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2024-09-15 09:21:32
作者: Fayette
第 41 章
五年後。
滋,滋,滋。
陳綽的手機震個不停。
他難得有個休息日,一大早就被消息震醒,拿過手機一看,全是相親相愛群里的消息。
——陸勛和邱曉婚禮的日子定下來了。
他們兌現了自己初中畢業時的那個約定,在清華園續上前緣,最後一起留京工作,去年畢業時訂了婚領了證,現在就差辦酒這一步。
陸勛上次打電話來說過這事兒,陳綽關掉屏幕,翻個身繼續睡。他沒開靜音的習慣,就著時不時震動的手機補了個回籠覺。
陳綽再次睜眼的時候太陽都曬屁股了,他恍恍惚惚地盯著天花板看了會兒才起床洗漱,洗漱完了做早午飯,邊吃邊回郵件和信息。
【陸小勛】:我聯繫上閔陌飛了,他說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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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綽往下翻的手指停在那裡。
上回陸勛在電話里第一次正面提了這事:「綽兒,我們會邀請他,他不一定會來,我提前和你打聲招呼。」
「啊,行。」陳綽說,他拿手機的手有點發麻。
「這事兒這麼些年,咱也不敢說,也不敢問……我就探個底,沒到老死不相往來這地步吧?」陸勛問。
「沒。」陳綽說。
「行,我也覺得你倆都不是分手見人品的那種人,那我到時候排桌就不專門給你們分開了啊,剛好給咱老同學都排一塊兒。」陸勛說。
「嗯。」陳綽應了一聲。
「你身體最近怎麼樣啊?」陸勛問。
「還行。」陳綽簡單說,他的魂在陸勛說會邀請閔陌飛的時候就已經飄遠了。
此時陳綽看著手機,更是直接丟了魂。
多少年了?沒人敢和他提這個名字。
閔陌飛當年走的時候直接退群,讓所有人覺得他們是不歡而散,而陳綽後面的崩潰更是讓於萌一度覺得這是由於閔陌飛背信棄義。
聽說她在閔陌飛剛走的時候還跑去質問過他,而他沒有否認,因此挨了於萌好一通罵。
後來於萌和關雨一起在復旦念書,一個班知道內情多一點的關雨和於萌說了一些事,於萌才漸漸平息憤怒。
但此時閔陌飛的社交帳號和電話已經都聯繫不上了,於萌無處冰釋前嫌。
有關那段感情最終的分離,只有陳綽和閔陌飛自己知道事實如何。
是我先放棄的。陳綽想。
我先給了他勇氣,但又先放棄。
當時的陳綽無心考慮閔陌飛的感受,但後來他每每想起……都不忍細想。
他還想見我嗎?
陳綽無意識地把這句話發了出去。
【陸小勛】:?我幫你問問,剛加上好友
【睡不醒】:……發錯了
【陸小勛】:已經一鍵轉發了
【睡不醒】:……
五分鐘後。
【睡不醒】:他怎麼說啊
估計閔陌飛那裡回得慢,又過了一會兒陸勛才回消息。
陸勛直接發過來一張截圖,截圖上閔陌飛用的是微信自帶的頭像,估計還沒來得及換,陸勛前面的消息他基本都立刻回復,但這條他過了十分鐘才回,只回了兩個字加一個標點符號。
【一串亂碼】:陳綽?
兩個字硬控陳綽二十分鐘。
越長大越沉不住氣,說的大概就是陳綽。
陳綽用力閉了閉眼睛,繼續回剩下的消息和郵件。他的論文即將在業內頂尖學術雜誌見刊,他在護士群內部高票當選為今年最受歡迎的醫生新秀……臨近期末,莊景涵穩定輸出「醫學生的命也是命」,並深刻懷念陳綽戰友。
還有陳寶兒的消息。
陳寶兒這兩年已經完全拿陳綽當弟弟了,什麼都操心,兩天要打一個電話,舞團的工作再忙也每周都要一起吃頓飯。
【chenber】:西村巷子日料.地址連結
陳綽動手打字。
【睡不醒】:今天不是有演出?
【chenber】:對!結束以後過去,大概八點,不許不來,我知道你今兒休息
【睡不醒】:你一個人?還是帶厲俊一起
【chenber】:一個人,他要訓練
【睡不醒】:行,晚上開車慢點,不著急
【chenber】:我慢得每天被後面車突突
【chenber】:熱身去了,晚上聊
【睡不醒】:去
陳綽合上電腦,靜坐了兩分鐘,在瀏覽並回復了所有消息後,最初的那個消息又在他腦海里冒尖兒。
閔陌飛要回來了,他會參加陸勛和邱曉下個月的婚禮。
*
簡單打掃了一下他這個一共沒幾平米的出租房,陳綽出發去健身館打卡。健身館前台小何一看見陳綽就笑著說:「陳先生,頭兒剛還問你怎麼還沒來呢。」
陳綽無奈攤手,「該來的總會來,見天兒的就知道催,你們頭兒長歲數不長心性。」
小何聽著直樂。
陳綽進了健身館,迎面而來的是各式各樣的肌肉猛男教練和痛苦面具學員,其中最猛和最苦那組陳綽不用看也知道在哪兒。
他拐了兩個彎,走進一間單獨隔開的健身房,裡面一應器械俱全,兩面是採光極佳的落地窗,一個高大健碩的男人站在窗前,不知在沉思什麼。
「李遠帆。」陳綽叫他。
當年那個不講道理找閔陌飛打球的男孩長大以後自己開了一家健身館,如今是平城最高端的健身館之一,他個人的私教課時費能達四位數一小時。
出門高低叫一聲李總的人,還是讀書時那副認死理不懂變通的性子。
李遠帆擡手看一眼表,「你遲到了兩分鐘。」
「我沒有,我是看你站那兒太帥不好意思打擾。」陳綽往器械上一坐,張口就是胡說。
李遠帆:……你看我信你嗎
「今天練什麼?」陳綽問。
「你上次回去有什麼感覺嗎?」李遠帆問。
「挺疼的。」陳綽如實說,「但能忍。」
「那今天繼續,記住不要勉強,有任何情況都要及時和我說,你本來就是恢復訓練,重在長期堅持,而非短期速成。」李遠帆在「堅持」這兩個字上加了重音。
「知道了,這不是堅持著麼。」陳綽苦笑。
做這個訓練著實痛苦,不愛遲到的他唯獨來這兒報到每次都得磨蹭到最後一分鐘。
終於熬完兩個小時魔鬼訓練,沒了半條命的陳綽步履蹣跚地去更衣室洗澡。他在外間把冷汗浸濕的T恤脫下,旁邊準備進去沖澡的哥們兒沒忍住驚呼出聲。
「沒事兒兄弟,別怕,都是長好的。」陳綽已經習慣了更衣室里會有的反應,一邊繼續脫,一邊熟門熟路地安慰他。
他頎長勁瘦的身體上布滿可怖的疤痕,其中一道貫穿後背的傷口極為駭人,在他白皙的皮膚上看起來就像一條裂谷。
陳綽已經在琢磨什麼時候去海邊美黑一下,省得老嚇到別人,也省得老赤身裸體被人盯著看,他一個年輕男人不至於不好意思但也有點遭不住。
「你這……咋整的啊?」老哥問。
「走路上GG牌給風吹倒了剛好一輛車開過鋼筋穿胸。」陳綽說。
「還能有這種事!?」老哥驚嘆,「你什麼運氣啊。」
「……我就這運氣。」陳綽嘆了口氣。
在經歷了人生諸多落落落落後,陳綽已經可以淡然處之了,誰說還活著不算是一種勝利。
沖澡房的水流過他的全身,陳綽想起他睜眼那天的情形。
他恍惚間聽見了閔陌飛的聲音,但睜開眼卻只看到陳寶兒。
這起幾乎事故幾乎要了陳綽的命,把所有人都嚇得不輕。陸勛這些當時在北京的朋友都第一時間趕來幫忙,他們知道陳綽已經和家裡斷了聯繫,都湊了錢想幫忙先墊點醫藥費。但幾個學生湊在一起統共也沒幾個錢,根本湊不上ICU的巨額住院費用,最後陳寶兒走投無路,打電話問外公借的錢。
陳綽甦醒以後知道這件事,沉默很久,他沒說什麼,只是對陳寶兒說:「你和他們說,我會還的。」
他不想花他們的錢,但這種關頭,他也不可能去怪陳寶兒做這樣的選擇。易地而處,他也會這麼選。
慢慢還吧,既然還活著,日子總能過下去。
陳醫生現在是天選打工還債人。
他每個月拿到工資,交完房租水電,一多半都會打給陳寶兒,陳寶兒攢到一筆大整數就再打給債主,現在七七八八還了也一半了。
陳綽收拾好東西,回家換了身衣服,出門掃輛共享單車,慢悠悠騎上馬路。
秋天的平城特別美,高大的樹木挑染了金色淺棕色的頭髮,落了滿地的梧桐葉碎在自行車輪下,發出清脆的聲響。
陳綽很喜歡騎車過這條鬧市之外的小路,哪怕現在已近深秋,風吹過來帶著寒意,哪怕他雙腿酸痛,不太使得上力,他還是選擇圍上圍巾硬踩共享單車。
這條路讓他想起槐城。
那個不那麼繁華,讓他一度想逃離,卻最終還是舍不下懷戀的城市。
當然,騎共享單車主要還是便宜。
他現在可背著債呢。
「出賣我的愛,你背了良心債,就算付出再多感情也再買不回來~」陳綽一路哼著歌往陳寶兒訂的餐館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