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更

2024-09-15 09:10:35 作者: 青衣呀

  二更

  陳隊的習慣是每天中午十二點開會,然後帶隊出去吃好的。

  但第二天是周六。

  她在群里說,算業務學習,想來就來,不強制。

  沒想到居民樓下,五個大頭兵一個不落,全到了。

  陳數杉提著三杯冰咖啡有點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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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買少了。」

  馬提子無所謂,「嗨!我們喝手打檸檬茶。」

  十二笑嘻嘻匯報。

  「蔣森昨天出了分局,回身就給我一拳,我架開了,他又搶我手銬,還企圖摸槍,被崗亭抓個正著,扭送拘留所了。」

  小虎大笑。

  「尹從輝也差不多,主動問我能不能裝定位器。」

  「哈哈你怎麼說?」

  「我說不能,他就找了個建設局翻建項目,在軍區大院兒裡面,我看暫時不會出來了,他還說不用浪費警力保護他,專心抓人更重要。」

  尹從輝是太雞賊了。

  陳數杉無語,「……也行吧。」

  范立青走在前面介紹情況。

  「莫安生家烘乾機里一種黑色顆粒,常見於化工提純過程,考慮到莫安生畢業後在廣播台工作,這種顆粒可以間接證明她私下開展過實驗。」

  樓梯間太窄,沒法並排。

  馬提子走第二個,居民區的檸檬茶還沒開門,只有便利店的瓶裝茶,他手握塑料瓶當短刀,嚯嚯哈哈,跟小虎切磋武藝。

  斯文跟十二交流業務。

  「調查企業帳戶,第一步是區分真實貿易背景。」

  「貿易?尹從輝不是做貿易的啊。」

  「這只是習慣說法,意思是資金往來有匹配的交易內容,可以從合同形式審查入手,不過他兩塊業務都簡單,不涉及原材料採購,生產和交付……」

  剛說到這裡,范立青呀地大喊了聲。

  馬提子猛回頭,看見她被人推著,額頭重重撞上牆壁,一片血污,那人動作也是真快,緊跟著,一腳踹向樓道玻璃窗,嘩啦啦一陣脆響,他徒手掰下尖銳的玻璃片,明晃晃衝著馬提子的脖子就扎過來了。

  「——霍!」

  馬提子摸槍,但一米之內全是人頭,擦槍走火概率太大,只得掌心裡一旋,把槍當硬物對著他眼珠子敲過去。

  那人偏頭躲開了。

  小虎個子小,在逼仄空間裡反而靈活,屈膝矮身,對著他腹部猛地一拳,正中要害,他嘔了聲,右手划過來,擦著小虎耳際飆出血線。

  「不許動!舉起手來!」

  十二拔槍瞄準,威風凜凜喊,「下得去嗎你?!」

  那人訓練有素,猶豫了一秒不到,掐住范立青脖子往馬提子懷裡一扔,居然兩手撐著窗台,直接跳出去了。

  「——哇塞!」

  馬提子把范立青當個球傳遞給斯文。

  撲過去一看,滿以為又要見到高空墜落的慘烈現場,沒想到窗外赫然是一道可伸縮懸梯。

  「上天台了!走走走!」

  馬提子腿太長跳不出窗口,轉身就往六樓沖。

  小虎從窗口跟出去,抓著懸梯往上爬,趕到樓底,剛好看到那人背影,但他沒帶槍,只得抓起居民壓晾衣杆的石頭,按鉛球姿勢狠命投擲,沒打中。

  馬提子衝出來砰砰兩槍示警。

  他跳過隔壁樓頂,飛快消失了。

  兩人垂頭喪氣下來,看見陳數杉他們堵在六樓人家門口,范立青捂著頭,腳下濃濃一攤血跡。

  馬提子嚇一跳,「啊?范姐怎麼樣?」

  「沒有,不是我。」

  她齜牙咧嘴,屋裡一位民警捂著頭躺在地上,十二正在查看傷情。

  救護車來時初步痕檢已經完成了。

  莊隊和急救擔架在樓道擦肩而過,看到昨天才打過照面的老警察,整個頭紅腫起來,他滿心懊惱,匆匆爬上天台。

  陳數杉說,「他打傷同事後在屋裡翻了一遍,被我們打斷,他急於逃跑,反而暴露了窗外的懸梯,讓我們注意到位於頂樓的這個——」

  她有點不相信線索來的這麼順暢。

  「私人實驗室。」

  「——你說這個鴿子籠嗎?」莊隊目瞪口呆。

  上次來時他就查看過。

  就是老式居民小區都有的鴿子房,鐵皮搭建,配樓梯,餵食器、鴿子架,圍了些輪胎,橡膠管,還有個小門兒,門現在大打開,里外站滿人,遠遠就能聞到鴿子糞的臭味兒。

  重慶人喜歡養鴿子,引起鄰里糾紛無數,去年巴南還有個火爆的老太太為此拿菜刀砍人。

  他怎麼也想不到有人在這種條件底下做化工實驗。

  王隊手下的痕檢小組已經忙活半天了,看見他來,先遞上面罩。

  莊隊警惕起來,「有毒氣?」

  「不是,防禽流感。」

  鴿子全放出去了,屋子是鐵皮拼的,挑高六米,鐵皮交界處,一道道細細的稜子漏光,但並沒有窗戶,痕檢支起高瓦數探照燈,強光底下,鴿毛、鴿糞輕舞飛揚,滿地踩爛的玉米粒,黃漿橫流。

  黃紙標記出有腳印的區域,莊隊小心規避開,又適應了一會兒詭異的光線環境,揉揉眼睛,這才看清房間布局。

  中間大概二十個平方,用鐵架和塑料窗簾隔離出一塊相對乾淨的空間,四角各壓了一台大功率工業淨化器,正中擺著一張不鏽鋼大長條案,就像大型酒店的後廚,擦得鋥光鋥亮。

  「怎麼這麼幹淨?」

  莊隊伸手摸了摸,灰塵都沒,堪稱纖塵不染。

  王隊靠過來,頭上的裝備比他齊全多了,防毒面具,耳塞,大面屏消防防護面罩,可以參演《生化危機》。

  「二十,最多四十分鐘前,剛剛用80%的甲醛加70%的酒精消過毒,我進來時味兒都沒散。」

  「說明什麼?」

  「這個配方算高程度消毒劑,對繁殖體細菌、結核菌、芽孢類細菌,微菌,親脂性病毒比如流感、蕁麻疹,親水性病毒,比如肝炎,都有效。」

  王隊張大嘴,「你不會是說他除了會使用化工類毒物,還會病毒吧?」

  「反正我覺得這人挺瘋癲的,人民醫院的衛蔚死亡案你知道吧?」

  「嗯。」

  「現場找到三個藥瓶,兩樣把人弄死,第三樣成分剛確定。」

  「是什麼?」

  「可愛多,一種甜筒冰淇淋,巧克力口味。」

  屋裡悶熱不堪,莊隊背上卻爬出一層冷汗。

  「消毒能毀滅證據?」

  王隊沉重搖頭,「不,證據都在。」

  靠二樓角落堆疊起人高草垛,一塊塊方磚形狀,碼的像城牆,麻繩綁紮的緊緊的穀草,痕檢拆開兩個方塊,露出各種形狀的玻璃燒瓶和坩堝。

  「這些是新買的,還沒使用。」

  指另一側牆角的三隻大型藍色垃圾桶,帶黑色塑膠蓋,製毒工廠常見。

  「那裡面有打爛的,燒壞的,瓶底各種成分都在,慢慢驗,我能告訴你他還生產了什麼有毒物質。」

  莊隊疑惑了,「那為什麼要消毒桌子?」

  王隊看他一眼,置身事外地搖搖頭。

  「莊隊,動機不歸我管。」

  莊隊憤憤走出來,看見刑偵幾個人圍在一起,都抱著胳膊。

  范立青額頭腫了,脖子上一道清晰的手掐勒痕。

  「是她麼?」

  范立青搖頭,「女的一般沒這麼大勁兒。」

  馬提子對莫安生頗有點敬畏,「難說,這人什麼都會你不覺得麼?」

  小虎說,「反正身高體重符合。」

  陳數杉說,「看痕檢吧,這次有腳印。」

  莊隊問,「冰淇淋的事兒你們都知道了?」

  范立青說,「報私仇的特徵很明顯,這種冰淇淋可能和范彥行有關。」

  陳數杉想起來,「我們六個人都沒逮住他,真是不好意思。」

  「別別,我還一頭霧水,不管是本人還是同夥,跑回來幹什麼?」

  誰都沒頭緒,唯獨小虎猶猶豫豫開了口,「會不會?」

  「什麼?」

  「他在台子上操作的東西有毒害,有泄露,他想避免像我們這種不懂化工毒藥的人,冒冒失失闖進去搜證,然後摸到就中毒了。」

  莊隊一愣。

  這個和之前的甲潑尼龍類似,都是假設莫安生心存善念。

  「不要先入為主。」

  陳數杉冷冷打壓手下,轉頭向莊隊解釋。

  「我本來想帶他們看看技能如此全面的嫌疑人,日常生活怎麼安排,看什麼書,什麼電視節目,花多少時間吃喝拉撒?有沒有居家健身……」

  「結果呢?」

  「結果發現膽敢踐踏法律的蠻力最有效,一個人,面對六個警察,居然第一反應是下死手……」

  陳數杉覺得神秘人的行為簡直不可理喻。

  她扳立青的脖子給莊隊看,不是紅腫淤紫那麼簡單,ta下手又狠又准,大拇指摳進大動脈,肉都摳爛了,要是立青落單,恐怕已經交代了。

  「你們這段時間都配槍罷。」

  莊隊的建議簡單粗暴。

  「莫安生有同夥,又有病毒傳播能力,危險性更高了,按照流程,兩個小時內我就得去市局匯報,這個案子和通緝令都會升級。」

  言下之意,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不管是刑偵還是反恐,在接下來的調查和抓捕中,能起的作用很小了。

  市局接手,很可能連進展都不會同步。

  兩邊都很喪氣,剛剛查出點眉目又要拱手交出去,真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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