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意噴涌而出

2024-09-15 09:10:34 作者: 青衣呀

  恨意噴涌而出

  范立青送走二零一已經是晚上七點,上樓發現莊隊房間還亮著燈。

  她走去敲門,「莊隊,聊兩句?」

  莊隊從文件堆里擡起頭,頂著兩個烏青的黑眼圈,筋疲力盡地點頭。

  「啊,立青,我正想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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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岳死於磷化氫氣體中毒,現場遺留的噴霧瓶子裡是純淨水,帕子上的粉末是磷化鋁,這是一種專用於倉庫蒸熏的固體農藥,通常每噸儲糧使用3片,遇到酸或者水或者潮氣能發生劇烈反應,放出磷化氫氣體,不僅劇毒,濃度和溫度合適的話,還能自燃。

  昨天我到達現場時,圍觀學生和群眾有好幾個在嘔吐,但我以為那是目睹殺人的恐懼心理導致,還叮囑校方安排心理輔導,但今天早上學校告訴我,很多學生都出現了頭暈、乏力、心律紊亂等症狀,有個醫學生給安岳做過心臟摁壓,凌晨突然倒地,送院後發現腦水腫,目前受害者人數已經達到52人。」

  「這……」

  范立青萬萬沒想到體育館事件還有如此後續。

  莊隊咳嗽一聲,直言不諱道。

  「這起案子已經符合恐怖活動定義,可是,農業部2017年就把磷化鋁納入限制使用農藥名錄,實行定點經營了,重慶市具備經營資格的五個售賣點我都核實過,沒有莫安生的購買記錄。這個東西,結合(蓖)(麻)(毒)(素),我認為她確實可能接觸到高水平的提純煉化設備。」

  「您是說她真的有實驗室?」

  范立青意外,「可陳隊說,您不認可廖隊的死跟莫安生有關?」

  「本來我是不認可,但你看這個。」

  莊隊把法醫報告推到她面前。

  但范立青只看了一眼,就無法承受般飛快地轉開了頭。

  莊隊很理解,收回報告緩聲道,「廖隊口袋裡有一板藥片。」

  「什麼?」

  范立青轉眸,「什麼藥?」

  「甲潑尼龍,一種常見的糖皮質激素,用來長期治療自身免疫性疾病,紅斑狼瘡、風濕性關節炎、乾燥綜合症等等,王隊查閱了廖隊歷年的體檢報告,他從未有過相關症狀。而且這板藥片,你看——」

  莊隊體貼地捂住大照片,右手指報告右下方一張較小的圖片。

  一板七顆的藥片,吃掉三顆,還剩下四顆。

  范立青喃喃,「這是慢性病的吃法。」

  「對,大劑量的甲潑尼龍也用於臨時緊急控制一些急性重症,比如哮喘,蕁麻疹樣輸血反應等等,也包括磷化氫中毒。」

  瞬時,范立青的瞳孔微微緊縮了一下。

  「她在救廖隊?」

  莊隊表述非常嚴謹,「給廖隊藥的人,知道他吸入過磷化氫氣體。」

  「可廖隊死於(蓖)(麻)(毒)(素)!」

  莊隊不說話,只沉重地拍拍她肩膀。

  范立青過了一會兒才明白過來,心裡沉沉的,說不上是難過還是觸動。

  「她有所愧疚,即使知道廖隊會死於□□,還是忍不住給了他磷化氫的解藥,萬一他把□□吐出來了呢?萬一搶救及時呢?她想給急救人員傳達這個信息,解決完(蓖)(麻)(毒)(素),還要解決磷化氫,不要掉以輕心。」

  莊隊點頭,「就是這個行為讓我確認,毒殺廖隊的兇手也是她。」

  范立青的眼睛還盯著案件卷宗,沉默地思索了一會兒。

  「那她比我想像的還難對付。」

  「怎麼說?」

  「對廖隊,她尚且懷有惻隱之心,對母校,卻能在一天之內製造兩起恐怖事件,剛才我們認為她不是反社會分子,可這種疏離和冷漠……您說的那個勇於救人的醫科生,如果死在她手上,她無所謂麼?她甚至很可能認識他。」

  「認識的,他是她那個危險品管理委員會的幹事。」

  兩人相對沉默了一會兒,在心裡描摹對手,直到莊隊再次開啟對話。

  「考慮到提純煉化設備的規模,她需要至少五十個平方,而且要安裝相應安全設施,先不說場地費用,單說實驗設備和安全設施,就要三四十萬,她才工作一年多,哪來這麼多錢?」

  范立青愣了愣,直接問,「你們去她家了麼?」

  「去了,她在廣播電視大廈附近的老小區租房,平時走路上班。」

  「房子什麼樣兒?」

  「兩室一廳,客廳小小的,兩間臥室都很大。」

  范立青訝然,「那不就是舊廠街的房型?」

  莊隊在系統里看過刑偵的會議記錄,有六零一室內照片,他點點頭。

  「戶型差不多,畢竟是同一個年代的房子,不過她收拾的井井有條,冰箱裡一包一包,分好類的蔬菜和蔥姜蒜,一份是一鍋,衣櫃也分門別類的。」

  「走的匆忙麼?電腦、手機等等高頻電子產品,有落下麼?」

  「電腦、手機、pad都帶走了,不過烘乾機里的衣服還沒拿出來。」

  范立青隨手拿紙筆畫戶型,「她一個人,為什麼租兩室一廳?」

  「隔壁間養了好幾籠鸚鵡。」

  「鸚鵡?」

  范立青抹掉其中一間臥室的床,然後打了個大大的問號。

  「籠子裡鳥食和水都有剩的,我們今天上午七點到場調查,距離她最後一次餵鳥,應該不超過十二個小時。」

  范立青盤算時間,「她昨天下午四點離開觀音橋,如果開車回到廣播電視大廈,晚高峰,大概要一個半小時……」

  「陳隊四點五十要求派出所上門駐守,人五點一刻到崗。」

  范立青也沒琢磨出什麼,筆尖無意識地在紙上打圈圈。

  「她整天研究這麼危險的東西,不怕中毒麼?尤其磷化鋁,您剛才說不用接觸水,受潮就能氣化?那她平時怎麼保存?放在家裡麼?那一下雨?」

  「保存這些東西需要特殊裝置,她家沒有,如果我不知道她擅長投毒,她家看起來和一般小女生沒什麼區別,床上還有粉紅小狗熊。」

  「實驗設備也一件都沒有?」

  「沒有。」

  「實驗室肯定很隱蔽,但這些東西,又是毒又是氣的,性狀這麼突出,出出進進,家裡帶不回一丁點兒痕跡嗎?」范立青不懂化學,但不依不饒地問。

  「非要說的話……」

  莊隊在海外接觸過毒販,跟化工品打交道的經驗很豐富。

  「提純過程會產生一種形狀特別的黑色微小顆粒,其實我說的那種特別貴的裝置,就是用來吸附這些顆粒,以免被人體吸入,倒是沒什麼毒害,因為量不是特別大,但時間如果太長了,對肺還是不太好,類似煤礦粉塵。」

  范立青眼前一亮。

  「粉塵?不吸附就到處都是嗎?頭髮上?皮膚上?」

  「對。所以要勤洗澡,戴口罩。」

  范立青摸出手機,「派出所誰守現場?」

  五分鐘後她拿到了基層民警的電話。

  「您好,我是分局刑偵支隊的范立青,先對一下警號!麻煩您看一眼,嫌疑人家裡,烘乾機是分體式還是洗烘一體?一體機啊?那您看一下放衣服那個圓形大玻璃門,正下方,有個烘乾架,您抽出來,打開,裡頭毛毛絮絮帶頭髮,壓得扁扁的,像薄薄的毛氈子?誒對,就是它!」

  范立青問,「除了那些毛毛絮絮,有沒有黑色的小顆粒?」

  照片傳過來,范立青放大給莊隊看,形狀確實很特別,是十二或者二十四面體,很對稱,像特意打磨過的鑽石。

  莊隊很驚喜,「難怪小廖老是誇你!」

  但五秒鐘後有所發現的快意就退散了,他的語氣變得沉痛甚至惋惜。

  「這麼年輕……立青啊,我找你是因為……」

  莊隊代入自己如果有一天要為妻子報仇的心情。

  「我跟小廖同事多年,這件事上,應該跟你同仇敵愾,如果是我,一定會親手抓住她,讓她面對法律的制裁,在法庭上親耳聽到受害者家屬的歡呼。」

  莊隊內疚地看了范立青一眼。

  「但是,如果莫安生真的擁有化工實驗室,那城大爆炸案和體育館投毒案就是有預謀,有策劃,故意製造社會恐慌,危害公共安全,算重大危害了,那下次抓捕,我這邊……隨時可能開槍。」

  范立青沉默良久,「我明白。」

  她擡起眼,恨意噴涌而出,「可不可以把這個機會讓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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