僥倖
2024-09-15 09:12:06
作者: SweetTKY
僥倖
蘇珏面色不變,手撐起下巴,雙眸輕闔:「你說往事,可那分明是你放不下的往事,為何一定要牽我們那兩個入局?謝縈,你是聰明人,我們所知道的一切,好像大部分都是來源於你,你未必需要我們的幫助。」
「前人債後人償,不是我要拉二位入局,只是您二位本就是脫不乾淨的。如今還能有大蘇,那是他們不知付出了多慘重的代價換來的,結果是好的,過程卻被掩了過去。那些年所牽連過的人,殷家楚家為首的亂臣賊子,剩餘之人,陛下,陛下的兄長、林太傅、林拾將軍,還有燕月,還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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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縈不知是想到了什麼,將要出口的話生生咽了回去,指甲深深陷入肉里。
「你姓謝,是跟你母親的姓嗎?」林瑔突然道。
謝縈微愣,下意識接了一句:「什麼?」
「你也說了,無非是前人債後人償,楚家只剩幾個那時還不記事的孩子活到如今,殷家……差不多等於沒了,林家你盯上的是我,那還差一個,不就該是當年受我父親所託、最後落得那樣一個下場的鄭折前輩嗎……前輩說那時夫人有孕,至少,還給他留下一個孩子。」
聞言,謝縈苦笑一聲,說了句:「公子聰慧。」
半晌無言,蘇珏視線落到謝縈身上,道:「我很好奇,你所謂真相究竟是什麼意思?你想尋仇,可這件事牽連甚廣,又豈是推到一個人身上就能說清楚的?」
謝縈深深嘆了口氣,他道:「林拾將軍是大蘇的英雄,這一樁樁一件件自然不可能都推到他身上,其餘人……至少我不信當年之事沒有人在背後推波助瀾,我只是想要一個答案,想知道一手策劃這一切的人是誰。」
聞言,林瑔微微蹙眉,道:「什麼叫一手策劃?」
謝縈定定看向林瑔,緩緩張口,每一個字都分外清晰地落入林瑔耳中,下一秒,林瑔手邊的茶盞被撞翻在地,茶水從碎裂的瓷片中淌了一地。
林瑔腦中一片嗡鳴,唯有謝縈那句話還迴蕩在耳邊:「如果當年林拾將軍僥倖從那場大火中活下來了呢?」
吱呀——
林瑔手上的動作一頓,隨後又故作若無其事地繼續在紙上落筆。
「這畫的是我大哥嗎?」
聞言,林瑔眼中微微划過幾分詫異,擡眼一看,卻見林榭咬著半個蘋果,饒有興致地打量著那幅丹青。
隨後又看了看林瑔,沒錯過他眼底那抹詫異:「幹什麼?那位小殿下聽話,知道你心裡不暢快聽你的讓你一個人待著,我又不聽話,我進來怎麼了?」
實際上蘇珏就蹲在門口,卻說林瑔現在不需要他,他進來也只會讓林瑔為了不讓他擔心強行打起精神來。
林榭可沒管那麼多,直接挨著林瑔席地而坐,不僅要進來,還要專門提起他這個煩心事:「你說你,其實你也沒見過這個名義上的父親,血脈上說起來也無甚關係,怎麼就鬱悶成這樣?」
聞言,林瑔輕掃他一眼,對於林榭這個聽牆角的行為到底沒有說什麼。
半晌,林瑔輕輕吐出一口濁氣,道:「他是我父親,我從十…四歲之前,一直堅信祖父編出來哄別人、哄我的那一番說辭,從小他就把我領到將軍的畫像前,跟我說,這是我父親,我以後一定要成為和他一樣的人。」
「怎麼一樣?你是林瑔,你終歸不可能複製大哥過完這一輩子,那不是難為人嗎?」
「不是那種一樣……」林瑔無奈掃了林榭一眼,「父親是君子,是天底下,最好的兒郎,他兩次深入燕月,縱使不知用意,可終歸離不開大蘇的緣故。與燕月糾纏數年,最後為大蘇戰死,稍退一步,其實他就能活下來,但是退了燕月便有可乘之機……祖父要我學的,是父親的擔當,我記了那麼多年,你不明白將軍對我的意義。」
林榭沒什麼意義地笑了一聲:「你這一會兒將軍、一會兒父親的,要我說你自己也亂了套了。咱倆差不多,都聽著我這位大哥的豐功偉績長大的,他是林家最有出息的孩子,他很厲害,我無法否認我對他也有一種根本去不掉的崇拜,但他不會是我過我自己的日子上的絆腳石。」
「他不是絆腳石。」林瑔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我們兩個想的不是同一件事。如果當年大蘇與燕月最後交戰的那場大火中,他活下來了,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林榭搖頭:「不知道。」
「如果將軍活著,按謝縈那個意思,他當初或許秘密趕回京城,後來有人知道他還活著的消息,又要將他置於死地,那可能將軍手上還攥著一件驚天的秘密,甚至到現在,於大蘇而言還是個隱患。害人不淺,又是還沒解決掉的禍害,怎麼想也讓人揪心。」
林榭挑眉:「呦,你怎麼也過來了?」
林瑔擡眼看去,只見蘇珏一邊無奈地笑一邊往過走:「你贏了,我確實坐不住。」
林瑔掃他一眼,道:「怎麼?你還拿我跟他做了賭注?」
「這可冤枉我了!」蘇珏連連喊冤,直說沒有,林瑔笑了聲,沒多計較。
其實賭注雖有,卻是林榭單方面跟蘇珏打了個賭。
他在外面坐了那么半天,又不是聾子,不會聽不到屋裡的動靜。
只要林瑔還是願意說話的,蘇珏肯定坐不住要進來陪他聊天。
蘇珏挨著林瑔坐下,道:「其實我突然想到一件事,只是不敢確定。琢磨了半天,才敢過來找清塵一同探討。」
「探討什麼?」
「燕月國力哪就強橫成那樣?可與大蘇糾葛那麼久。縱使有那奇怪的毒,我也還是覺得說不通。林拾將軍從燕月拿走的,會不會是兵防圖?」
「不可能!」林榭咽下最後一口蘋果,道,「大哥要是把燕月的兵防圖順回來了,如今哪還有燕月這個地方?充其量……也就是個附屬國吧。」
「我不是說燕月的兵防圖,我是說大蘇的。」蘇珏道,「雖然那事一直沒能盤算清楚,但林拾將軍曾兩次暗中潛入燕月一事卻是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那時候戰況已經算不上好看了,將軍一次去為毒,中途出了什麼變故,火急火燎地趕回營地,沒多久又再次前往燕月。如此便太過冒險了些,可若是要緊到一定程度,例如我大蘇的兵防圖什麼的,那便能說得過去了。」
林瑔揉了揉發痛的眉心,面色委實算不上好看:「說得過去了,我卻不覺得這是什麼好事……還有呢?」
「還有什麼?」蘇珏別過臉去,當沒聽懂。
「別裝傻。」林瑔拽了他一把,「你總不可能和我一樣,含含糊糊地混過去了,謝縈後來還說了什麼,你索性也一併說個痛快,橫豎也是添堵,倒不如快刀斬亂麻。謝縈說,父親有可能從那場大火里活了下來,那必然是還查到了什麼,總不可能空口白牙全靠猜。」
蘇珏瞥了他一眼,微嘆一聲,道:「查到了,卻也含含糊糊地沒說清楚。他說燕月兵敗之後,盛著林拾將軍生前穿過的一套盔甲的棺槨都已回京良久,在前往京城的大批難民里,曾有人隱約看到過林拾將軍。」
「什麼人?」林瑔眸光驟然凌厲起來。
蘇珏「唔」了一聲,道:「說不清楚,不過我覺得在哪好像比較要緊。」
林榭問:「為什麼?」
蘇珏不答,捏住林瑔的指尖,緩緩吐出兩個字:「秣陵。」
林瑔眼睫微顫,倒沒有太大的反應,只是看起來更憋屈了一點兒。
蘇珏牽著他的那隻手動了動,從袖子裡抖摟出幾顆糖來,正好落在林瑔手心裡。
林瑔沒什麼情緒地彎了彎唇角,道:「就好像被人牽著鼻子走一樣,非要我們把這一連串的事弄明白。」
蘇珏輕聲道:「你若不想,就先放下,我……」
「只是一時想不明白,卻不是一世想不明白。裝傻充愣一會兒便是了……至多後日,不必擔心。」
林榭摩挲著下巴聽不明白:「你們倆一天到晚怎麼都心事重重的,那人活著走一步看一步就是了,我要是跟你們倆一樣老想那有的沒的,早就給自己愁死了。還小孩兒呢,一會兒吃了飯、洗個澡,好好睡一覺,明天早上起來不願意管這事兒就丟開,非過不去這個坎兒就去查個明白,留在心裡只能添堵!」
說著,林榭起身逕自出門去了。
蘇珏擡手揉了揉林瑔的髮絲,道:「走吧,我們也出去了,音兒方才出門玩去了,拎了一大堆東西回來,嚷嚷著讓你看呢。」
林瑔笑了下:「她什麼都喜歡,哪個不是寶貝?估計也就是路邊淘騰來的小玩意兒。」
「路邊陶騰的小玩意兒怎麼了?」寧苒音滿臉不服氣地叉起腰,道,「真的都可有意思了!哥你看,這個鐲子,多好看啊!」
林瑔掃了一眼寧苒音腕上的鐲子,像玉又不是玉,好看是好看,可除了好看也挑不出來別的好了,看著也不像什麼能戴得住的東西。
林瑔道:「你要是戴就戴個好的,這個戴不住。」
蘇珏立馬接話:「我記得庫房裡還有好幾匣子玉鐲子,回頭叫音兒挑喜歡的拿去戴。」
寧苒音嘟囔道:「才幾百文的東西了還想戴一輩子啊?鐲子也不一定要玉的嘛,這個多好看啊!剛才臨風阿止還有謝公子,他們都說好看了!小舅舅你看,好看吧!」
林榭掃了一眼,道:「還成,你若喜歡這個樣式的拿好點兒的料子去做一隻,貼身的東西,仔細些吧……誒,你哥哥那隻倒挺好看的,不過一個男娃娃,怎麼戴起鐲子來了?」
林榭本是順嘴這麼開玩笑似的一說,卻見本來興致就不算多高的林瑔聞言又鬱悶起來了。
林瑔擡手看了看腕上的那隻軟銀絲鐲,彎了彎唇角,道:「別人的。」
林榭見氣氛不對,也沒多說什麼,含糊了幾聲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