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色迷戀×干擾
2024-09-15 08:57:11
作者: 切尾
橘色迷戀×干擾
本章節來源於𝚋𝚊𝚗𝚡𝚒𝚊𝚋𝚊.𝚌𝚘𝚖
在山頂等日出,是件值得期待的事。
期待雲山與霧海昇平的盛景,期待天光乍現驅散黑暗的壯麗,更期待托出天際的第一抹紅漸漸暈染整個天空。
在所有期待變成現實之前,楚阮月有足夠的耐心。
起初,天色還是暗淡的,只有茫茫的雲海籠罩群峰,如同身處煙雨縹緲的仙境。不知過了多久,天空開始變亮了,雲霧也變稀薄了,遠處的山峰逐漸顯露出不清晰的輪廓。當一層銀色的光芒漫上對面的山頂,更豐富的變化出現了。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峰頂的銀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慢慢散開,似乎有什麼東西力量急於衝破最後的黑暗。只那眨眼的工夫,一抹暖色越過邊界,順著那透亮的銀光暈染出一層顯眼且迷人的橘紅色。
楚阮月沒能忍住讚嘆,說了一句「好美」。
這種時刻,也想不出更美妙的形容,反倒不如發自肺腑的感慨。
「好美。」蘇憑淵追著重複了句。
兩個人並肩坐在一起,繼續眺望遠方的天空。
拉長的暖色光開始往更高的地方蔓延,時而有悄然飄散的雲霧路過眼前,轉瞬的遮擋為下一秒出現的風景帶來未知的驚喜。
幾番變幻後,漫開的橘紅色演變成層次豐富的朝霞,濃的淡的遠的近的,非親眼所見無法形容之絢麗。
就像一場盛大的歡迎儀式,只待期待值拉到最高時,才能迎來最美的朝陽。
伴隨著滿天霞光,一粒光點浮現眼前,更亮更白的光散射開來,而這才是剛剛開始。光點繼續往上浮,起初是一小個半圓,似害羞著不敢露出全貌,但其有別於周圍的亮度,不得不吸引人注意。
很快,光點向四周擴散不斷表大,形狀也漸趨完整,在橘色朝霞的襯托之下,躍然山峰之巔。
是每天都升起的太陽,稀鬆平常到常被人忽略;可此刻又是不同的景色,在他們目不轉睛的等待中賦予了多一層的意義。
天光與雲影疊映,朝霞與晨日共生,美不勝收的景色果然還是得和喜歡的人一起,不光滿足了視覺享受,還能給到心靈慰藉。
向來懂得知足常樂的楚阮月,也在某個瞬間起了貪念——這種正在進行中卻仍捨不得時間流逝太快的心情,太難放下了。
「要不要拍照?」
在複雜的心理活動活躍之際,一旁的蘇憑淵忽然問。
楚阮月不得不把目光轉移到他身上。
山上的日光已經十分明亮,照在他的側臉上卻顯得冷清,或許是山頂的不夠溫暖的緣故,看什麼都少些溫度。
既然回憶容易鬆散沖淡,不如多留點值得紀念的東西。以前上學的時候,也拍了許多照片,等念想來的時候還能拿出來反覆回味。
楚阮月起了興致,立刻拿起手機朝遠方的天空拍了好幾張。
日出的景色太壯麗,定格即是大片,再次美得叫人讚嘆不已。
正打算炫耀時,蘇憑淵卻起身走遠,自顧自地拿起自己的手機對準她的方向。
「你要拍我?」楚阮月反應過來,配合著調整坐姿,「記得把整個背景拍進去,好讓我拿給祝辛夷炫耀一番。」
後半句是脫口而出,畢竟昨天把登山看日出的事告訴祝辛夷之後,那傢伙在電話那頭羨慕得哇哇叫嚷,還說爬山怎麼能不約她呢。
蘇憑淵跟個工具人似的,連拍了好多張,也不知是拍滿意了還是怎麼著,回到她身邊說:
「還要合照。」
楚阮月沒見過他這麼愛拍照的樣子,愣了幾秒,不禁開玩笑道:「怎麼,你也要拍給安珩炫耀嗎。」
這話原本的意思,就是炫風景的意思,可回念一想,蘇憑淵想拍的可是合照。
「是啊,讓他們好好羨慕著。」蘇憑淵接了句,「看鏡頭。」
「啊?」楚阮月心裡疑惑著,行動卻沒慢,聽話地看了鏡頭。
好傢夥,他果然在連拍,摁下不帶停的那種。
「拍太多了吧。」她總覺得哪裡怪怪的,嘟囔道,「難得這麼好看的日出,咱們還是……」
不等把話說完,楚阮月就頓住了。被寒風吹得生冷的臉頰忽然多了份溫暖,隨即是好聞的氣息落了又起,等她意識到是什麼的時候,兩頰已經不受控制的發燙了。
什麼情況,他怎麼突然湊上來親她的臉,剛才是不是還拍到了?楚阮月的心臟撲通撲通狂跳,這男人最近的舉動不太尋常,她有些接不住啊。
「這天氣……在山上……怪冷的。」楚阮月慣性打岔,卻是語無倫次。
這下她的脖子又圍上了一條厚實的圍巾,她甚至沒看清蘇憑淵是什麼時候摘下來的。
「也沒那麼冷……」她又說。
「我可不想看你又嗆了風打噴嚏。」
蘇憑淵乾脆把圍巾裹嚴實了,看來是不打算讓她還回去。
「我才沒那麼弱。」楚阮月轉身繼續欣賞日出美景,「早起爬山雖然累,但能看到這麼美的日出果然值得。」
「想看可以常來,或者去近些的山也可以。」蘇憑淵說。
「鶴山也能看到這樣的日出嗎?」楚阮月脫口問道。
「鶴山?」
呃,怪他之前提了句有的沒的,害她在回憶里沉浸過頭了。
「沒什麼,我就隨便問問。」
「故地重遊應該也很有趣。」他卻來了句意想不到的話,甚至是笑著說,「約上安珩和祝辛夷就更好了。」
「你該不會,還對我和辛夷當年迷路的事,耿耿於懷吧?」楚阮月真是好奇了。
「與其說是耿耿於懷,倒不如說是——」
話說到一半,他突然停住。
「是什麼?」
蘇憑淵湊近了看她:「我們好像把話題扯遠了,這種時候應該聊些別的。」
雖在對話,但更像他的自言自語。
「當然,我們應該聊日出。」楚阮月主動把話題拉回來,「太陽升起之後,可以去看楓林了吧。」
「嗯。」蘇憑淵的笑容變淡了,看她的眼神卻深沉了。
楚阮月察覺氣氛的微妙變化,莫名心亂。
「現在幾點了,要不現在就去。」被他凝視太久,她有些扛不住,只好繼續說,「趁著人少。」
蘇憑淵沒回答,只擡手幫她整理起耳側被風吹亂的碎發,當指腹不經意蹭過耳後時,曖昧指數已然直線上升。
又是怕她凍著,又是怕頭髮亂了,他每個貼心的舉動都沒毛病,但都那麼——
楚阮月想不出最合適的詞語形容,所有的煩啊亂啊理不清的心情最後只剩下一種。
怎麼能不喜歡他,太難了。總這樣毫無徵兆給出溫柔,她完全沒有抵抗力。
這種時候,這種氣氛絕佳的時候,她應該跟隨內心的衝動,向他示愛吧。
「阮月。」
他偏偏還在這時候喊了名字,楚阮月的撲通撲通變成了咯噔咯噔,在裝不下的喜歡溢出來之前,她提前投降了。
親吻落在他臉頰上,非但不夠滿足,反而推波助瀾,害她更加貪心。沒穩住的呼吸泄露了心聲,她索性不管了,只當放肆一回,隨心所欲地表達內心。
蘇憑淵也沒拒絕,邊扶穩她的後頸,邊將她的主動獻吻全都笑納。
兩個人都是情不自禁吧。身處如此絢爛迷人的美景之下,又沉浸於如此魅惑人心的氣氛,大抵是因情導勢。
蘇憑淵也是多有放肆,留戀於綿長的親吻,而遲遲沒有放開她。
不知怎的,她想起上一次的逾越。那次,蘇憑淵不講理地打斷她與卓秉約的通話,也是這般投入,甚至讓人產生一種非她不可的錯覺。
玩笑了,怎麼會非她不可呢。
楚阮月忽然就恢復理智,壓著他的肩想推開。
哪知,蘇憑淵提前預判,又是熱吻落下,在她唇上糾纏許久。
雖說她也主動「參與」了,但好好的賞日出變成卿卿我我的橋段,竟有種擋不住的趨勢。
終於,等他親夠了,楚阮月才鬆了口氣。
親密之後,又是灼灼對視,她整顆心徹底墜落於那雙如星空般深邃的眼眸中。
「阮月,鶴山那次,我並不是生氣。」
話題又繞了回去,明明是十幾年前的事了,他居然還念念沒忘。
楚阮月不自然地眨了下眼睛:「你怎麼突然在意起過去的事了。」
「有些事,過去再久也不會忘。」他似話裡有話的口氣,「我不想讓你誤會。」
誤會?楚阮月聽到這個詞就容易緊張。
「不會,當時多虧了你和安珩,才沒出大事。我感激還來不及,怎麼會誤會呢。」她連連解釋,「祝辛夷也是,經歷了那次,她對安珩更加迷得不行。幸好啊,他們兜兜轉轉沒走散,現在終於在一起了。」
「那我們呢?」蘇憑淵忽然問。
「我們?什麼……」楚阮月不懂他想問什麼。
「我們成為夫妻這件事,符合你對未來的想像嗎?」
楚阮月愣住,他最近的表現,加上如今的提問,果然是藏著什麼心思。說真的,她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
「我——」她曾經也奮不顧身地爭取過,但真要讓她當著面好好承認,又緊張到說不出口,「我覺得,現在這樣很好。」
是非常好,只要與他如此相處,她就心滿意足了。
「嗯,是很好,但不只是這樣。」她肩上一輕,是蘇憑淵不經意間鬆開了雙手,「因為有些事,我想讓你知道。」
她更加緊張了,竟是不妙的聯想浮現,頭腦里擋不住的混亂。
正當無所適從時,手機鈴聲響起。
「接電話。」楚阮月側身躲開他的視線,仿佛剛才的親密是種奇怪的錯覺。
鈴聲又響了好幾聲,蘇憑淵才遲遲接起。
應該是蕭老師打來的,詢問他們爬山是否順利,還得商量之後碰面游山的事。
楚阮月在一旁默默聽了會兒,自己的手機也響了,低頭一瞧,是程軒打來的。
沒錯,今天還得去趟承星科技,把工作的事接洽好。
程軒打來,說是臨時有變,得改會面時間,詢問楚阮月是否方便。若實在約不上,等過幾天,他再去一趟海沢。
楚阮月本來就是來遊玩的,時間上相對自由,沒必要讓程軒專程趕一趟,便答應了。
講完電話,蘇憑淵那邊也剛好結束。楚阮月一想到剛才沒聊完的話題,仍舊心慌,轉身先開口。
「之前約的工作提前了,上午得去一趟。」
這理由完全切合實際,楚阮月心裡卻在慶幸工作來得及時。萬一蘇憑淵要談的是她一直擔心的事,那真的很抱歉,她還沒有做足思想準備。
不管怎樣,眼下都不是合適的時機。說她膽小也罷,沒底氣也行,總之,先放一邊。
「我得準備下山了。」
「這麼急嗎?」蘇憑淵神色微變,「約了幾點?」
「九點。不過我得先回去拿些資料,現在出發時間也差不多了。」楚阮月一秒切入工作模式,「談完了,我就回來。」
「我送你。」蘇憑淵拉過她的手說。
「不用,你不是約了蕭老師他們碰面嗎,我一個人可以下山的。」
「不,我送你下山。」蘇憑淵一再堅持。
楚阮月知道拗不過他,只好默認這個提議。
趕到承星科技時,時間剛剛好。這間公司規模不大,但相繼推出的幾款手遊在市面上都很暢銷,聽說背後的注資企業很了不得,多半也有原因出於此。
不過,如今火遍全網的「萌寵搭檔」確實不錯,楚阮月也玩得入迷,為了讓接下來的合作更順利,她也卯足勁,做了不少功課。
程軒再度露面時,打扮得有模有樣,頭髮梳得頗具成熟感,筆挺的西裝外面套著深灰色的大衣,那派頭,有種現代版許文強的調調。不過畢竟是還年輕人,差了點盛氣臨人的氣勢。
見楚阮月多打量了幾眼,程軒反而不好意思起來,又提了句改時間很抱歉,只因下午臨時有約。
穿這么正式,恐怕是很重要的事。楚阮月心領神會,寬慰幾句,便直接聊正事了。
談起工作,程軒滔滔不絕,從遊戲開發一直講到上線運行,把承星的重點項目介紹了個遍,不過最後的落腳點還是在「萌寵拍檔」上。經過上次短暫的交流,楚阮月已經把整個遊戲的構架了解清楚,花了一周時間梳理了合作項目,這次碰面說是交流,更像是「交作業」。
產品周邊項目,她的工作室沒少接過,不過手遊周邊倒是第一次,試試也無妨。然而同類質的競爭對手數量不菲,想要創出特色實在不容易。
承星科技手握這麼個熱門遊戲,完全可以找別家合作,能選到他們,完全是賣了聞蕭的面子吧。
程軒拿著「作業」翻來覆去地看,最後露出一個微笑,說了句「到底沒看錯人」。
意思就是還算滿意咯。楚阮月當然是有信心的,在這行跌摸滾打這麼些年,合作愉快的夥伴沒有上千也有幾百。但凡不是特別離譜的甲方,她都應付得來。至少目前看來,程軒這個人還不錯,值得打交道。
二人交談許久,快收尾時,程軒接連看了好幾次手錶。楚阮月猜他趕時間,也不便多擾,客氣了幾句便先行告辭。
離開承星科技,楚阮月正站在馬路邊打車,一輛深藍色的德系車開到面前。她正困惑著,卻見降下車窗的人恰恰是程軒。
「楚小姐,還是我送你吧。」
其實程軒剛才就提過一句送她,被楚阮月拒絕了,沒想到這會兒他又追過來。
「我也不趕時間,別客氣,我送你。」
不趕時間怎會反覆確認時間,楚阮月更加困惑。
「你放心,不收你車費。」
當然是玩笑話,但楚阮月還是被逗樂了。
程軒繼續說:「可惜這次沒空請你吃飯,好歹讓我盡一下地主之誼吧。」
年輕人挺有趣,楚阮月也不再推辭,權當免費搭車。
楚阮月要去指定的餐廳與蘇憑淵會合,順便在臨行前跟大家吃頓飯。這次來什麼都好,就是沒賞成紅楓林,不過凡事哪有十全十美,留點小遺憾也是給下次留機會。
聽說她第一次來桐城,程軒便開啟了地導模式,從歷史淵源說到風土人情,又從著名景點聊到街頭小吃,就連沿街路過的地方也一一介紹個遍,大有一副桐城宣傳大使的架勢。
想到此,楚阮月好奇問了句:「你和聞蕭是大學同學,也是學藝術的?」
「當然,名副其實的藝術系專業畢業。」程軒把著方向盤,一臉自豪道,「我學油畫出身的。」
「誒?可你現在進了IT行業,難道是因為……」楚阮月也是有口直心快的一面的,或許是今天與他聊得愉快,也少了顧慮,
「因為掙得多嘛。」程軒倒是坦蕩,「說句玩笑話,桐城各大公園門口擺畫攤,十個之中有九個是科班學畫的,離譜不離譜?」
「是……離譜。」楚阮月清楚,學藝術的出路遠不及世人若認為的那般理想,而學畫者更甚,但被程軒說成這樣,是太誇張了吧,「這話真是玩笑吧?」
程軒又是哈哈大笑:「一半一半吧。話說回來,我這人可能是遭人恨的那種,入IT行呢,掙得多是一說,告訴你個秘密,其實承星是我爸手裡的公司。」
楚阮月先愣住,又恍然。
「我呢,倒是想闖蕩闖蕩,可我爸老頑固一個,非要我繼承家業。各種原因吧,總之雙方各退一步,他把承星扔給我,我呢該做的都不出錯。」
「可你對手裡的項目傾注了不少心血,並非玩票的性質。」楚阮月聽聞蕭說過一些事,承星主推的幾個遊戲,都是程軒親自抓的,都做的有聲有色。
「我也不能真當敗家子啊,公司里人前人後的,頂頭上司還是我叔,這不得把面子保齊。」
明明是嘔心瀝血出的成績,卻被他說得輕而易舉,現在的年輕人也是夠努力的。
「希望我們工作室也沒看錯項目,程經理,往後的合作還請多多指教。」
「哎,難怪聞蕭工作積極呢,有這麼個美女老闆把關,換誰會懈怠啊。」
「過譽了,我們工作室呢,是合夥制,說起來,你還沒見過另一位。」
程軒欣然道:「你說的是邢沐芸小姐吧,久仰大名了。」
「看來聞蕭已經介紹過了,有機會正式見一面吧,對外的項目多是她接洽,這次她正好在忙別的事,所以由我對接。」
「一定。」程軒點頭道。
一路上氣氛不錯,二人同是學藝術的,自然有不少共同話題。程軒雖然年輕幾歲,但性格開朗不乏幽默風趣,和他聊天讓人心情不錯。這樣說說笑笑的,很快就到目的地。
楚阮月道了別,下了車。程軒隔著車窗似又想到什麼,讓她稍等片刻,便飛快地從另一側下車。
「是之前的周邊樣品。」程軒邊打開車的後備箱,邊對她說,「我們自己的團隊設計的,總感覺差了點什麼,楚小姐,請你順便看看還有救嗎,要是對工作室的設計有幫助就更好了。」
程軒拎著只大大的紙袋,走到她面前,略顯沮喪:「本來想自行嘗試的,果然不太行,還是交給專業的合適。」
「放心,我們會全力推進,有問題隨時保持聯絡。」楚阮月接過,給了他一個自信的笑容。
程軒點了點頭,可視線卻看向她的身後,隨即露出了一個禮貌且收斂的笑容。
楚阮月轉身,一眼便看到了站在餐廳門外的蘇憑淵。
剛才下車還沒人呢,他是什麼時候出現在那裡的。她還沒想明白,蘇憑淵已經朝她走過來了。
「蘇老師,又見面了。」程軒主動打了招呼。
蘇憑淵禮貌點頭:「你好,程經理。」
說著,他主動接過楚阮月手裡的東西。
程軒這邊,熱情勁還未過去,拿出張名片,客客氣氣遞到蘇憑淵面前。
「蘇老師,上次沒帶名片,這次正式作自我介紹。」
蘇憑淵騰出手接住,看了眼「承星科技企劃部總經理」幾個字,又聽程軒接著說。
「今天不巧,沒能空出時間,等下次見面,我一定做東,請二位吃頓飯。」
「程經理客氣了。」蘇憑淵的笑容無懈可擊,「有機會來海沢做客。」
「上次海師大校慶一游還未盡興,我還想著什麼時候再去看看呢。」
「隨時歡迎。」
這客氣來客氣去的,楚阮月都有些看不懂了,男人之間的交談怎麼都愛端架子呢。
正想著,又走來一個人。
「程軒?」
楚阮月回頭一看,魏星星。
「真是你啊——」魏星星看了看程軒,又看了看蘇憑淵,「你們認識?」
「魏老師?」程軒神采一揚,目光全都落在魏星星身上,「好久不見,真巧。」
「我剛才還想,這背影怎麼越看越熟悉,走近一看,果真沒錯。」魏星星爽朗的聲音讓氣氛變得融洽,「蘇老師,阮月,這位可是我帶出來的第一屆學生。」
剛才還挺成熟自信的程軒,這會兒撓了撓頭:「魏老師,你不必這麼強調吧,我跟你也差不了幾歲。誒,都是老師啊,該不會蕭老師也在吧?」
「當然,要不順便見見?」
「不了不了。」程軒連忙婉拒,「不打擾你們聚會了,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他的「先走一步」絕非口頭客套,而是真的禮貌道別加開門上車,動作一氣呵成,全無停頓。
「楚小姐,這趟辛苦你了,有事電話聯繫。各位老師,再見。」
程軒隔著半降的車窗,飛快說完這句話,隨即一腳油門踩下,開著車飛快駛離。
楚阮月看著這場面,總覺得程軒怪怪的,大有一種落荒而逃的狼狽。
「他是什麼情況?」蘇憑淵罕見提問,問題顯然是丟給魏星星的。
「可能是怕我揭他的黑歷史吧。」魏星星目視遠方,言笑晏晏。
「什麼黑歷史,人家當初特地找到我,義正言辭地叫我好好對待魏老師的。」
蕭默的聲音從身後飄出來,三人同時轉身。
「誒,你怎麼也出來了?」魏星星大步走到蕭默身邊。
「當然是想見見老朋友,不過這程軒未免跑太快了,我有那麼嚇人嗎。」蕭默自顧自地說,「老蘇,阮月,你們有所不知,魏老師在學校特別受歡迎,當年要不是我追得夠勤快,恐怕就沒機會了。」
「你說什麼呢,也不怕別人笑話。」魏星星不禁笑道,「別聽他亂講,程軒人挺好的,就是——」
「就是?」蕭默側過耳朵,像等著聽魏星星繼續講下去。
「你很煩誒,都過去多久了,吃什麼陳年舊醋的。」魏星星臉頰微紅,輕拍蕭默的肩膀。
但在楚阮月看來,這不分明是打情罵俏嘛。
蕭默一把摟過魏星星,在她耳邊輕聲說了句什麼,惹得魏星星的臉更紅得嬌羞了。
「原來如此。」蘇憑淵突然冒出一句,面色平靜地看著蕭默夫婦二人。
「你又知道什麼了……」蕭默反應過來,循聲問道。
「沒什麼。」蘇憑淵也摟住楚阮月的肩膀,沉聲道,「走吧,去吃飯。」
[蘇老師來了]
蘇憑淵很清楚,楚阮月在忙的都是工作上的事。
只要是為了工作,她可以拿出百分之兩百的熱情,何況是一個電話就被叫走,何況是順路談個項目,何況是吃飯仍在走神。
所以,他到底在彆扭什麼。
因為山上的氣氛太好,醞釀許久的話終於要說出口了,偏偏這時候被計劃外的事干擾,他只能暫且作罷。
因為欣賞她對工作的熱忱,討厭自己沒道理的沮喪,於是反覆勸慰自己,既然都等了那麼多年了,又何必在乎這一兩個小時的分別。
因為遠遠看著她與別人互動,想起她時常在自己面前保持分寸的模樣,心裡總有說不出的煩悶,究竟應該更耐心些還是更強勢些,他心生動搖。
結果,他還是不適合制定計劃。
在喜歡她這件事上,所有的計劃都失效。
「……要不是我主動呢,魏老師也不會對我印象深刻。」
正當用餐時分,蕭默聊起了與魏星星的感情史。
「也是呢,每次我遇難,他都是第一個出現,這種程度的可靠很難讓人不喜歡。」魏星星輕鬆說道。
「啊,原來只是因為可靠,難道我沒有其他優點嗎?」蕭默忍不住調侃。
「蕭老師,你的優點呢,大家有目共睹,就不必一一例舉了。」魏星星拿起一隻蝦往蕭默嘴裡塞,「我發現你今天特別話多。」
「老蕭果然是金牌主持人,比我們當老師的還要能說會道。」蘭少誠嘆氣,「哎,我覺得咱們三個人之中,蘇老師的反差最大,平時在講台上特別能講,私下反而寡言少語。」
蘇憑淵笑而不語,算是默認了。
「還真是,之前蘇老師去小哲學校上公益心理課,全程的氣氛調動得特別好,家長們也反響不錯。」覃紜說,「哪曉得,一下講台表情超嚴肅,我們教導主任還以為自己說錯話了,一直拉著我問怎麼了。」
「我剛認識老蘇的時候,覺得這傢伙特別高冷,一度擔心請他上節目會冷場,沒想到麥克風一開,他倒是挺能聊。」
楚阮月喃喃道:「這麼誇張,不至於吧。」
「阮月,你認識蘇老師的時候,他是不是也一副不容接近的樣子?」蕭默突然問。
「沒有吧,他挺和氣的。」楚阮月說,「對身邊人也很熱情。」
「我們認識的是同一個蘇老師嗎?」蘭少誠一臉吃瓜樣,「怎麼個熱情法?」
「他……」楚阮月欲言又止,「是那種有求必應的熱情。」
「哦?」眾人不約而同地發出質疑聲,顯然是不太相信。
「可能是因為現在更穩重了,才會……」楚阮月淺淺笑道,「並不是真的高冷。」
「你們都夠了解我,這麼追著問,是不是太不給面子了。」這幾個傢伙明顯是故意逗她,蘇憑淵怎麼可能眼睜睜看著她被「欺負」,「況且,我也沒什麼黑歷史供你們打趣的。」
「哎,別這麼掃興嘛。」蕭默還嫌不夠盡興,追問道,「我可是聽說,你向阮月求婚求了不下三次。」
不等蘇憑淵解釋,楚阮月先著急道:
「你們別誤會,是我不想耽誤他學業,那時候他還在讀博。」
「不過你們婚後也太低調了,我們好多同事都以為蘇老師還單身呢。」蘭少誠繼續「為難」,「說起來,你們夫妻倆是不是還差大家一頓酒席啊。」
又是楚阮月搶著說:「當時蘇老師是為了照顧我才一切從簡,等過段時間,我挑個好日子,再請大家一起聚聚。」
蘇憑淵看不下去了,偷偷在桌下按住她的手,從容不迫地說道:
「你們再這麼開玩笑,阮月可真要著急了。我的決定呢,向來優先考慮阮月的想法,求婚也好,結婚也好,並沒有拘泥於太多章法,所以有些不成熟的舉動讓你們見笑了。不過還是很感謝大家的關心,既然阮月答應了請客,我也完全同意,到時候都得來啊。」
「哇,老蘇,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蕭默滿意道,「雖然你欠了我好幾頓酒,但這頓是一定要補回來的。」
「老蕭,那我可要提醒你一句。」蘭少誠拍了拍蕭默的肩,「問蘇老師討酒喝,你可得悠著點,畢竟這傢伙絕對不會手下留情的。」
蕭默不服氣地笑道:「那你絕對是小看我了。」
蘇憑淵聽他們你一言我一語的,也不再緊繃著情緒。從剛才起,他沒少擔心楚阮月。雖說都是些朋友間的玩笑話,但聊到某些話題上,他仍會不由自主地緊張。
求婚求三次,確有其事,但他更相信,楚阮月擔心他的學業不過是其中最不重要的原因之一。
誰能想到,從小到大,一路順風順水的蘇憑淵,偏偏在這種事情上屢屢受挫。
然而,被她拒絕的次數多了,他的臉皮也變厚了。在確信自己並非被討厭之後,被拒反而成了最不值一提的經歷。
雖然人人都誇他優秀,但在楚阮月面前,他唯一的優勢僅僅是耐心好。既然有那麼好的耐心,他也願意把「喜歡」兩個字收起來絕口不提。
喜歡她,就像月光灑在心間的安逸,不必說也能心滿意足。
可他終歸也起了貪念。
這份喜歡已經在不知不覺間變了。變深沉,變熱烈,變得不想默默無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