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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老師可愛之處×引力

2024-09-15 08:57:36 作者: 切尾

  蘇老師可愛之處×引力

  楚挽沁首部劇的殺青Vlog一經上線,就被平台推送到首頁的Top榜,半天之內從排名第十位一直擡到第三位。當然,這並不代表她人氣不夠登榜首,而是排在前兩位詞條的比她的熱度更大而已。

  Top two的詞條是「封轍最新路透照少年感絕了」,而Top one的詞條則是「封轍直播自曝理想型」。簡而言之,作為近來討論度最高的男藝人,封轍的名氣顯然遠超初入演藝圈的楚挽沁。不過這三條霸榜的熱搜,都託了名劇導演陳樵的福才有如此底氣,畢竟從新劇官宣演員一直到拍攝結束,這期間各方粉絲的期待值都很高。

  封轍借著上部偶像劇的知名度升到小生一線,正處在形勢大好的事業上升期,火上加火已成默認事實。而從模特轉行當演員,第一部戲就被陳導選中,這種錦鯉附體的好運降臨在口碑不錯的楚挽沁身上,也完全沒有誰敢質疑。

  現在兩位主演雙雙登上熱搜榜,顯然也是為新劇造勢宣傳。當然,這才只是開始,等半年後這部新劇正式開播之際,將會有更高調的宣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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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阮月不太關心這些事,可每天打開daylog跳出來的開屏GG全都是楚挽沁的燦爛如花的笑靨,這支GG大概是她最新簽約的代言品牌,因為品牌方的確夠上檔次,也給足了簽約藝人牌面,想必楚挽沁離大火應該也不遠了吧。

  跳過GG之後的推薦熱榜也逃不開「楚挽沁」三個字,隨手往上翻幾頁,占據眼帘的多的是沁粉最新剪輯的生日會現場視頻。時間過得還真是快,一轉眼又到生日季,而但凡提及「生日」這個詞,楚阮月心裡的那根刺又長出來了。

  並非她斤斤計較心眼小,而是有些事一旦發生過,便再也不能假裝不知。從小到大,她總是被敷衍的那個,連自己的生日也不能過得名正言順。其實無所謂生日有多隆重,她只是心疼母親這輩子有多麼不值得,無論是活著時還是去世後,楚灃從來就沒在乎過她們之中的任何一個。這才是她覺得最悲哀的事。

  接連看了幾條大同小異的動態,楚阮月再也沒興趣往下翻。看樣子,楚挽沁今年的生日依舊過得多姿多彩,整個月不是粉絲見面會,就是各路專訪,生日當天還有大手筆的粉絲包下曜星大廈的天幕大屏,二十四小時循環播放慶生視頻,哪怕如今過了半個多月,熱度還居高不下。

  楚挽沁向來喜歡這種排場,這次想必也很享受眾星捧月的氛圍吧。

  楚阮月嘆了口氣,轉眼發現早已過了約定的時間,立刻收起思緒,下班走人。

  今天是她的生日,楚阮月一時感慨,又聯想到最近發生的種種,難免多些傷感。

  下樓時,其他樓層的公司職員也陸陸續續往外走。楚阮月混在人群中,不由得加快腳步,只盼著快點見到幾小時沒見的人。

  「快看,又是他誒,今天捧著好大一束花啊。」

  「女朋友也太幸福了吧,真羨慕。」

  「總覺得有點眼熟,有沒有可能是藝人啊?」

  「不會吧,藝人哪有膽子公開秀恩愛,再說民間也有氣質超絕的小哥哥,這是正好被我們碰見了。」

  「我也好想認識這種小哥哥啊。」

  身後幾個女孩子討論得太大聲,而且每句話都踩在楚阮月在意的點上,一時間讓她不知該快點走還是慢點等。

  說實話,最近蘇憑淵的確不按常理出牌,但楚阮月把原因歸結於學校臨時調整了排課計劃,讓他能提早下班,繼而有機會出現在工作室樓下。

  至於秀恩愛……是有那麼點日新月異的變化,今天更是過分誇張。

  好吧,他這麼急於證明自己的感情,那她也沒必要膽怯,就讓別人看一看擁有幸福的女朋友的真面目吧。

  楚阮月加快腳步,心懷喜悅地走過去,走向前方那束總能照亮她的光。

  「送我的嗎?」她主動上前認領,自信坦蕩地提問其實更像是肯定自己的特別。

  「是啊。」蘇憑淵熱切的目光緊隨她的靠近而變得更加熾熱,「阮月,生日快樂。」

  以前是習慣聽他適時而來的祝福,用藏著滿滿歡喜的禮貌回答一句感謝。現在她終於可以任由自己的情緒蔓延,既不必多餘的感謝,也能理所當然接受他給的好意。

  「謝謝,這花我很喜歡。」她抱過這束玫瑰,回以同等熱情,「你什麼時候到的,就這麼招搖地站在樓下?」

  蘇憑淵不急不忙地替她整理著被風吹亂的頭髮,全然不在意從周圍投來的包圍著他們的目光。

  「等你下班也是件很有樂趣的事,這周圍街景很漂亮,人氣也不錯,傍晚靜下心來這裡走走,能感受城市不一樣的煙火氣。」

  「原來是閒情逸緻過剩。」楚阮月難得聽他有這種感慨,有些好笑也有些羨慕,「蘇老師,社畜都是很忙很累的,一天到晚能感受的未必是迷人的煙火氣,更多的是生活的艱辛。」

  「那也不妨礙我們苦中作樂。」蘇憑淵很有耐心撫慰她,在眾目睽睽之下又給了一個親密的擁抱。

  「喂,好多人看著呢。」楚阮月再自信,也經不住他這麼任性妄為,連忙推開他,「我可不想明天成為這棟樓里的頭條八卦。」

  「估計晚了,我看大家現在就挺感興趣的。」蘇憑淵「大言不慚」地開著玩笑,壓根就沒了往日的嚴肅正經。

  「大家感興趣的是你吧,明知道自己往這兒一站就是道風景線,還這麼高調。」楚阮月也必須承認,他的確是道很好看的風景線,「快走吧,你不是說今天有很多安排嗎。」

  今年的生日安排在花清別院,蘇爺爺蘇奶奶有心為楚阮月慶生,說一定要辦個熱鬧的生日會。楚阮月心裡清楚,蘇家是心疼她被楚家冷落,才加倍給她家的溫暖。日復一日的體貼填補了內心的空缺,讓她非常滿足也非常感激。

  或許是收到的祝福太多,或許是今天淚點太低,直到生日會結束,楚阮月的眼睛還濕潤著,有些無聲勝有聲的情緒仍在心間無限蔓延。

  蘇憑淵到底是最了解她的心性,知道她一向堅強慣了,不管是難過還是感動都不會在別人面前表現得明顯。他多有不舍,因此人前人後都有心護著她。

  這些舉動落在一家人眼裡,成了小夫妻恩愛的佐證,大家沒少拿他們打趣。蘇奪更是心直口快,愣是把蘇憑淵以前偷寫情書的往事翻出來,惹得人人好奇心爆棚,非要請當事人親自解釋。

  蘇憑淵居然也不敷衍,老老實實承認有這麼回事,不過並非蘇奪描述得那麼誇張,因為那算不上什麼情書,至多是年少時不成熟的多愁善感。

  蘇媽不禁拉著楚阮月連聲感慨,要不說蘇憑淵運氣好呢,以這樣的行動力還能追到喜歡的女孩子,只怕是上輩子積福了。蘇媽又俯在楚阮月耳邊講了幾句悄悄話,三言兩語就把她講得臉紅了。

  等楚阮月再回神,蘇憑淵已經緊張兮兮地看著她,兩個人對視了好一會兒,有些不言而喻的情感已經傳達到位。

  原來,他的喜歡早有蛛絲馬跡可尋,無論是家人還有同學都知曉一二,偏是只瞞著她一人。

  她思前想後,怪自己粗心大意,從來只考慮自己的心情,卻不曾顧及過蘇憑淵的感受。如果早知道他是這份心思,也不至於發生後來那麼多陰差陽錯的事。

  一頓生日宴吃出了浮想聯翩,楚阮月還有些意猶未盡。

  離開花清別院後,坐在車后座的蘇奪開始滔滔不絕,把剛才沒聊完的話題又續上了。

  「小月,你別看他表面雲淡風輕,其實心裡緊張得要命。那情書我可看到實物的,寫得那叫一個……」

  「你一晚上講這麼多不累嗎。」蘇憑淵打斷他的喋喋不休,「這麼有精神自己走回去,蹭什麼車。」

  「我這不是……」

  「不是什麼?」蘇憑淵壓根不給蘇奪開口的機會,「我可沒打算送你。」

  「喂,你現在明目張胆得有點過分啊,就不怕我把你以前的黑歷史一件一件說出來。」蘇奪還不罷休,麻溜地趴在楚阮月身後椅背上,小聲道,「小月,你哪天有空,我請你吃飯,咱們可以接著聊今天沒聊完的事。」

  「她沒空。」蘇憑淵一腳油門踩下去,見蘇奪彈回座位才慢條斯理說道,「你再多說一句,自覺點下車。」

  「好好好,我不說話總行了吧。」蘇奪嘆了口氣,癱在后座上嘀嘀咕咕,「明明是著急了,還裝。」

  蘇憑淵索性把車載音樂打開,用優雅的旋律蓋過某人的聲音。

  楚阮月看著兄弟倆來回過招的歡快場面,忍不住躲在一旁偷笑。向來是蘇奪最不留情面,什麼話都敢當面講,也正因此她才有機會看到蘇憑淵的另一面,不再是冷靜的坦然的,而是故作鎮定且略顯急躁的。

  這種沒辦法偽裝的真實反應恰恰是蘇憑淵的可愛之處。

  等把蘇奪送回家之後,楚阮終於能毫無顧慮談論在意了一路的事。

  「真想不到你還會寫情書這種東西,印象中你應該只管收情書才對。」

  蘇憑淵淺淺問了句:「為什麼這麼說?」

  「以前高中時經常有女生跟你告白,你好像也很習慣接受這種事的發生。我還記得當時有個學妹特別有毅力,隔三差五就來教室門口等你,不是送吃的就是遞情書。大家都覺得她特別勇敢,還猜你會不會一心軟就答應了。」

  「怎麼可能,碰到這種情況我都是拒絕的。」蘇憑淵語氣平淡,「況且我也沒心思理會這些。」

  「也是,畢竟還有個楚挽沁。」她一不小心就說出心裡話,「當時正趕上學校拍宣傳片,你們同框的畫面太養眼,理所當然就把你們兩個想像成一對了。」

  「那你呢,也這麼想?」

  蘇憑淵這話問到她心坎上了。

  「這麼想也沒辦法,楚挽沁對你是什麼心思,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那些年的青蔥歲月,她還記憶猶新。

  「楚挽沁是喜歡你的,雖然她在別人面前表現得不在意,但私底下沒少炫耀和你相處的事。我是聽多了看多了,已經習以為常。像她那麼閃耀的人,本來就討人喜歡,所以……」

  「所以你就認為,我也應該對她有好感?」蘇憑淵竟是笑了,「你把我想成什麼人了?」

  她還能把他想成什麼人,不過是——

  「熱心有擔當的,優秀卻謙虛的,總能照顧到每個人情緒的很體貼的人。」

  如果要提優點,楚阮月還能夸一大堆,而且每個都有具體事例佐證。講得俗氣些,她也和別的女生一樣,不知不覺被他身上的閃光點所吸引。

  「我能看到的優點,其他人也能看到。」光這麼回答他的短暫間隙,已經足夠她回憶起一些往事了,「你會受歡迎、被喜歡,也是人心所向。」

  「你好像把我想成了萬人迷。」蘇憑淵卻是滿不在乎的態度,似笑非笑著,「可我也不是對誰都那麼體貼的。」

  「我哪裡知道你會想什麼。」如今得知了他的心思,楚阮月難免心虛,「大家都是同學,能保持友好關係就不錯了,再進一步發展也沒有立場去考慮。」

  聽到這兒,蘇憑淵忽然抓過她的手:「我的想法略有不同,友好關係也要,進一步的發展也要,總之,我非常願意參與你的人生。」

  「好,我懂。」見他這麼緊張她的態度,楚阮月下意識地輕拍他的手背,以示安慰,「你好好開車,我又不會跑。」

  「跑了,我也有辦法追回來。」

  楚阮月被她一句話惹得開懷:「用寫情書的辦法嗎?」

  「嗯,未嘗不可。」這下子,蘇憑淵算是釋懷了。

  下個路口直行通過後,楚阮月才發現街景變了。

  「我們不回家嗎?」

  「帶你去個地方。」蘇憑淵回答。

  「什麼地方?」楚阮月又問。

  「快到了。」蘇憑淵還是沒多說。

  時間已經不早了,楚阮月實在想不出來,蘇憑淵還要帶她去哪裡。這附近多是住宅樓,也不像兜風的地方。

  這神秘感一直保持到蘇憑淵領著她走進一棟居民樓後仍沒解開的跡象。她沉不住氣,拉著他的手追問。

  「你約了誰見面嗎?」

  蘇憑淵捏了捏她的手,語氣溫柔道:「約了喻教授。」

  「喻教授……」楚阮月遲疑了一下,「這麼晚了,還有要緊事?」

  「嗯,有些要緊事。」

  「工作上的事?我跟著去不合適吧,要不然……」

  「很合適的。」蘇憑淵打斷她的胡思亂想,「你只管跟著我。」

  喻教授是蘇憑淵讀博時的導師,現在亦是海師大的副校長,楚阮月之前有幸見過幾次,也算是認識的長輩。

  如蘇憑淵所言,當喻教授開門時,顯然是知道他們要來。

  「小蘇,來的正好,你師母剛燉了藥膳湯。」平日裡嚴肅的教授私下卻很和藹,熱情地邀請他們進屋。

  「老師,您不用忙,我們這麼晚過來,已經算打擾了。」

  郁教授笑道:「有什麼打擾不打擾的,我今天正好有空,你來也能陪我下盤棋。」

  「下什麼棋,還不過來幫忙。」從隔壁廚房走出來一位上了年紀卻依舊風姿綽約的婦人,「小蘇,阮月,你們來了啊。」

  「師母,您好。」蘇憑淵領著楚阮月打招呼。

  「你們好,快坐吧,一會兒嘗嘗我煲的湯。老郁,怎麼還愣著,過來幫把手啊。」

  「師母,我來幫你吧。」楚阮月快人一步走過去,自告奮勇地說。

  雖然不知道蘇憑淵帶她來的用意,但肯定是重要的事,眼下她沒必要自我糾結,只管跟著直覺走。

  「師母,這湯好香啊,我剛進門就聞到了。」

  「我在家煲了一下午呢,別說聞著香,喝起來也很棒的。」

  師母待人熱情親切,幾句話便拉近了距離。楚阮月看著她在廚房裡忙活的身影,不禁聯想到母親。

  最近這段日子,她總會想起母親的事,有些記憶還很清晰,無論什麼時候都記憶猶新,可有些記憶像被選擇性地遺忘了,明明也很重要的,她卻漸漸地想不起了。這些不確定何時會消失的自己令她時常不安。

  她心不在焉地捧著碗筷往外走,郁教授正和蘇憑淵聊著什麼,看起來聊得不錯。

  「來,嘗嘗我的手藝。」師母舀了滿滿兩碗湯遞過來。

  一口喝下熱湯,果然是鮮甜美味,讓味蕾大呼滿足,忍不住又嘗了好幾口,於是更濃厚的鮮香直接蓋過先前的餘味,湧出層出不窮的絕妙口感。

  「怎麼樣,你師母煲的湯不錯吧?」郁教授說,「之前我胃經常不舒服,她特地研究了這個食譜,還別說,喝了之後真挺養胃的。」

  「還不是你挑食又不按時吃飯,我只能變著法子換食譜咯。」師母略帶抱怨地說,「小蘇,你們年輕人平時工作忙,尤其要注意飲食習慣,可別像你老師這樣,上了年紀想補也補不回來。」

  「哎呀,這不正補著呢嗎。」郁教授一口氣把剩下的湯都喝完,「多喝幾碗就能補回來。」

  看著這對長輩夫妻如此有趣,楚阮月也放鬆了心情。

  「真的挺好喝,師母,這湯煲起來複雜嗎,能不能教教我?」

  「這簡單,我把食譜給你,你帶回去照著做,有問題隨時問我。」

  「謝謝師母。」楚阮月朝蘇憑淵笑道,「等我學會了,你得第一個捧場。」

  蘇憑淵全然接受:「那我好好期待著。」

  一鍋鮮美的湯讓氣氛變得更加融洽,四個人有說有笑地閒聊著,不知不覺讓人忘了時間。

  「誒,老郁,你收拾一下,再去切點水果。」

  聽師母提了句,楚阮月主動起身幫忙,卻被蘇憑淵攔了下來。

  「我去吧,阮月你和師母聊一會兒。」

  楚阮月點了點頭,看著蘇憑淵離開,可總覺得哪裡怪怪的。

  「阮月,你先坐,我去拿件東西。」師母說著,起身走向身後的書櫃,不一會兒便拿著本厚厚的筆記本回來了。

  「師母,這麼晚過來,實在打擾了。」

  楚阮月理所當然認為,這是師母寫的藥膳食譜,正準備認真聽講,師母卻提了意料之外的話題。

  「阮月,你媽媽是不是叫阮荷?」

  楚阮月愣住:「……是啊,您怎麼知道……」

  師母微微笑:「真是巧了,我和你媽媽應該有過數面之緣的。」

  楚阮月猛得怔住,呆呆看著面前這位慈藹的婦人,一時不知該從何問起。

  「阮月,別緊張,師母就是和你閒聊幾句。」師母好心安撫著,像在照顧她的情緒,「阮月,我聽小蘇講,你童年過得並不順遂,和你媽媽的離世有關聯吧?」

  過往雖然不盡如意,但被外人提及時,她也能心平氣和地面對,這便是成長教會她的堅強。不安感稍縱即逝,楚阮月坦然地舒緩了情緒。

  「嗯,我媽走得早,我爸也不樂意管我,確實有些不同於常人的經歷。師母,您剛才提的,和我媽媽見過面,這件事你能詳細說說嗎?」

  「嗯,說起來也是好久之前的事了,當時我剛調到海市婦幼醫院工作,每天不是在門診忙就在產房忙,見得最多的就是孕婦。這期間有些印象深刻的人或事,阮荷也算得上其中之一吧。」

  楚阮月心中微動,聯想到之前在意的事,下意識提起精神。

  「您說印象深刻,具體指的什麼?」

  「我記得那年夏天總在下雨,而且是沒完沒了的大暴雨,好幾次我只能留在醫院過夜。有一回,也是那樣的天氣,輪到我住院值班,從急診轉來位姑娘,說是懷孕初期出了狀況,要進一步診斷。我接手之後發現她有先兆流產的跡象,當時的情況很不妙。」

  楚阮月越聽越在意,不自覺地握緊拳頭,有些疑問堵在心口,想問又不敢問。

  「之後那姑娘住院治療,然而情況並未好轉,最後也沒能保住胎兒。讓人在意的是,她住院那段時間經常一個人,也沒見家人陪護。當時見她挺孤單的,就多聊了幾句,記得她說家人是做生意的,平時太忙了,顧不上家裡。」

  「您還記得那是哪一年嗎?」

  話說到這裡,楚阮月不得不多想,與先前在母親遺物中看到的病歷對應起來。

  師母微露凝重神色,翻開手裡的筆記本:「我記性不差,也一直有寫日記的習慣,這件事還真的有記錄。嗯……在這裡,三十二年前的事了。」

  楚阮月飛快心算,三十二年前,不正是病例有缺失的哪一年嗎,師母在聊的事毫無疑問就是母親的事。

  「這日記本上記得都是些碎碎念,也怪年輕時感慨太重,總覺得寫點什麼才行。」不等她問,師母已經接著講了,「那姑娘手術之後,精神狀態很差,挺讓人擔心的,我有好幾天的日記里都寫了她的事。對了,她當時出院很匆忙,說家裡有急事,提前辦了手續。我還特地囑咐她,回家之後要好好休養,一定要記得複診。嗯……這裡我也提到了,後來過了一個月,她確實回醫院複診了。」

  「這麼說來,我媽媽當年的確是有過這樣一段經歷。」楚阮月如夢似醒地聽著,還是有些難以置信,「師母,您確定那個姑娘,就是叫阮荷嗎?」

  日記本就在師母手中,明顯泛黃舊損的紙張提醒著她那上面儘是年歲沉澱的痕跡。楚阮月很想大膽請求,請求師母可以允許她親眼看一看上面的內容,可那畢竟是不禮貌也不恰當的行為,她終究是忍住了。其實她心裡已經相信了,也對號入座了,但接受事實需要過程。

  「本來我也不確定的,可不久前我親自去求證了這件事。」師母竟是語出驚人,「我去找了當年的住院病歷,也很幸運地找到了,若是說日記本里記載的是我一些主觀的情緒,那病歷上記錄的則是更客觀的事實。」

  楚阮月屏住呼吸,生怕錯過她之後提的每個字。

  「阮月,你在找這份病歷吧。」師母遞來一張紙,「或許這上面的內容可以解答你心裡的疑問。」

  楚阮月雙手發僵,也不知怎麼擡起的手又怎麼接過的紙。

  「這份病歷是我申請複印的,雖然是手寫,但內容很全。你媽媽阮荷當年已經懷孕四個月,因為身體不適來醫院檢查,之後出現了胎停的症狀,被診斷為先兆流產,手術是我親自做的。」

  「胎停的原因……是這個嗎?」楚阮月反覆看著病例上的內容,心裡是說不出的五味雜陳。

  「黃體功能不全,出現這個問題的因素也有多個方面,易導致不孕或流產。」師母耐心地解釋著,「不過這種情況並非完全無法治療,你媽媽當時的情緒不算很穩定,可能也缺少家人的關愛和理解,難以排解抑鬱也占一部分原因。」

  這話一點都不叫人意外,父親如今是怎麼對待她的,當初大概也是怎麼對待母親的。時間延續至今,這才是從未變過的事實。

  楚阮月翻出手機里的照片,主動展示給師母看:「這是我媽媽阮荷遺物里找到的病歷卡,其中有一頁缺失了,我懷疑遺漏的正是您剛才給我的這段記載。師母,麻煩您再給我看看,後面的複診是否與你提到的事情合得上。」

  師母耐心地將照片瀏覽完畢後,回答道:「這個我在住院病歷里也翻到了,阮荷來複診那天我剛好不在,病歷上簽名的劉醫生是我的同事。喏,就是這裡的簽名,事情合得上。」

  「所以說,我媽媽並沒有放棄那個孩子。」當往事的原貌逐一還原,楚阮月變更加堅定自己的想法。

  「當然沒有,她一直想留住孩子的,怎麼可能主動放棄。你應該相信你媽媽,她是個意志堅強的人,否則我也不可能有感而發,把這件事寫進日記。」

  「可有人不這麼認為,甚至抱著敵意傷害她。」

  楚阮月喃喃著,多是心酸滋味。等再回神,只師母正看著她,目光平靜且溫柔。她心中再是觸動,多了些許清醒。

  「師母,這些事是蘇憑淵拜託您查的嗎?」儘管心裡有了種種猜測,她還是想聽一聽答案。

  師母笑了笑:「嗯,小蘇那天給我打電話,問能不能查到三十年前的病歷,我本來是沒想到會有這種巧合的。但有些事就是很巧,當我再翻閱起這本日記時,許多模糊的記憶也再次清晰起來。在得知小蘇要找的,正是我曾參與的經歷的,便更沒辦法置身之外。雖然我和你媽媽阮荷只是醫生和病人的關係,但我知道她是個堅強的女人,有些情感是共通的。」

  「您說的對,我相信我媽媽的為人。雖然我與她相處的時間並沒有很長,但從她那裡得到的愛卻並不比任何人少。師母,謝謝您告訴我這些事。」

  「孩子,這是你應該知道的真相,說感謝就見外了。」師母真的很懂得安慰人,「倒是小蘇,為了這件事呢來了好幾趟。看得出來,小蘇對你用情至深,是真的替你著想。」

  「我明白,他是很好。」楚阮月心裡陣陣泛暖,「我會好好珍惜的。」

  師母上前拍了拍她的手,欣慰道:「那就好,未來還很長的,記得往前看。」

  楚阮月點點頭,這段日子以來糾結在心間的結終於鬆開了些。

  「老郁,水果還沒切好嗎?」

  師母朝廚房吆喝了一聲,隨即得到回應。

  「來了來了。」聲至人也到,郁教授捧著裝滿瓜果的碟子走過來,看著心情很不錯,「和小蘇多聊了幾句,這不知不覺的忘了時間。」

  蘇憑淵跟在後面出現,手裡捧著茶壺杯盞之類,走到楚阮月身邊落座。雖然他一句話都沒有講,但看過來的眼神里皆是小心翼翼的擔心,很難讓人不在意。

  「你們又在聊了一些深奧的學術問題吧,這廚房可是用來燒飯做菜醞釀煙火氣的地方,可不是你們搞研究的實驗室。」

  師母說笑著調動氣氛,也顯然效果不錯。

  「這興致來了還分什麼廚房客廳的,小蘇你說是不是。」郁教授親切的看向楚阮月,招呼道,「阮月,多吃些,這水果很甜的。」

  「謝謝喻教授。」

  除了致謝,再沒有更好的方式表達內心的感受,她都懂得,若說今天這場晚聚是蘇憑淵的用心安排,那二位長輩的親切體貼則是有心照顧。明明大家都是為了她才安排了見面,可誰都表現得自然得當,仿佛這場邀請本就該如此輕鬆自在。

  楚阮月不願辜負他們的好意,拿起一塊甜瓜嘗了一大口,的確是很甜很甜,是甜到她心裡的美味。

  「謝謝師母。」

  她又說了一遍,把目光落到蘇憑淵身上。

  最應感謝的是一直守在她身邊的人。長久以來,她常常在意自己的感受,卻往往忽略了對方的付出。

  她早該好好回應這份感情了,以最坦誠也最無畏的方式。

  [蘇老師來了]

  回到臥室時,阮月還倚坐在床邊,原本拿在手裡的照片散落一旁,顯然是犯了困。

  蘇憑淵心懷柔軟,悄聲走過去收拾好床上的東西。

  都是從餅乾盒裡拿出來的有關阮荷的物件,想來這些天,阮月反反覆覆地拿出來看,有時候看得久了便盯著其中一件發呆,總讓他生出些擔憂。

  不過今晚的狀態也是意料之中。從郁教授家回來之後,阮月的情緒稍微輕鬆了些,拿起遺物時,也不再皺著眉苦著臉。

  蘇憑淵捨不得看她獨自黯然神傷的,所以想了許多辦法去尋找當年的真相,令人慶幸的是,他很順利就找到了突破口,從當年醫院的病歷入手,如願查到了最接近真相的事實。

  人生總是有奇妙之處,他想,這便是與阮月的之間說不清的緣。

  選擇在今天告訴阮月,也是希望她以後每次過生日都能得到最大程度的寬慰和祝福。

  一切收拾妥當後,蘇憑淵起身去關燈,卻被忽然而至的力道拽住了衣角。

  「你去哪裡啊?」阮月靠在他身後,語氣里多是慵懶,「這麼晚了,還有事嗎?」

  「沒有。」蘇憑淵又坐下,轉過身去,「我只是準備去……」

  「關燈」遲遲沒說出口,只因眼前的人正肆意散發著迷人魅力,可她完全不知此事,露出滿是疑惑的神情。

  「嗯?」她眨了眨眼睛,似乎更清醒了些,拽著衣角的力氣也更大了些,「別走,陪我。」

  蘇憑淵沒來得及感受突如其來的心動,就被她張開的雙臂摟住腰,然後是越抱越緊地倚在他身前,好似怕他會突然消失似的。

  「你哪都不許去,今天是我生日,我說了算。」

  好一個「我說了算」,霸道得讓他完全放棄抵抗。

  「我不走。」蘇憑淵也抱著她,聞著她髮絲間惹人醉心的清香,輕聲說,「全都聽你的。」

  「真的都聽我的?」她連提問都是黏人的語氣,「那我做什麼也都可以了?」

  「嗯,想做什麼都可以。」

  阮月仰起臉,用無聲的眼神注視著他,卻不說話。

  「怎麼了?這樣看著我。」蘇憑淵只覺得她這模樣惹人憐愛,哪怕抱在懷裡也捨不得抱太緊。

  阮月眼中是一閃而過低落,可始終凝視他的雙眼。

  「蘇憑淵,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

  他立刻了解她的心情,下意識地答道:「我們之間可不是需要感謝的關係,更不需要這些見外的話。」

  阮月搖搖頭:「不是見外,是真的感激。我覺得自己好幸運,能認識這樣一個好的你。我也不是那麼特別的人,你究竟看上我哪一點?」

  這話說得怪可愛的,他就是喜歡這樣可愛的她。

  「該說幸運的是我。從認識你的那天起,我就在不知不覺間被你吸引,而這份吸引力足以支撐我追著你跑到現在。我喜歡的不是你的哪一點,而是你哪一點我都喜歡。」

  阮月聽得認真,認真到又不自覺地皺眉。

  「說這些,是不是又讓你覺得有負擔了?」

  蘇憑淵自知最近有些得意忘形,有些真心話不經考慮也會說得順口,但他並非想表達自己情深義重有多辛苦,而是想讓她知道,無論發生什麼,他都會是陪她在身邊的那個。

  「如果是負擔,也是甜蜜的負擔。」阮月忽然展開笑顏,上前摟住他的脖子,「謝謝你的喜歡。」

  在意識到這是她出其不意的主動時,有種喜不自禁的雀躍湧出心頭,再一秒,是熟悉的香味沾上他的唇,一點一點招惹著,不依不饒糾纏著,叫他沒辦法保持冷靜。

  繾綣情意一掃慵懶困意,一個人的主動,變成兩個人的情不自禁。當他以為自己應該更主動之前,卻被阮月壓在身下。

  「做什麼都可以?」她又問了一遍,眼底蘊著平日裡少見的嬌媚動人。

  換個角度再看她,蘇憑淵才發現自己處於「劣勢」也是不錯的體驗,乾脆隨她興致,配合裝乖。

  「我現在也沒有反抗的餘地。」說是如此,手卻不安分的摟上她的腰,給「自投羅網」多加了點主動的意思。

  「反抗也晚了。」她捧著他的臉,目光相映,「你就做好被我撲倒的覺悟吧。」

  他當真是哪一點都喜歡,最喜歡的是此時此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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