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不到的歡喜[沁·番]
2024-09-15 08:57:25
作者: 切尾
得不到的歡喜[沁·番]
傍晚時分,明玫捧著手機排入了文海餐廳的候餐隊伍中,daylog上的評論還在瘋長,而她則越瀏覽越不痛快。
排到窗口時,打餐的阿姨一見她就特別熱情,不等點菜就摸清了她的喜好,直到把餐盤堆成小山似的。明玫頭也不擡說了句謝謝,托著餐盤就往回走。
「明老師!這邊!」
還未落座,不遠處的黎心悅和項菲就朝她招手,顯然是早就看到她了。
明玫快步走過去,坐到項菲身旁。
「明老師,你這麼晚才來吃飯啊?」黎心悅問。
本書首發ʙᴀɴxɪᴀʙᴀ.ᴄᴏᴍ,提供給你無錯章節,無亂序章節的閱讀體驗
「沒胃口。」明玫愁眉苦臉地答了句。
項菲默默看了眼她盤子裡的菜,與黎心悅默契對視。
明玫這才發現自己面前的一座山,頓時哭笑不得:「阿姨最近太熱情了,我說這盤子怎麼變重了。」
「明老師,有煩心事啊?」項菲問。
明玫嘆了口氣,忽然問她們道:「問你們啊,最近蘇老師的工作狀態怎麼樣?」
兩位助教互相看了一眼,不約而同地回答道:「挺好的啊,不過……」
「不過什麼?」明玫一副緊張兮兮的樣子。
「不過蘇老師跟變了個人似的,天天秀恩愛於無形。」黎心悅說了句很深奧的話。
「什麼意思?」明玫聽懵了。
「你下次去我們辦公室看看氛圍就知道了,自從大家都見過楚小姐以後,蘇老師也不藏著掖著了。」項菲解釋道,「辦公桌上放了兩個人的合照,平時接電話的次數也變多了,我都感覺公開已婚身份的蘇老師身上的氣質比之前更絕了。」
黎心悅更是激動:「沒錯沒錯,這陣子楚小姐經常來接蘇老師下班,兩個人的互動也太甜了吧,看的我都想談戀愛了。」
「呃……他們倆倒是兩耳不聞窗外事啊。」明玫小聲嘀咕了一句,「合著我一個外人干著急。」
「著什麼急啊?」黎心悅問。
明玫眉頭皺得更誇張,沒由來問了句:「你們應該不是楚挽沁的粉絲吧?」
「楚挽沁?」
項菲看看黎心悅,黎心悅又看看項菲,莫名的,兩個人眼裡又露出八卦的眼神。
「我們……至多算個……」
「路人粉?」
二人對於自己的定位似乎有些模糊,明玫可管不了那麼多:「如果你們真的是楚挽沁的粉絲,我勸你們趕緊脫粉吧,不是我有偏見,而是她太過分了。」
這話里信息量太大,把黎心悅和項菲聽得來了精神。
「明老師,這和剛才聊的是一個話題嗎?」
「當然是!不然你們覺得楚挽沁怎麼會無緣無故蹭蘇老師的車呢?還不是因為……」
兩個人眼睛都亮了,異口同聲道:「要不然,你展開說說?」
明玫正愁無人傾訴,這下剛好,讓她一吐心中不快。她飯也沒心思吃了,乾脆把餐盤推到一旁,拿出手機給他們看。
「看樣子,你們壓根就沒看過這個。」明玫指了指daylog的某個頁面。
「這是什麼?」項菲探過頭,與黎心悅的靠在一起,「藝人專訪?」
「還是楚挽沁的專訪呢,這麼多內容啊。」黎心悅已經在飛快瀏覽了。
「呵,那可不。」明玫一臉不屑道,「獨家的。」
兩個小助理對著手機屏幕滑滑滑個不停,臉上的表情也是變化豐富,還不時發出驚嘆的聲音。
明玫全都預料到了,就跟看戲似的看著她們。
「這照片上的……」黎心悅突然瞪大眼睛,「哎?」
「好像是……」項菲也察覺到了,吞吞吐吐道,「該不會是……楚小姐?」
「是啊,不然怎麼會那麼巧,都姓楚。」明玫滿不在乎道。
「真的是啊?」黎心悅指著某行字,略是激動,「這裡寫的,楚挽沁有個妹妹,那……」
明玫繼續點頭:「嗯,說的就是我家阮月。」
項菲聲調都變了:「這麼說來,蘇老師豈不是,就是楚挽沁的……」
「妹夫!」黎心悅搶答了。「天吶!原來是這層關係呀!」
明玫對於這個結論更是不屑:「得了吧,楚挽沁可不這麼想,明知道蘇老師和阮月的關係,還故意製造話題,分明是想搞事情。」
黎心悅與項菲面面相覷,一時間不知說什麼好。
「你們想想,之前被拍到照片的事,楚挽沁是怎麼回應的?她要是真的認為是一場誤會,就不可能用那種模稜兩可的措辭,她就是要讓不知內情的人猜來猜去,滿足她不光彩的私心。」
「這麼複雜嗎?」黎心悅都疑惑了。
明玫非要講明白才痛快:「才不複雜呢,但凡楚挽沁主動解釋清楚,這事也不至於引起那麼高的討論度,更不會在校內網掛那麼久。後來,不還是蘇老師先澄清,才把輿論壓下來的嗎。這次她倒更厲害了,扒拉出自己的家事,說什麼姐妹情深,沒一句真話。」
「啊,難道這些內容也不是真的?」項菲隱約聽懂了。
「告訴你們吧,我認識阮月這麼多年,可從來沒聽說什麼姐妹情深感人事跡。他們楚家個個都只圍著楚挽沁轉,根本不在乎阮月的處境和想法。」明玫湊上前,把專訪內容拉到其中一段,指著道,「看到這句話了嗎,分明是暗指她的初戀對象是蘇老師,都是謊話連篇,蘇老師喜歡的一直都是阮月,怎麼可能跟楚挽沁有關聯呢。」
「明老師,你說的都是真的?」
「千真萬確!」
黎心悅和項菲有些難以消化的樣子,又盯著專訪內容來回看了好幾遍。
「這麼說,楚挽沁真的對蘇老師有意思?」黎心悅說,「三番兩次的巧合雖然不明顯,但我們外人看著的確很像那麼回事啊,特別是daylog上動態,很容易引人聯想。」
「哎,還有校慶晚會那天,也是楚挽沁主動和蘇老師交談,要不是後來發生的那件事,我們還以為闢謠是假的呢。」
「楚挽沁就是要讓所有人都以為,她和蘇憑淵的關係特殊啊,不然整那麼多么蛾子做什麼。」明玫忿忿地說,「還不是欺負阮月不計較,真是氣人。」
「我們真是沒想到。」項菲一副想不明白的樣子,「楚挽沁的形象一直很好,長得又漂亮的,工作又上進,粉絲們都把她當女神的崇拜的。就算不是粉絲,像我們各樣的路人也覺得她不錯。」
黎心悅反應更快些:「那她圖什麼呢,再怎麼讓別人誤會,蘇老師也已經結婚了啊,她撒謊對自己也沒什麼好處哎。」
這句話倒是一下子點醒了明玫,她猛得想到什麼,情緒激動。
「沒錯,你們抓住了重點!像這種得不償失的謊話,她為什麼樂此不疲呢,我現在算是終於明白了!」
項菲和黎心悅面露難色,也不知哪句話說對了。
明眉咬牙切齒地繼續說:「哼,我倒要看看楚挽沁這次究竟要做到什麼地步才肯罷休,反正我絕對不允許她破壞阮月的幸福。」
「明老師,你別激動,我們相信你的話。」
「你們必須相信啊。」明玫目光堅定地看著她們倆。
黎心悅和項菲點頭如搗蒜:「我們都站在蘇老師和阮月小姐這邊。」
「沒錯,讓那個可惡的姐姐見鬼去吧!」
正站在海邊醞釀情緒的楚挽沁沒由來打了個噴嚏,她下意識地縮了下脖子,攏了攏肩上的薄外套。
「卡——」不遠處的機位後,一位戴著深色毛線帽的大叔無奈地大聲說道,「挽沁,你今天怎麼回事,狀態不行啊。」
楚挽沁已經轉身向他鞠躬:「對不起陳導,我剛才實在沒忍住,您放心,下條我保證沒問題。」
一旁的攝影師大哥以及劇組的其他人都默默看向陳導,但見他神色凝重正作思考狀,似乎在猶豫什麼。
「這樣,你調整下狀態。」陳導拍了下手,「休息十分鐘吧,不能再多了。」
「陳導,我可以的,不用休息。」
楚挽沁還想爭取一次,可陳導只揮了揮手便不再多說,守在一旁的林圖見狀朝她使了個眼色,意思是就這麼辦吧。楚挽沁尷尬地抿了抿唇,只好從站位退了下來。
「哎,注意了,十分鐘之後繼續!」林圖嚷了聲,生怕大家聽不明白似的。
助理瑞瑞和關關立刻迎上來,一個給楚挽沁披上厚實的大衣,一個遞上保溫杯和暖手寶,照料得無微不至。楚挽沁明顯情緒低落,機械式地接過東西,走到休息處緩緩坐下。
「沁姐,是不是凍到了?這海邊的風真的很冷。」
瑞瑞關心了句,關關也跟上說:「今天拍攝時間太長了,不光是姐,其他人也都挺累了。」
「拍戲不就是這樣嗎,又不是來享清福的。」楚挽沁悶悶地說了,「這種話你們在我面前說說就算了,可別被其他人聽了去。」
瑞瑞和關關連忙點頭:「知道了,我們會注意的。」
化妝師也跟來補妝,飛快地把楚挽沁的妝容打理得完美,只是她再怎麼美,眉頭還是微蹙著。
「挽沁,有心事啊?」忽然有個聲音響起,「和我聊聊?」
楚挽沁一擡頭,見封轍不請自來,還帶著優雅範坐到她對面的摺疊椅上。
「我挺好的。」楚挽沁回了句,沒再看他。
封轍笑容溫柔道:「別不好意思,咱們現在是搭檔,有什麼煩惱聊聊唄,對咱們合作也有好處的。」
楚挽沁冷冷一擡眸,恰好對上封轍那雙帶笑的桃花眼,單從相貌而言,這個男人的確是顏值很高,與他同框若沒有亮眼之處難免落於下風。不過她也很自信,從來沒有被這男人蓋過風頭。
「我跟你講啊。陳導以前更嚴厲呢,經他手捧起來的哪個沒被罵哭過,他要是看不上你連罵都懶得罵,何況如今還挺好脾氣的。」
楚挽沁對於他莫名其妙的搭訕表現得冷淡:「這麼說,你也被罵哭過?」
原以為封轍聽了這話會拉下臉,沒想到他反而笑了:「是啊,罵得別提多慘了,我眼睛都哭腫了。」
「哈?」對於他反套路的回答,楚挽沁著實沒聽懂。
封轍一臉得意道:「我十歲時拍了陳導的一部戲,演了少年男主,有場戲哭不出來,被他一頓痛罵,呵,你覺得呢。」
楚挽沁這才反應過來:「真是沒看出來,你出道挺早啊。」
「那應該比你早,拍戲嘛,多拍幾部就有經驗了,什麼時候該用什麼表情,自然而然就會了。你剛轉行演戲,自然是不習慣,沒什麼大不了。」
「你跟我說這些是什麼意思?」她臉上笑著,心裡卻「切」了一聲,合著他演戲是真靠「演」的,難怪水平那麼不穩定。
「剛才不是說了麼,這戲對你我都重要,誰的狀態不好都對咱們倆沒好處。」
封轍居然說了句有道理的話,但楚挽沁也不蠢,明白他是出於什麼目的。
上次偶遇韓漳,封轍國民學長的人設算是栽了跟頭,必然是擔心到手的番位會不會受影響。一來,這劇是曜星主投資的,以韓漳的身份完全可以左右一個角色的安排,哪怕是男主角;二來,陳導可不是隨便誰都能請來的,封轍好不容易有機會拿到一番,若是因為這麼個原因折了,他肯定不甘心。
封轍要不是還有個當副導的舅舅撐腰,難保能一路順風順水走到今天,以他的心氣是不可能接受身份回落,陳導的戲是他最重要的機會,他再怎麼心高氣傲也得抓住這次的機會。
楚挽沁當然也得抓住,進劇組以來待人接物都極為講究,表面和氣少不了,保持分寸少不了,刻苦努力少不了,總之人情世故占了她一半的精力。
「你這麼好心,那就幫幫我啊。」楚挽沁緩了臉色,算是同意他的想法,「這場戲對我確實有難度,心裡獨白都得靠神態動作表現,你怎麼看?」
「這個嘛,不難。」封轍笑了聲,起身走到她面前,慢慢俯身靠近,「陳導講究一個感情細膩,你不如代入下與自己本人相近的情感。」
楚挽沁只覺得封轍突然靠近令人不快,但又聽他問。
「你不至於沒談過戀愛吧?」
她心裡一顫,語氣是不屑:「你說呢?」
封轍似笑非笑:「我開玩笑呢,你最新的專訪我可是逐字逐句看的,真好奇那位初戀對象是什麼樣子呢。」
「你好奇那種事做什麼?」這種敏感話題,她卻是願意多講幾句的。
「當然是因為我對你很感興趣。」封轍的眼神忽然變得輕佻。
「這句也是開玩笑吧。」楚挽沁假裝沒看見,默默拉開距離,「還是說重點吧。」
封轍「哈哈」笑了兩聲:「就是代入角色的感情啊,什麼愛而不得、愛得隱忍之類,把對我的感情,嗯,也就是那主角的感情投射在現實中相近的人身上,會不會更容易進入狀態呢。」
理論知識倒是挺豐富的,只是他自己應用卻不怎麼到位。楚挽沁不禁也笑了。
「我說得不對嗎?如果你是在體會不到,我可以換個方式幫你啊。譬如——」封轍還故弄玄虛起來了。
「譬如什麼?」難得有人用這種蹩腳的方式還能勾起她的興趣。
「和我來個假戲真做試試。」封轍趁她不備,故意傾身在她耳邊,「挽沁,你算是我喜歡的類型,跟你合作,我還是很開心的。」
楚挽沁又不是沒見過世面的小女生,哪會因為他這點伎倆就被唬住,她用同樣的方式貼著他的耳朵,用甜甜的嗓音說了句:「你該不會就是用這種方式騙其他學姐的吧。」
封轍卻笑得更明顯:「不是啊,我覺得你還是比較適合被人追,反過來可能會傷了你的自尊。」
楚挽沁目光一沉,雙手也不由自主地握緊成拳,很難說不是被他猜中了什麼。
「可惜我不是你苦戀已久的白月光,如果要找對的感覺,學姐你還得好好加油哦。」
說完這句,封轍便撤身離開了。
接下來開拍的整場戲,楚挽沁都被那句「苦戀已久的白月光」占據腦海,反反覆覆有個模糊的臉浮現,讓她煩躁之餘又情緒低落,然而可笑的是,她居然真的找對的感覺,哪怕鏡頭外與她配戲的是另一個男人另一張臉,也沒能把這份情緒緩解。
等到陳導面無表情說了句「今天就到這裡吧」,所有人才鬆了口氣。封轍站在不遠處給楚挽沁投來一個眼神,略帶溫柔的曖昧,叫人分不清他還在戲中還是故意為止。她寧願相信的前者,因為在她的意識中,像封轍這類人逢場作戲的本領遠比演技高。
回了住處,楚挽沁舒舒服服泡了個熱水澡,好不容易才把一天的疲憊洗淨。可一閉上眼,腦海里的那張模糊不清的臉突然變得愈加清晰,最後竟然如真的出現般。
她默念了一遍那個熟悉的名字,整個人莫名想生氣。
登陸daylog,翻到個人主頁,評論長龍又加長許多,在數不清的讚美之詞中,幾乎找不到一絲一毫質疑。
這很完美不是嗎,她的形象是優雅的女神,永遠被人捧在高處,得到什麼都是理所當然的。沒錯,都是她應得的,從十歲起,她便這麼堅定地認為了,哪怕那些應得的比普通人拿到得晚,也不影響任何事。
如此安慰著,她的心情終於有所好轉,但很快手機吵個不停,打破了這一整天難得的平靜。
她皺眉卻是以傲慢的表情,當看到來電姓名時,傲慢又變成了冷蔑。
「挽沁,有空聊聊嗎?」
卓秉約的聲音真是百聽不厭,她輕哼著笑了聲:「我很忙啊,有事?」
「那你什麼時候有空?」這語氣比往常著急。
「怎麼了,有話直說吧,咱們也不是需要繞彎子的關係。」
那邊沉默數秒才繼續說:「你最近在劇組吧,拍戲順利嗎?」
「不勞你操心。」楚挽沁坐到床邊,看向一旁化妝鏡里的自己的素顏,「沒事我掛了。」
「等等,那篇採訪是怎麼回事,為什麼阮月的照片也在上面。」
楚挽沁猜也是為了這樁事:「什麼叫阮月的照片,那是全家福。」
「是啊,為什麼要放全家福?」卓秉約追著問,「而且還以那種口吻寫出那種話?」
「那是我的採訪啊,我想放什麼照片就放什麼照片,你管得著嗎。」楚挽沁躺倒在床上,笑出聲,「你現在是什麼意思,我連說話的權利都沒有嗎?」
「你知道我是什麼意思,你想講家庭美滿怎樣都好,沒必要用那種措辭,更沒必要帶上阮月。」
「哦,卓秉約,你在含沙射影說我撒謊呢還是在替阮月抱不平呢?不會兩個都有吧?」楚挽沁咯咯咯笑著,「有必要那麼較真嗎,難不成想讓我賣慘?說我從小就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好不容易到了十歲被認回去,還必須接受父親還有另一個女兒,而我媽被辜負的原因僅僅是給不了名分?這才是你想看到的聽到的是吧。」
「我只是不希望你自欺欺人。」卓秉約說得義正辭嚴,「上一代的事不是我們這一代能左右的,你一直耿耿於懷只會加深自己的痛苦,真的沒必要。」
楚挽沁慢慢板了臉:「你這是同情可憐我嗎,抱歉了,我一點都不痛苦,非但不痛苦,而且過得特別舒心。我覺得自己就是家庭幸福啊,別人怎麼想的我為什麼要在意。」
「楚挽沁。你不覺得這麼些年,你一直和阮月較勁其實是件特別沒意思的事嗎。」卓秉約加重語氣,帶著明顯的情緒,「她有什麼你都想要,哪怕她讓給你,你也不滿意,究竟什麼才能讓你真正滿足,真正放下。」
「現在又變成說教了嗎。沒意思的究竟是誰啊,我們的家事什麼時候輪到你一個外人插手了。」
卓秉約打斷她:「我沒把你們當外人,我始終相信你們可以好好相處,但是我天真了。從小到大,你從來沒想過好好待阮月,哪怕她一再退讓,換來的還是你不依不饒。有句話,還真是說對了,一個人越是缺少什麼,就越強調什麼。迄今為止你對阮月所做的一切都印證了這點。」
「你懂什麼。」楚挽沁猛得從床上坐起來,「少跟我講什麼缺少,我缺少的是你們永遠無法理解的,我憑本事拿回來沒偷沒搶的,你有什麼資格指責我!」
「你做過,只是你不覺得。」卓秉約異常平靜地說,「你甚至連自己的感情都不放過。」
這一句話想把無形的刀子猛得扎進她心裡。楚挽沁由怒轉喜,竟然不受控制地大笑起來。笑得太過,連肩膀都止不住的顫抖。
「你總熱衷於拿走屬於阮月的一切,大多數時候這種事或許能讓你得到短暫的滿足,但你不可能左右一個人的感情。」卓秉約厲聲道,「別活在虛構的謊言裡了,放過別人也是放過自己。」
楚挽沁捏住手機,強了氣勢:「你已經完全不顧我的感受了是吧。阮月阮月,你眼裡只有阮月,你可憐她同情她,那都是你的事,別來我這裡扮痴情。」
「那你呢,在蘇憑淵面前演了這麼多年不累嗎。」卓秉約也有咄咄逼人的一面,早已不再是過去那個對她寬容的學長了。
楚挽沁越聽越焦躁,再度瞥見一旁的鏡子。而鏡子裡,她絕美的容貌竟然有了無法忽略的瑕疵,她想都沒想就揮手撣開。
「挽沁,我不會再放任你的過分了,我會再打給楚叔叔,和他聊聊你的事。」
楚挽沁還想說句什麼,卓秉約已經毫不留情地掛掉。她隨手抓起床上的枕頭砸出去,可那並沒有給她帶來任何泄憤的快感,反而是更加躁鬱。
[楚挽沁·暑假]
八月底,沐城機場安檢口。
楚挽沁再次擡頭環顧周圍,終於找到了那個他。她飛快起身,卻悄聲走近,最後在他來不及反應過來之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蘇憑淵迅速轉身:「楚……」
當看到她的臉之後,蘇憑淵帥氣的笑臉卻突然僵了僵,而那個招呼也沒了後續。
楚挽沁當然明白這是怎麼回事,她不在乎地繼續展現燦爛笑容,親切地說:「蘇憑淵,這麼巧呀,你也準備回海沢嗎?」
她話說到完,蘇憑淵已拉開距離,俊逸的眼神冷了下來,變成了不好惹的戒備。
「你?」
「對啊,我。」楚挽沁歪著頭沖他笑,「我們還真有緣分是不是,你買的哪個時間的航班啊,說不定我們可以一起回學校。」
「我還有事,不打擾你進站了。」
蘇憑淵壓根就沒打算與她多聊,永遠是一副冷冷淡淡的表情。可他越是這樣,越能激發起她的鬥志。
楚挽沁跟上他,拿出她一貫的熱情說:「我也不著急安檢,我等你一起。」
「不用,你走那邊就好了。」蘇憑淵看都不看她一眼。
「哎,太冷淡了吧,就不能對我溫柔一點嗎。」楚挽沁明知他不會改變,還是忍不住抱怨,又或者說,她已經習慣用這種語氣面對他了,「我們好歹也是朋友啊,有你這麼對待朋友的嗎?」
「我們只是同校。」蘇憑淵笑了,卻不是她想要的笑容,「你留步吧。」
「喂,你是不是在等楚阮月啊,別等了,她是不會來了。」楚挽沁終於受不了他的冷淡,直接說了重點,「她那麼忙,哪有空來見你,真以為她稀罕你啊。」
蘇憑淵這才與她對視:「什麼意思。」
「就是表面意思咯。這個點,楚阮月應該和卓秉約在一起吧,他們今天約好見面的,她哪有空來機場。哦,我呢,雖然也是要回學校,但也被她拜託了一件事呢,你猜是什麼?」
「卓秉約?」蘇憑淵神色凝重,「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他們兩個早就不是普通朋友的關係了,我這個做姐姐的可都看在眼裡。她今天出門之前還說,讓我來機場給你帶句話,她來不了,你也別等了。」
蘇憑淵當然不相信她的話,不過就算他打電話確認也沒用,楚挽沁心知,這個時候的楚阮月是不可能接到電話的。
「怎樣,打不通吧。」她有些得意地抱著手臂,走近他說,「人家忙著約會呢,你就別打擾了。」
「她從來不爽約。」蘇憑淵卻只說了句這個,繼續撥打手機號碼。
然而又是一句「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的提示。楚挽沁暗自笑,有些執著註定是無用功。
「阮月從高中起就是這脾氣了。現在上了大學,離開了家,我爸更是管不住。她對誰都是一個態度,對誰也都無所謂,並不是你想抓住就能抓住的,你實在沒必要為了她勞神費心的。」
周圍有不少走動的乘客,但楚挽沁卻旁若無人地繼續說。
「蘇憑淵,你別對她那麼上心,真的不值得。我就不一樣了,咱們也算知根知底,性格也很合得來,要是能交往一定會很順利。」
這不算表白,楚挽沁想,至多算提議,如果蘇憑淵是個懂得衡量明白事理的人,也會理解她的用心。
「都已經大三了,你就這麼願意被阮月一直釣著?會不會太天真了。」
「天真的是你。」蘇憑淵掃了她一眼,「都已經大三了,你還沒認清我的態度嗎。楚挽沁,你是很優秀,也很出眾,但每個人的追求不一樣,我對你,沒興趣。」
楚挽沁臉色都變了,向來是別人主動對她示好,也就蘇憑淵特別,讓她惦念了這麼多年。如今她主動讓步,他還不知好歹起來。
「你要什麼興趣?」她壓住心底的不滿,還是溫柔了神色,「非得楚阮月才行嗎?」
「你問太多了。」蘇憑淵笑了聲,似不在乎般,「我還不需要和你聊這種事。」
「怎麼不能聊。」
楚挽沁緊追不放,趁他無暇時纏上他的手臂,但目光卻又落在不遠處的扶梯旁。
她一直在掐時間,等著隨時可能出現的楚阮月。果然,如她預料的一樣,楚阮月趕上了送行,但又晚了一步。現在,時機正好,她再不可能讓楚阮有任何如願的機會。
蘇憑淵不愉快地推開她的手,但楚挽沁身子一傾,半摔在地上,連同肩上的書包也一同落地。這動靜引起周圍人的關注,而她就是要讓蘇憑淵猶豫加心軟。
即使琢磨不透他鍾情於楚阮月的原因,楚挽沁還是有辦法讓能發生的誤會都無一例外地實現一遍。這次,楚挽沁要讓楚阮月眼睜睜地看著,用這種以假亂真的場面逼她徹底死心。
蘇憑淵何其有風度,再冷漠也不至於漠視有人在面前受傷,他只能俯身將她扶起。楚挽沁看準楚阮月走過來的時機,一把抱住蘇憑淵的肩膀。
誤會嘛,挑時間挑角度挑氣氛,她爭取就能做到。
蘇憑淵沒料到她會如此沒分寸,再想推開已經遲了。
「蘇憑淵,我受傷了你還推開,太不近人情了吧。」她委屈巴巴地繼續說,目光卻不時觀察對面走來的楚阮月,「一會兒還要登機的,你是想把我一個人扔在這裡嗎。」
「鬆手。」蘇憑淵壓低聲音抗拒她的觸碰。
「好啊,那你先扶我站起來。」她語氣委婉許多,手上的力氣卻絲毫沒減輕。
蘇憑淵被她纏得臉色難看,不情不願地把人攙起來,眼看著就能拉開距離,楚挽沁又一個柔弱賴上來。
「蘇憑淵,你喜歡我就直說吧,別不好意思承認。」
她擡高的音量吸引了不少人,但她在意的只有一個人。
楚阮月會把這幕看得一清二楚,以她的性格必定會不甘忍耐,就算有疑問有不解也不會主動上前問。她很有意志,但同時又很軟弱,這便是楚挽沁對她的評價。
即使無法成功攻略蘇憑淵,也有辦法讓楚阮月知難而退,這就是楚挽沁這次來的目的。
這個暑假,她好不容易從別人那裡打聽到蘇憑淵的去向,沒怎麼猶豫便追過來。得知他們約了去水族館,她有了個不完整的計劃,既能打擊楚阮月的自信心,又能為自己爭取些機會。可惜,蘇憑淵固執得厲害,對她更是不留情面,她太生氣了,怎麼也得把他們拆散。
前一天,楚挽沁偷偷看了楚阮月的手機,在未讀信息里得知蘇憑淵改簽了機票,把起飛時間提早了幾個小時。她覺得這是個再好不過的機會,私自刪掉了這條信息,並且把手機扔進了水池。
楚阮月肯定來不及修理手機,就算趕來機場也多半見不到蘇憑淵,如果她運氣好真見到了,那一定是眼下的場面,足夠她傷心難過地離開。
「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我們之間沒有任何可能。」蘇憑淵掰開她的手,用極不友好的語氣警告道,「別再挑戰我的耐心,否則這是我最後一次對你禮貌。」
楚挽沁滿不在乎地鬆開手,回他以不以為然的笑容。
「那我還真榮幸呢,能看到你生氣的樣子。」
周圍看熱鬧的人已經慢慢散了,楚阮月也早就離開了,這場自導自演的戲雖然不光彩,但她卻得到了從未有過的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