，他們並肩走入人群，穿過斑馬線，走進燈光明亮的餐廳，城市的夜幕在他們身後鋪展開來，漸變的深藍帶走晚霞的赤色，月光和霓虹交相輝映，亮不過人間的萬家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