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薄
2024-09-15 09:12:07
作者: SweetTKY
輕薄
林瑔心氣鬱結,攏共也沒吃幾口飯,倒是灌了一肚子酒水,半夜又不睡覺跑到外面吹風,第二日起來果然不出所料地發起熱來。
蘇珏微嘆,盤算了一下時辰,藥還得好大一會兒工夫:「他病起來才是最磨人的時候,這一病又不知道要鬧騰多久了。」
林榭站在門口,不大喜歡這一屋子的藥味兒,堵著鼻子,說話聲都有些含糊不清:「怎麼?平日裡有多乖順病起來就有多鬧騰?要上房揭瓦啊。」
「不是,是好不了。」蘇珏道,「該喝的藥不吭一聲就全灌進嘴裡,說不叫出門就把自己關得嚴嚴實實的,大夫說什麼聽什麼,就是病好不了。他這身子骨,一年到頭也病得不多,但病一次就要好久。嫌藥難喝,病得難受,越鬱悶越好得慢。」
蘇珏又嘆一聲,轉身繼續忙活了:「還說要走呢,明日病好了都不錯了。」
林榭鼻尖動了動,上前一看:「君山銀針啊,這麼大一罐子,這幾年君山銀針貴得很,你也捨得。」
「他喜歡,再貴能貴到哪去?橫豎是吃嘴的地方省不了,小叔叔若是喜歡去叫臨風拿一罐新的過來便是。」
林榭一臉鬱悶:「我知道我已經不年輕了,但是被人這麼擡輩兒真挺彆扭的,那倆就算了,您也跟著……不用了,我不喜歡喝茶,話說回來病了就別喝茶水這種東西了,那不傷精神嗎?」
「水他又不喝,少喝兩口,多少還好點兒。」蘇珏回頭一瞥,正好看見臨風路過,便將人招呼過來,「這藥還得一會兒,你先幫我把這個給他送過去。」
臨風皺了皺鼻子,腦袋往後靠了靠:「殿下,這藥好難聞啊!感覺連茶都熏成苦的了!」
「你趕緊去吧!」
臨風撇撇嘴,一直走出去老遠才感覺那股苦味逐漸淡去。
林瑔燒得頭疼,索性蒙上被子倒頭就睡,腦袋昏昏沉沉地也沒聽見臨風進來。
臨風躡手躡腳地走到跟前把手裡的東西放到桌子上,轉頭看了眼林瑔,視線忍不住落到他枕頭邊的那個小盒子上。
林瑔的那把匕首這些日子都是帶在身上的,臨風很少再看到這個盒子。
今日許是林瑔不舒服,隨意擱在枕頭邊又怕萬一推下去磕磕碰碰弄壞了,就把盒子翻出來又裝上了。
臨風盯了那盒子半晌,微微蹙眉。
林瑔咳了兩聲,一睜眼就看到臨風這一臉的苦大仇深,不防被嚇了一跳:「你在這做什麼?」
「啊?」臨風驟然回神,斟了一杯茶給林瑔遞過去,「公子醒啦,喝茶!」
林瑔接過來抿了一口,太淡,嘗不出滋味:「就來送個茶?你方才看什麼呢?」
臨風猶豫一下,還是如實說了:「公子,你覺不覺得……這個盒子上的花紋有點兒眼熟?」
林瑔瞥了一眼,半開玩笑道:「喜歡這個盒子?那拿過去玩便是了,還用眼巴巴地看這麼老半天?」
「公子!我不是跟您說笑,我說真的呢!」
「什麼真的假的?」碰巧此時蘇珏推門進來,正好聽見臨風這一句,「你們兩個打的什麼啞謎啊?」
林瑔伸手從枕邊撈過那隻木頭盒子,遞給蘇珏看:「臨風說覺得這盒子上的花紋眼熟,你看看。」
蘇珏接過,問:「正中間這個?大底是人家自己的印吧,說起來天底下這樣的紋案都長得大差不差的,許是他真見過一樣的呢。說不準……是哪家糕餅鋪子的!」
林瑔輕笑:「那倒是有可能,他逛過最多的地方也就是買點心的了。」
「才不是。」臨風低聲咕噥了一句,自己退出門去了,他肯定是見過的,但猛然一想卻想不起來,反正不是點心鋪子。
蘇珏微嘆:「想不明白,又給自己憋住了,和你一樣。」
林瑔不置可否:「人在一起待久了。」
蘇珏輕笑,是啊,待久了,終歸有些像。
蘇珏擡手覆在林瑔額上,卻忘了自己手涼,冰得林瑔一激靈,忍不住往後退了退:「你手怎麼這麼涼?」
蘇珏低頭看了看,猛然想起來:「剛用涼水洗了手,還沒緩過來……其實也還好,是你身上熱,才覺得涼,自己感覺怎麼樣?可好些了?」
「嗯,頭沒那麼疼了。」
蘇珏挑眉,伸手把藥端過來:「那正好,好點兒了把藥喝了,總不能還咽不下去。」
「……」林瑔果斷把頭一蒙,裝沒聽見,「等一會兒吧。」
「等一會兒還要再熱,熬得越久越苦。」
聞言,林瑔這才爬起來把藥一股腦地灌進嘴裡,忍不住微微蹙眉:「這也不見得多好。」
蘇珏唇邊勾起一個淺淺的弧度,從懷裡拿出一個盛滿蜜餞鼓鼓囊囊的荷包來,俯身把荷包放在床上,擡頭時趁林瑔沒反應過來飛速地在他唇上點了一下。
「蜜餞,少吃點兒。」
林瑔沒接話,顯然是一整個人都蒙住了。
蘇珏沒管那麼多,趁著這個空檔趕緊溜了。出門卻見臨風找了個台階坐著,雙手托腮擡頭望天。
「還想著呢?怎麼就較上這個真兒了。」
臨風聞言連忙站起來:「殿下……」
「想不起來便算了,非要弄清個結果不可?」
臨風垂下腦袋,道:「我總感覺是件要緊事……」
蘇珏不置可否,只道:「那你想吧,想到了跟我說一聲,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什麼東西能讓你愁到這種地步……對了,記得打點一下行李,你叫阿止去說一聲吧,讓他們都準備好,別回頭要上路了再手忙腳亂地收拾。」
「啊?我們要走了?」
「還不知道,準備好了總是沒錯的。」
「那我們去哪啊殿下,回京嗎?」
「不是,去秣陵。」
「秣陵當真也是好地方啊!那京城得是什麼樣的啊?」林榭走在最前面,看起來最為好奇。
「小舅舅,我是要跟著清塵哥哥回京,謝縈是順路,那您怎麼也跟著一起來了?」
林榭掃她一眼,道:「怎麼?光許你們出來玩,我連湊個熱鬧都不行嗎?」
「當然行。」林瑔道,「可是你這麼些年都在金城,如今趁著祖母不在偷跑出來了,當真不會惹麻煩?」
「麻煩?能有什麼麻煩!」林榭伸了個懶腰,「我從來沒覺得這麼有意思過!我與阿娘在金城,本是為了圖一份安穩,總說京城是什麼豺狼虎豹窩,你們都去過,就我沒去過,我還是年歲最大的呢,顯得我慫得像條狗!一個個的都心懷鴻鵠之志,就我混日子啊?我也要去看看,自己有沒有什麼用!誒,我們住哪啊?」
林瑔面無表情道:「沒地方住了,你就地躺下睡吧。」
林榭想了想,不甚在意,認真地點了一下頭:「那也行。」
眾人無聲沉默,眼見他是真動了這個心思了,謝縈連忙道:「住的地方就不勞煩謝公子擔憂了!在下在秣陵,還有幾間小院,若是諸位不嫌棄,便在我那裡住下吧。」
「誒?」寧苒音道,「謝縈,你是秣陵人嗎?」
謝縈笑了笑,道:「不是,我從前來這邊做生意,待過好一陣子,索性置辦了房產。」
寧苒音歡呼:「好耶!不用住大街了。」
蘇珏無奈搖頭,說得好像還真能讓他們住大街一樣,他擡頭看向謝縈,見沒人注意,便低聲問道:「你家裡也不是做這些的,怎麼你就成日裡為賺銀子滿大街地跑?」
謝縈微嘆,瞧著頗有些無奈:「沒辦法,我爹留下的那份產業太大,東西是好東西,但總不會有人天天用,那麼大的地方,養那麼多人,總要有夠使的銀子才行,要不然我不敗家這個家業也遲早要完。」
林瑔不知是想到了什麼,突然問:「你先前在這是和哪家做的生意?」
聞言,謝縈猶豫了一下,道:「周家,秣陵的首富。」
林瑔沒什麼意義地笑了聲:「果然。」
周家能坐上秣陵首富,並非只靠銀子這一樁,是周家世世代代總有人入仕讀書,聲名遠揚,名利都占了,這才有了首富之說。
「我知周家這一輩有兩個在念書的公子,一個周廣雲,一個周廣陵……都是這一輩的天之驕子。」
謝縈點頭:「公子說得不錯,尤其是周廣陵小公子,或許有望……三元及第。」
「這麼厲害!那和我哥比呢?」
謝縈看了眼林瑔,其實也未必說得清楚,林瑔做了皇子伴讀,按律例而言,他已經沒了科舉的資格,其實是比不了的。
謝縈想了想,道:「或許還差些。」
林瑔的資質是他生平僅見,就依謝縈把林瑔過去十幾年人生里查到的東西來說,林瑔生來是個當官的料。
他看得通透,縱使把自己彆扭住了,該明白的也還是明白。
可看得太通透了,他知道為國為民、人生出路不只有科舉一條,所以已經放棄了這個機會,別人替他惋惜,他自己卻不覺得。
「想來是沒人比得過公子的。」見眾人都看過來,阿止不免有些緊張,「我…我是說公子學東西快,公子會得很多,雖然不是占那個最,卻也樣樣都是佼佼者。但拎出來一樣比不過,比整個人那肯定沒人能行!」
林瑔眼睫微顫,沒接話,相比之下他還是更關心之前讓阿止查的那些事:「周家……你都打探出來什麼了?」
「啊?哦!」阿止愣了一下,連忙翻出來一張紙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