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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要的選擇×真心

2024-09-15 08:57:22 作者: 切尾

  必要的選擇×真心

  飛機降落時,沐城的天空飄起了零星雪花。

  楚阮月有些動容,並沒有告別這座城太久,再來時卻已心境大變。

  從上大學至今,她一度把這裡當作安身之所,抱著必須要留下的決心堅持了很多年。但世事總難預料,有人鍥而不捨地追著她,不惜用婚約作為保證。最後,她動搖了、動心了,竟也漸漸適應了一個新家。

  如今,她很喜歡那個家,也喜歡等她歸家的人。而沐城,或許只是她短暫停留的一處療傷地。

  接機站人很多,但她輕易就找到人群中的翟漠。

  距離上次交談已過去兩個多月,她思前想後考慮了諸多方面,還是放不下小瞳的事。

  

  其實,她也可以像明玫說的那樣,多考慮自己的難處,不必管別人的麻煩,直接拒絕翟漠。但她終究做不到。

  她親歷過一些事,明白重拾信心的不易,更能理解小瞳的困境。五年過去了,小瞳也不過十二歲,很難想像這期間她經歷了什麼。

  「楚小姐,很感謝你能聯繫我。」

  碰面後,翟漠第一時間表示了感謝,同初次見面時一樣,他依舊給人踏實穩重的感覺。

  「翟先生,我對沐城很熟悉,你不必親自接的。」

  儘管楚阮月再三表示不必接機,但翟漠還是親自過來,看來他是真的很重視這件事,為了讓他安心,她也不介意把話說明白些。

  「我既然聯繫了你,就表示願意幫助小瞳,你盡可放心。」

  翟漠點了點頭:「非常謝謝你。」

  「我還什麼都沒做呢。」楚阮月反而輕鬆了些,「現在先去哪裡?」

  翟漠擡手看了眼腕錶:「時間不早了,先請你吃飯吧。」

  盛情難卻,只怕拒絕也沒用,楚阮月只當客隨主便,任他安排便是。

  吃飯定在一處清雅餐廳,用餐方便,也適合交談。楚阮月也不打算繞彎子,徑直便先開口問了。

  「翟先生,你上次提了兩個請求,我都能接受。不過,我想先見見小瞳。」怕他誤會,她繼續解釋,「考慮到小瞳現在還在接受心理治療,我還不能貿然行事,至少得先看看小瞳的狀況才行。」

  翟漠聽罷欣然道:「你想得很周到,我也認為讓你先見見小瞳更合適。」

  楚阮月點頭:「你上次說,小瞳的記憶還沒有完全恢復,那麼她對我有多少印象?」

  「小瞳對你的印象……」翟漠若有所思道,「應該大多來自那條手鍊吧。」

  楚阮月下意識地碰了碰手腕,今天她還當真帶了那條手鍊。

  「其實我一直認定手鍊上的字母是名字縮寫,所以但凡看到相關的都會特別留意。真的算是巧合吧,讓我無意間看到參賽的入圍名單,你的名字縮寫很特別。這幾年為了小瞳的事,我變得過分敏感,總是忍不住求證一切可能。」

  楚阮月會意,有些巧合確實無法用常理解釋。

  「說來也奇怪,當我見到你的時候,就感覺這次找對了。」翟漠淡淡笑道,「至少你給我的初印象,確實很像小瞳畫裡的天使。」

  楚阮月愣住,長這麼大了,也聽過些讚美之詞,但用「天使」形容到底是怪怪的。

  「別見怪,這是我和小瞳之間的交流習慣。」翟漠解釋道,「自從小瞳畫了那幅畫,我們每次聊起總是用『天使『這個詞,應該說是習慣了。前幾天,她還問我,『天使』會不會是自己的臆想,結果昨天又說,她總有一天會想起『天使』的長相。總之這孩子最近容易胡思亂想,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

  楚阮月不禁笑,看來做父親很不容易呢,何況還是位單親父親。

  之後的時間裡,翟漠說了許多有關小瞳的事,這讓楚阮月也慢慢開始了解,即將見到的少女如今已長成什麼模樣。

  「……孩子長大了,也有了自己的想法,我再如何擔心也不能總約束著。」一番交談之後,與翟漠的交談顯得輕鬆許多,「小瞳最近的狀態不錯,今天還參加了畫展活動,這個點應該和老師在一起。楚小姐,我現在就帶你去見她吧。」

  半小時後,翟漠帶著她來到了流源藝術館。聽過介紹才知道,這次畫展的策展人正是小瞳的繪畫老師,本周恰逢藝術館正式開館,前來看展的人也是絡繹不絕。

  「小瞳在那邊,我先和老師打聲招呼。」翟漠領著她走到最裡面的一處展廳。

  興趣使然,楚阮月留意了門口的示意牌,上面標註的主題是「眼中的世界·心中的色彩」。她本是疑惑其中的含義,再多了幾眼畫展簡介,很快明白這裡展出的是一群特殊群體的畫作。想不到這裡還容納著如此有意義的畫展,明明不是為了來看展的,卻勾起了她的興趣。

  不遠處,翟漠在正與一位年輕男子交談著。而另一邊,某位講解員正向一群人介紹著展廳里的各幅作品。在講解員身邊同時還站著位容貌清秀的少女,她扎著利落的馬尾辮,面帶甜美笑容,一旁做著手語翻譯。

  楚阮月不自覺被吸引,慢慢走近人群。

  不單是畫展的作品出自特別的畫家之手,就連來參觀的人也與眾不同,楚阮月無心打擾,只默不作聲地融入,當她真正看清楚少女的容貌後,便更加確定她就是小瞳。

  數年前相遇的情形再度重現,楚阮月也有了片刻的恍惚。

  當年,她算是看著消防救援隊把小瞳救出去的,可在那之後她便失去意識,等醒來時已被推進醫院的手術室,根本來不及過問太多。當她再次清醒後,才有機會打聽那孩子的事,然而不管如何打聽,都無人知曉她的下落。

  這件事一度為楚阮月所煩惱,在反覆糾結了兩年後,她才漸漸放下。或許,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她寧可相信那孩子一切無礙,正平平安安地生活在某個她不知道的地方。

  而今,這份祝福的心情終於有了寄託的方向,只因她的猜測終於被當面證實了。

  楚阮月終究是沒心思聽什麼解說,只一心觀察著小瞳的一舉一動。那孩子真的長大了,先前看照片還沒有直觀的感受,此刻已真切許多。

  翟漠也從另一邊融入人群,不動聲色地走到楚阮月身邊。

  「楚小姐,還請你稍等片刻,今天的參觀者比較特殊,小瞳得幫忙做手語翻譯。」

  「沒關係。」時隔這麼多年才有機會見到,楚阮月有的是耐心,「正好我也挺感興趣的,就當參觀了。」

  他們正交談著,小瞳的目光已不經意地飄過來。

  短暫的對視令楚阮月內心平靜,她更加確定自己想做的和即將做的是什麼。

  這場參觀在二十分鐘後順利結束,解說員引導著參觀者陸續前往二樓的體驗館。先前與翟漠交談的年輕男子則走過來喊住小瞳,二人交流了一會兒。

  楚阮月和翟漠在一旁耐心等待,期間翟漠向她解釋道:「小瞳是先天性聽力障礙,兩歲時植入了人工耳蝸,又花了兩年多才逐漸適應,可以說過程十分不易。正因如此,她才比其他孩子更要強,不管做什麼都會拼盡全力。你現在看她與別人交流很順利,但其實背後付出的努力連我這個成年人都難以想像。」

  「因為很珍惜吧。」楚阮月意外地能理解,「就算是孩子也有拼命想守護的東西。雖然我還不夠了解小瞳,但從她剛才的表現看來,是個特別認真的孩子。」

  正說著,年輕男子和小瞳已走向他們。

  「爸爸,你來早了。」小瞳的聲音很悅耳,若非知道她患有聽力障礙,根本聽不出她的發音有任何異樣。

  「我也是來看展的。」翟漠已然一副慈父形象,看向另一邊道,「周老師,今天謝謝你照顧小瞳。」

  被稱作「周老師」的男子笑容親切:「翟總客氣,應該是我謝謝小瞳才是,幫我分擔了不少。」

  「周老師,我很願意幫忙的,畢竟手語是我的專長嘛。」

  小瞳很是活潑,一雙水靈靈的眼睛特別有神,而此刻,她的目光已落在楚阮月身上。

  翟漠自然察覺此事,先一步介紹:「這位是我的設計師朋友楚小姐,一同來看展的。楚小姐,這位是周老師,藝術館的策展人。」

  「幸會。」周老師態度友好,風度翩翩,「我是周繚雨,楚小姐是第一次來流源吧,希望你能享受這次畫展。」

  「這裡是個讓人馳騁想像的好地方,剛才的解說讓人印象深刻。」楚阮月不吝嗇讚美,「確實值得好好享受。」

  「過獎了。翟總,我還有事要忙,就不打擾你們看展了。」周繚雨客氣了幾句,先行離開。

  「你和我爸是什麼關係?」比起初見時的好奇,小瞳正用警惕的眼神打量著楚阮月。

  「小瞳,注意禮貌。」翟漠提醒了句,「這是爸爸的朋友。」

  楚阮月會意,看來小瞳沒能認出她,介紹身份這種事或許得更加謹慎了。

  「朋友?我對她沒印象哎。」小瞳收起笑容,「你們怎麼認識的?工作中認識的?」

  小瞳接二連三的提問讓氣氛變得微妙,楚阮月敏銳地感覺到隱隱敵意,事情似乎沒有朝她預料的方向發展。

  「小瞳,我們換個地方聊。」翟漠打斷了小瞳的好奇,給了楚阮月一個抱歉的眼神。

  換個地方就是換了個環境清靜的甜品店,不過比起藝術館,這裡確實更適合交談。

  小瞳對她的好奇絲毫沒有減弱,相反的,她不說話時透過眼神釋放出來的情緒,足以讓楚阮月做夠心理準備。

  「小瞳,介紹位朋友給你認識。」翟漠朝楚阮月微微點頭,示意她不必擔心,「這位楚小姐是……」

  「你的朋友吧。」小瞳輕聲笑道,「爸,你不用再介紹一遍,有什麼話就直說吧。」

  「你最近不是參加了學校的藝術節設計比賽嗎,老爸給你找了個不錯的……老師,你有什麼問題都可以問楚小姐。」

  雖說他們是打算找個合適的理由介紹身份,但真正實踐起來卻頗具困難,楚阮月也只有配合的份,邊點頭邊微笑。

  「小瞳,你好,我叫楚阮月,從事設計領域的工作,聽說你對藝術設計很感興趣,我們可以一起聊一聊。」

  「你好,我叫翟依瞳,今年十二歲,上七年級。」小瞳一本正經地做完自我介紹,忽然話鋒一轉,「雖然我對藝術設計是很感興趣,但我現在更感興趣是你。請問,你是我爸爸的女朋友嗎?」

  楚阮月恍然,原來小瞳是完全誤會了她的身份,難怪剛才的敵意略顯微妙。

  「小瞳,你這樣很沒禮貌。」翟漠很是無奈,卻又得保持風度,「怎麼能提這麼奇怪的問題呢?」

  楚阮月也不介意,耐心解釋:「不是的,我和你爸爸是普通朋友,偶爾會聊起你的事。你爸爸很重視你的比賽,所以才想著介紹我們認識一下,順便探討一些共同的愛好。」

  「是嗎?」小瞳狐疑地看著她,「我爸是有不少朋友,但我還是第一次見他帶女性朋友給我認識。」

  這……還真是童言無忌啊,楚阮月有些懷疑地看了眼翟漠。不會吧,這位氣質不俗的珠寶商怎麼看都應該很受女性歡迎,有一兩個朋友也應該很正常,怎麼會有這麼奇怪的第一次。

  想多了想多了,楚阮月立刻回神,朝小瞳笑了笑。

  「所以,你爸可能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讓我們見面的。」楚阮月半開玩笑地說,只希望氣氛可以輕鬆些,「我剛才在畫展上看到,有一副叫『夜鶯』的作品,是你畫的吧?」

  「嗯,是我畫的。」儘管小瞳思路清奇,但至少沒有對她不理不睬,「一定是我爸說的吧,他每次都忍不住向別人炫耀我的畫,其實並沒有那麼出眾。」

  「周老師可沒少誇你,那副畫也是他推薦入展的。」翟漠與女兒相處時更加平易近人,「官方認證,不必過分謙虛。」

  「靈感是來自於安徒生的《夜鶯》嗎?」楚阮月似乎找到了突破口,試探著問道。

  「你看得懂我的畫?」小瞳語氣雖淡,但已表現出驚訝。

  「我第一眼看到時就聯想到了,說起來我以前上學時也畫過類似的插畫……」

  楚阮月承認自己有些刻意取巧,不過若能因此讓小瞳放鬆警惕,她很願意一試。幸運的是,這個辦法奏效了,小瞳很快打開話匣,與她聊起共同愛好。

  楚阮月並沒有天真地認為一次見面就能解決所有問題,小瞳仍對她抱有戒心,但那會隨著信的加深逐步改善的吧。

  「我想再問一遍,你真的不是我爸的女朋友嗎?」

  翟漠臨時走開接電話,話題又千迴百轉再次繞到起點。楚阮月有些無奈,小瞳的執著透露出一絲深意,可她對此沒有立場多想,只能搬出一部分實話。

  「不是哦,我和你爸爸完全沒有這個方向的發展可能,就是普普通通的朋友。」

  「可他也沒有否認。」小瞳追問。

  「因為事實就是這樣,你爸爸認為沒必要解釋吧。」楚阮月很有耐心,「小瞳,你不相信我說的話嗎?」

  小瞳皺了皺眉,又抿了口橙汁:「我爸明顯是想讓我認識你,我才不信是因為什麼比賽的原因。難不成——」

  難不成?楚阮月莫名緊張。

  「其實你的真實身份是心理醫生?」小瞳趴在桌上,湊近看楚阮月的臉,「你說話很親切,用詞很謹慎,聊的都是我感興趣的話題,像在迎合又像在引導,總之,很——可——疑——」

  「很可疑」這個評價非常準確呢。楚阮月在心裡默默嘆氣,如果她真是心理醫生倒好了,說不定就有辦法更自如地幫助小瞳。

  她思索數秒,回答道:「那你要不要試著相信我。」

  「相信你什麼?」小瞳表情嚴肅。

  「相信我,一定會幫助你。」楚阮月平靜地回視。

  「幫助我什麼?」小瞳緊追著問。

  「幫助你戰勝最害怕的東西。」楚阮月脫口而出,是發自肺腑的真誠。

  小瞳愣住了,看過來的眼神也多些許困惑。

  「你……」

  楚阮月粲然一笑:「我在你這個年紀有很多煩惱的,總想著要是有人願意傾聽和理解該多好。」

  「那你找到願意幫助你的人了嗎?」

  「嗯,找到了,多虧了有他陪伴,我才能勇敢地面對內心的恐懼。小瞳,我也能幫助你做到這點。」

  「可我們才初次見面,你怎麼可能……」小瞳放慢語速,又重新注視著眼前之人,楚阮月坦然地接受她的目光,回以堅定的溫柔,「……我們以前見過嗎?」

  這是個值得探討的好問題,但翟漠回來了,話題也戛然而止。

  「你們聊得如何?」翟漠看似在問小瞳,實則想聽楚阮月的想法。

  「爸,我能再點一份舒芙蕾嗎。」小瞳顯得乖巧,「你去櫃檯那邊點嘛,我想要紅豆味的。」

  看樣子,小瞳是想支開翟漠,楚阮月又何曾聽不出來,用眼神示意翟漠放安心。翟漠只能再次離開,給她們創造一個可以繼續深談的空間。

  「我們以前在哪裡見過嗎?」小瞳顯然執著於這個問題,「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楚阮月。」

  「楚阮月……」小瞳喃喃自語,反覆念叨了好幾遍,忽的神色微變,「你難道是……」

  楚阮月不想嚇她的,即使小瞳聰明到猜中她的身份,她也希望能以最平和的方式回答她。

  「小瞳。」她又回想起初次見面時的情形,「你可以選擇相信你的直覺。」

  「你真的是……」小瞳欲言又止,傷感多過驚訝,「……她嗎?」

  楚阮月終於能大方地點頭:「嗯,能再次見到你,我很高興。」

  [蘇老師來了]

  精彩的樂隊表演結束後,酒吧里的氣氛空前熱烈,所有人都沉浸在歡樂的氣氛中,舉起手中的酒杯來一場不醉不歸的即興聚會。

  一位打扮時尚的年輕女子在友人的起鬨中走到最角落的圓桌前,向靜坐在此處人打了個友好的招呼。

  「嗨,一個人嗎?」

  她笑容很甜美,身材窈窕,穿著與季節不相符的連身短裙,裙擺上吊墜的亮片在變換的燈光下閃爍,乍一看很像電影裡的美人魚。

  只是她的靚麗並未打動面前的人,反而得來一句疏離的禮貌。

  「你好。」蘇憑淵微微擡頭,看了女孩兒一眼。

  「要不要一起喝酒?」女孩兒很熱情,主動坐到對面,「一個人待著會很悶的。」

  蘇憑淵笑得淡然:「我在等人。」

  「等人?」女孩兒傾過上身,任微卷的秀髮散在側肩,半倚著下巴說,「我看你坐這兒好久了,你的朋友該不會爽約了吧。」

  蘇憑淵輕笑著搖頭:「那邊是你的朋友們吧,如果你們在玩大冒險,我應該幫不了。」

  「嗯?」女孩兒歪著腦袋,笑得更燦爛,「原來你早就注意到我啦,雖然只是做遊戲,但我對你感興趣是真的呢。」

  這麼直白的示好,蘇憑淵見過太多了。整個大學時代追著他的女孩子大多都很直接,毫不掩飾對他欣賞和愛慕,他也理所當然把她們的期待值降到最低點。現在不過是再拒絕一遍罷了。

  「抱歉,我不感興趣。」

  本是得罪人的回應,可他的微笑是恰到好處的禮貌。女孩似乎對這項高難度挑戰充滿自信,繼續展示她引以為傲的魅力。

  「別這麼冷冰冰的嘛,我們能不能先拍張合照?」

  「我對拍照也不感興趣。」既然說他冷冰冰,蘇憑淵就貫徹到底算了。

  「哎呀,你怎麼能拒絕這麼可愛的女孩子呢。」一個脆耳的聲音打斷他們,「美女啊,要不跟我合照?」

  女孩兒定睛一看,「哇」得興奮道:「你是剛才的主唱吧?」

  蘇奪「嗯」了一聲,一屁股坐到蘇憑淵身邊。

  「是我沒錯咯,你覺得和他比起來,誰的臉更上照?」

  女孩兒看著眼前的兩個男人,都是挑不出瑕的帥氣容貌,一個是斯文的禁慾系,一個是活潑的溫暖系,各自有各自的魅力,實在很難取捨誰更吸引人。

  「哎,你怎麼每次都能招惹可愛的女孩子,這樣我要生氣了。」蘇奪表現出強烈的不滿,但他顯然是裝的,還故意神秘兮兮地對女孩兒說,「我告訴你,他呢對女的沒興趣,你還是不要對他太熱情。」

  女孩兒的表情立刻僵住了:「你的意思是……」

  蘇奪用力地點點頭:「就是你想的意思。」

  女孩兒果然少了熱情,連看他們的眼神都變了:「那你……不會也是……」

  蘇奪勾上蘇憑淵的肩膀,用故作曖昧的語氣說:「哎呀,你看出來啦,真是好眼光呢。」

  「呃……」女孩兒又看了眼二人的帥顏,尷尬地笑道,「那還真是打擾了。」

  「不打擾,我現在非常有空,你不是要拍合照嗎,可以坐我旁邊哦。」

  「不了不了,我朋友還在等我。」女孩兒態度已變,飛快地離開座位,跟逃似的走了。

  人剛走遠,蘇奪就忍不住狂笑,一邊笑還一邊看蘇憑淵的臉色,試圖從他臉上找出些別樣的表情。

  「好笑嗎?」蘇憑淵瞥了他一眼。

  「別那麼嚴肅嘛,大家都是來玩的,你不能放輕鬆點麼。」蘇奪揚了揚下巴,「誒,今天咱們必須好好喝幾杯。」

  「一連唱了這麼多首歌,你這嗓子經得起折騰嗎。」蘇憑淵沒有來問了句,剛才蘇奪在台上火力全開地飆高音,怎麼聽都很誇張。

  「那必須沒問題,我是誰啊,秒針樂隊的靈魂主唱,這裡缺了誰都行,缺我不行。」蘇奪越說越激動,擡手把走動的服務生招呼過來,「先來兩杯金湯力,不對,來三杯!」

  「怎麼是三杯?」蘇憑淵問。

  「一會兒還有人來。」蘇奪拿起手機看了眼時間,「嗯,應該差不多到了吧。」

  正說著,有人已經走到他們桌旁,蘇憑淵莫名感覺一股熟悉的氣場降臨。

  「哎,嬸兒,正等你呢。」蘇奪樂呵地站起來,拉著來人坐到另一邊。

  蘇憑淵一看是賀芝,立刻明白了。

  「你不是在陪爺爺奶奶嗎,怎麼這個點還出來。」

  賀芝身上儘是不輸年輕人的活力,好像不管出現在哪個場合都毫無違和感。

  「怎麼,我不能來嗎?這地方又不是你們年輕人的專場,再說我來看看蘇奪不行嗎,又不是來看你的。」

  「嬸兒,你太捧場了,我必須單獨唱為你一首。想聽什麼,抒情的還是搖滾的,要不來首懷舊的!」

  「我大侄子唱什麼我都愛聽。」賀芝被這一句哄得開心,「可不像這傢伙,從小五音不全的,想起來就頭疼。」

  「聊歸聊,別扯我。」蘇憑淵就知道會這樣,酒還沒喝呢,就開始頭大。

  上了酒,賀芝更開心了,可淺淺一杯金湯力怎能滿足她的酒癮。蘇奪早有預料,直接用第二輪上桌的酒杯擺滿整張桌子,還得拉著蘇憑淵一杯接一杯地喝。

  蘇憑淵算看出來了,這兩個不按常理出牌的今晚是想不醉不歸。

  賀芝一喝多就開始更加話癆,什麼都聊,聊到最後就繞到蘇憑淵身上。蘇奪也是個八卦的主兒,不嫌事大地跟著起鬨。

  「蘇奪啊,你知道的,這小子只會念書,都快把腦子念傻了。他都和阮月在一起多少年了,連句喜歡都講不利索,你說可笑不可笑?」

  蘇憑淵一頭黑線,哪有這樣吐槽親生兒子的。

  「所以說呢,感情面前人人平等,他要是能學到我一星半點的戀愛技巧,也不至於到現在還情途渺茫。」蘇奪也喝上頭了,有一句沒一句地吹牛。

  賀芝連連點頭:「我看小卓是還沒死心,那天他來家裡吃飯,看阮月的眼神根本是沒放下。」

  「哈?都舞到家門口了?」蘇奪一驚一乍,「老弟,那個姓卓的肯定還對阮月還有意思,你上點心吧。」

  「他不敢。」蘇憑淵現在是勝券在握。

  「那也未必,人家認識阮月比你早多了,是青梅竹馬的感情。就算你們現在結了婚,可他要是還念念不忘,總有辦法博阮月歡心。你一個悶葫蘆,能比得過人家推心置腹?」

  推心置腹誰不會,說得他沒本事似的。

  「你看他,還是副不在乎的樣子,得虧阮月相信他那幾句話,不然早把他踹了。」賀芝越說越起勁,酒也越喝越猛,「比起他爸真是差遠了。」

  「這有什麼可比性,重要的不是手段,而是真心。」蘇憑淵的酒勁也上來了,聽他們一句一句的埋怨也很不服氣,「我對阮月都是真心實意,根本沒有他卓秉約插足的機會。」

  「終於說了句像樣的話,不過你的真心得讓阮月看到才行,藏起來有什麼用。」這句話才是賀芝真正想說的,「阮月看起來性格清冷,卻是個感性的人,你確定自己真的清楚她想要什麼嗎?」

  「她想要……」蘇憑淵忽然答不上來。

  他一直只用猜測去滿足對方的需求,卻從來沒有主動問過。他給了什麼,楚阮月便接受什麼,久而久之也習慣了這種相處模式,而她真正想要的,究竟是什麼呢。

  這個疑問一整晚都縈繞在他腦海里散不去,直到楚阮月打來電話,他都有些心不在焉。

  「你是不是才到回家啊?」人在沐城的楚阮月居然猜得到他的行蹤,顯然是有人告訴她的。

  「確實有點晚了,今天和媽去見了蘇奪。」

  「哦,你們去酒吧捧場了吧。」楚阮月語氣輕快,「下次也帶我去唄,我特別喜歡聽他唱歌。」

  蘇憑淵靠坐在沙發上,不禁笑道:「因為我唱得太難聽?這樣很打擊人哎。」

  「也沒有啦,如果非要從專業角度評價的話——嗯,我也只能站蘇奪啊。」

  蘇憑淵感嘆,如果她就在身邊該多好,這樣就能輕易看到此刻她臉上的俏皮表情,至少比用耳朵聽來得更有趣。

  「蘇憑淵?」他沒回答,她便追著問,「你今天喝了多少?蘇奪說,走的時候你都頭暈了。」

  「你不知道今天媽有多能喝,蘇奪非但不勸著,還拉著我一起拼酒,我哪是他們倆的對手。」蘇憑淵揉了揉眉心,飄忽的感覺又來了,「走之前他們還意猶未盡的,我只能把媽送回花清別院,要是讓她一起跟回家,我都怕她又拉著我再喝半宿。」

  「她這次回來開心嘛,不過媽要是喝太多,你得看著點兒,太貪杯難免傷身。」楚阮月耐心囑咐,「你也是哦,怎麼每次我不在家就會喝多呢,現在還頭暈嗎,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嗯,酒勁還沒過,不確定現在能不能走直線。」蘇憑淵半開玩笑地說。

  「有沒有買醒酒藥?」她在那頭卻著急了,「沒有的話,先去廚房拿……」

  「蜂蜜是吧。」蘇憑淵笑道,「阮月,你很關心我。」

  「當然了,我不關心你還能關心誰呢。」她幾乎脫口而出。

  這話聽得他心動,有些困擾也脫口問出:「除了關心還有其他嗎?」

  這次是她片刻的沉默:「怎麼突然問奇怪的問題。」

  不是奇怪的問題,而是想知道他在她心裡究竟處於什麼位置,但這沒頭沒腦的提問終究是不合時宜,他也嘲笑自己患得患失的情緒在酒精的作用下無限放大。

  「我明天忙完就回來,你別擔心了。」楚阮月自顧自地說,聽起來像是安慰,「要不要和我視頻?」

  「要。」蘇憑淵太想看她了,已發展成一天不見都難熬的狀況。

  接通視頻後,先映入眼帘的一副簡筆畫,隨即聽到她說:「畫得像不像你?我現在啊,隨時都能把你的樣子畫出來,只有關心是做不到吧。」

  蘇憑淵沒想到她會這樣講,愣神的剎那鏡頭已調轉,她溫柔的笑顏出現。

  「看到我是不是能讓你安心一點?」

  「嗯……」蘇憑淵確實緩和了想念,但暈暈乎乎的感覺讓他藏不住話,「阮月,我以前總是很擔心你離開我,想盡各種辦法挽留你,你一定覺得我很煩吧。可我一直不敢承認,這一切其實是因為喜歡。我固執地認為,只要把你留在身邊,總有一天你會理解。但其實這很自私,我甚至不清楚你真正想要的是什麼,哪怕到現在……」

  「不會,你給了我想要的一切。」楚阮月看著他,神色平靜,「是我不知好歹,總是任性辜負。但我現在知道了,你是出於喜歡,光憑這一點,我就很滿足。所以,你別再胡思亂想。」

  蘇憑淵聽得動容,問道:「那你能不能對我說句喜歡?」

  楚阮月目光微沉,有些猶豫,但未必是他認為的猶豫。

  「嗯。」她低著頭,輕聲說了句,「我喜歡你。」

  是期待已久的意料之外,落到耳中有種不真實感,他欣然聽著,即使是安慰也足夠受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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