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

2024-09-15 08:53:24 作者: 汝亭

  新生

  陽春三月,河面碧波蕩漾,河畔的楊柳隨風飄揚,岸上行人匆匆。

  距此不遠處,立有一間古樸的茶樓,飛檐翹角,訂下一間雅間,悠然地飲著茶,愜意地吹著春風,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擊桌面,放空地欣賞河邊的景色,看著底下為生計而奔波的百姓,生活好不舒適。

  「有句詩寫得真好,」一聲染上懶意的嬌俏音,迴響在雅間。

  姚七福收回看向窗外的視線,移到桌面上只有巴掌大的一泥塑上,輕輕拍拍她的頭,語氣帶上寵溺,「哪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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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會動的泥塑,轉了轉她異於尋常的瞳孔,只見她右眼是墨綠色,左眼是琥珀色。

  暖陽傾斜到她的身上,照到她的眼睛,宛如琉璃般絢爛璀璨。

  「春眠不覺曉,處處聞啼鳥。夜來風雨聲,花落知多少。」①

  姚七福從一盤的茶盞中掏出三個,先用水細細洗淨倒掉,而後拎起茶壺,給三個茶盞倒上茶水,不愧是上好的碧螺春,清香瞬間飄蕩在整個雅間。

  先將一杯遞到泥塑的手邊,雖然知道她喝不了,但還是給了她一杯。

  聽著她孩童般稚嫩的嗓音念詩,姚七福嘴角的笑意更甚,「不錯,學會學以致用了。」

  被誇的泥塑昂起了下巴,「那可不,我可聰明了。」

  姚七福沒再搭腔,將第二杯放到對立面,而後才給自己。

  門被人從外推開,走進來的人腳踩緙絲白皂靴,身著靛青鑲流雲紋月牙錦袍,簡單地用一竹簪束髮,手中握著一把玉竹摺扇,整個人籠罩在春日之中,溫潤爾雅,氣宇軒昂。

  姚七福撇頭看去,淡淡地笑道,「來了。」

  柏閔肖頷首,目光落在姚七福放了茶盞的地方,茶水上方仍散發著熱氣,眼帘輕垂,坐了過去,舉杯飲上一口,衝去嘴裡的乾澀。

  待心裡琢磨好了一番說辭後,才緩緩放下茶盞,他仍是不敢與姚七福對視上,只能凝視著水汽,輕嘲地喃喃道,「沒想到你會約我,我還以為你永遠都不會再想見我。」

  姚七福嘴角始終掛著淺笑,摸了摸手邊的泥塑,只見泥塑一動不動,仿佛剛才的對話,只是她的錯覺。

  柏閔肖察覺到姚七福的動作,視線也向泥塑瞄去,卻不禁一怔。

  只因這泥塑的樣貌,尤其是那一雙異瞳,實在與三月前,在那個奇異的墓地里遇見的那個死而復生的少女,一模一樣。

  柏閔肖的思緒不禁飄回那一天,那一天發生的事情,簡直超乎了他的生平認知,也讓他對只存在於古籍中的神妖之說,產生了懷疑。

  世上真的只有人,沒有神仙和妖魔的存在嗎?

  反之,若是沒有神妖,那麼大家耳熟能詳的女媧造人,盤古開天地,嫦娥奔月,后羿射日,夸父逐日等傳說,又是什麼憑藉什麼編造出來的呢?

  姚七福也望向窗外,目光定在隨風飄搖的楊柳枝上,時光也開始倒流回到那一天。

  姚七福從幻境中抽離出來,那些不知道是否屬於她的記憶,像洶湧的洪水朝她席捲而來,令她無比窒息。

  緩了良久,她才稍稍恢復了些。

  「怎麼樣?看到這些心裡是不是很激動,很澎湃啊?」

  這熟悉的語調,與幻境中那位至死都沒有摘下攤面具的男子,極為相似。

  姚七福撩起眼皮,看向發聲的盧恆安,面前的人,雖還是原來的容貌,但他的神態,說話時的語調,和真正的盧恆安大相逕庭。

  「你到底是誰?」

  姚七福問的是面前這個附身在盧恆安身上的邪祟,還有那個在幻境中一直要她和妹妹命的面具男。

  姚七福知道這都是同一個人,所以,他的真實身份到底是什麼?他為何要做如此瘋狂超脫現實的事?

  「我是誰?」盧恆安伴隨著黑氣,緩慢地,一步一步地靠近姚七福,逼得她只能退後,直到無路可退。

  「汝回來了,該為我效命了。」

  盧恆安伸手,將姚七福左臉上的濃厚劉海緩緩掀開,藉助夜明珠的光線,疤痕像地府里爬出來的鬼怪利爪,又像老嫗布滿褶皺的手背,猙獰,可怖,噁心。

  飄在空中的少女在看到遍布傷痕的左臉的那一秒,眼裡不由自主地噙滿淚水。

  剛才姚七福所經歷的幻境,她也經歷了一遍,對姚七福而言,是回憶前世,而對於她,則是再重新經歷一遍那不堪的過去。

  可她自以為不堪的回憶,原來還有那麼多,她不曾窺探到的地方。

  她曾在沉睡的歲月中,不止一次地埋怨過姐姐,她甚至想過,姐姐是不是獨自逃出去,放棄她了。

  起初,她會被自己的這個念頭嚇到,強迫自己壓下這個念頭。

  姐姐是她唯一的親人,她們是彼此唯一的依靠,姐姐怎麼可能會不要她?

  然,隨著時間的推移,她內心的邪惡愈來愈深,她開始憎恨這世界的一切,她想毀滅所有導致她悲劇的人,包括她的姐姐。

  直到看完剛才的幻境,她才恍然,她的姐姐居然是活活被折磨死的。

  而她卻在埋怨姐姐沒有救她,一點兒也幫助不了姐姐逃離痛苦,哪怕是緩解,她都做不到。

  她什麼都做不了,還一直錯怪了她最深愛的人。

  姚七福能感受到少女心中所想,朝她的方向望去,淺笑搖搖頭,示意自己已經沒事。

  她從前一直都是一個人,現在知道自己有了一個親妹妹,心裡的歡喜多過忐忑。

  從此,她在這個世界,不會再是一個人,她有了依偎,有了可以傾訴的人。

  想到這裡,體內莫名有了一股力量。

  姚七福:妹妹,聯手吧,打敗這個讓我們痛苦的人。

  少女:好,姐姐,我們打敗他!

  兩姐妹跨越多年,再次心靈相通對話。

  少女噙滿淚水的眼眸,不再只是愧歉,還有一絲絲的高興。

  看吧,她就說她的姐姐不會騙她,她們真的有心靈感應。

  目光移至那被黑氣重重包圍住的身影,她不管這具軀殼裡的靈魂是誰,無論是前世的面具男,還是這一世的那個男子,他們都對姐姐不好,所以,都該死!

  少女墨綠色的右眼陡然變換成紅色,飛速地向那背影奔去,「去死吧!」

  原本我和姐姐都該好好地活著,都是因為你!因為你的自私!我們才會變成如今這樣,一人毀容,一人永不得超生,你這個始作俑者,去死吧!!!

  少女已經抱好了同歸於盡的決心,這荒誕的一切,是該結束了。

  然,待她真的碰到那一團黑氣時,她的全身開始迅速地灰化,一眨眼的功夫,她的雙手已經消失,懸浮在空中的力量也驟然消失。

  「妹妹!」眼看少女就要從空中跌落在地上,姚七福瞳孔猛縮,她想奔過去接住,但是她被盧恆安死死地拽住,動彈不得。

  少女面對突如其來的消失,並沒有表現出多大的愕然,可聽到姚七福的呼喚後,她嘴角上翹。

  真好,在閉眼之前,還能聽見姐姐叫她,這一聲稱謂,她等了多少年了?

  太久遠了,以至於她想回憶以前兩姐妹在山林間的生活時,都想不起來一點兒。

  時間是味良藥,但也可以是毒藥。

  過了這麼久,仇恨已經將她的心嚴重腐蝕,她的腦海,再也沒有一點美好的記憶,只剩那一晚所遭受的恥辱。

  死亡,對於她來說,是最好的結局。

  她再也不要承受那無邊無盡的黑暗了,她,終於自由了。

  姐姐,請不要為我難過,也請原諒我之前對你的誤會,請原諒我。

  姚七福聆聽著少女內心的聲音,哭得不能自已。

  「不,我不要原諒,你一定要好好給我活著,否則,我會永遠都恨你!你聽見了沒有?」

  少女斂起笑意,姐姐要她好好活著,她又何曾不想?

  只是她本應該死去了,之所以她能保持屍身不腐,興許是那些人餵她喝的那些液體。

  在身體即將觸碰到地面的那一刻,少女右眼變回原本的墨綠色。

  真遺憾,她以為在死之前,能夠幫助姐姐剷除惡人,但現在看來,也不行了。

  哪怕姐姐不肯原諒她,她也註定活不成了。

  她的一生,原是幸福的,但被愚蠢的人給弄得如今的下場,不甘吶,真的不甘。

  她等了這麼久,才最終等到從棺材出來的這一天,她還未與姐姐多說些話,就要這麼死了嗎?而且還是永遠不能再超度,只配像遊魂一樣飄蕩。

  右眼流出一滴淚,順著太陽穴,濺到地面,沒入塵土。

  她的身體,也徹底消失在空氣中,短暫而漫長的人生中,她什麼都沒留下。

  她就像是一縷煙,被風吹散,不會有人記得她曾經也曾在人世走過一遭。

  少女徹底消失,姚七福悲愴地跪倒在地。

  有人說,極致的悲傷是痛到麻木,一點兒感覺也沒有。

  姚七福眼神空洞,她方才還在為自己在這個世界有一個妹妹而高興,這才過了多久,她的妹妹就當著她的面,消失了。

  媽媽,張伯,妹妹。

  姚七福闔上雙目,為什麼要將她在意的人都帶走?為什麼?為什麼!

  「是你!是你讓我活得這麼憋屈!是你!讓我活得這麼悲哀!還是你!讓我在意的人,一個又一個地離開!啊……」

  體內積攢多年的怨氣,怒氣,此刻都被徹底激發出來,姚七福大聲地發泄出她的情緒。

  「我什麼都沒做錯,他們也什麼都沒做錯!你為什麼要這麼毀了我,毀了他們!」

  姚七福左臉的劉海被風吹起,讓人感到驚悚,更詭異的是,她的左眼也開始變換,由淺紫轉為深色,一點一點,最後紫色填滿了整個左眼眶。

  盧恆安看著面前暴發的姚七福,腳步不禁後退,他竟然感到了害怕。

  不,他是王,而她們不過是他的奴隸,王怎麼可能會怕奴隸!

  「該死,反正我的目標實現了,你也就沒什麼用了。」說完,便後退幾步,擡起手中的弓箭,要射向姚七福。

  「實現?」姚七福以超乎凡人的極限速度瞬移到盧恆安的面前,蔑視了眼他手中的弓箭,「這就是噬魂箭?就是它讓我妹妹灰飛煙滅。」

  是陳述,不是疑問。

  「是啊。」盧恆安說,「現在,它也要殺了你了!」

  說完,便直接將箭插進了姚七福的心口處。

  盧恆安的眸底染上瘋狂,太好了,所有知曉他秘密的人都死絕了,很快,他就會成為新的主宰者了。

  真不枉他苦心經營多年吶,這一刻,終於要到來了。

  然,等了良久,姚七福絲毫倒下的跡象都沒有,盧恆安嘴角的笑意僵住,沒反應?這怎麼可能呢?

  他不信邪地將箭拔出,然後再插進去,如此反覆,姚七福居然毫髮無損。

  「確認完了嗎?」姚七福一把抓住盧恆安握住箭的手,「該我了。」

  只一瞬間,盧恆安手中的箭便由姚七福發力,刺向了自己。

  一箭又怎麼夠發泄她的怨恨,掏出袖口裡的匕首,一下又一下,深深地刺進他的心口處,就像是他當初刮她的臉一樣,胡亂卻精準。

  「怎麼會?這不可能,不可能……我明明,我明明已經是神了啊。」

  對,他已經是神了,怎麼可能會死在姚七福的手裡,怎麼可能?

  姚七福冷漠地看著盧恆安倒地,「神?」她嗤笑,「就為了這一個不知真假的流言,你不惜毀了兩個無辜的女孩兒,就這樣也配叫神?」又是一刀,這一刀下去,盧恆安徹底沒了力氣反抗。

  盧恆安還是不甘心,就算他沒成神,那姚七福怎麼可能不受噬魂箭的影響?

  雙眼瞪得無比地大,就像幻境中那張攤面具。

  「我是人,不是魂,你的噬魂箭又怎麼會對我有用呢?」

  姚七福睥睨地看著他,扔掉手中已經被鮮血裹住的匕首,解答了他的疑惑,讓他死得明白。

  不,不該是這樣的,他不可能就這樣死掉,不可能的!

  姚七福不再管他,徑直走到少女消失的地方,彎腰跪在地上,左眼逐漸恢復正常,卻不再有往日的靈動。

  一直躲在角落裡,不敢出來的柏閔肖意識到「戰爭」終於結束了,才顫顫巍巍地走出來。

  太嚇人了,連一向平淡如水的姚七福也在陡然間仿佛變成了羅剎,他只是一個普通人,不想參與進來。

  走到盧恆安躺著的地方,黑氣已經消散,那張面容已經恢復到了往常。

  只是不知道死的是盧恆安,還是附在他身上的那個邪祟,亦或者都死了。

  「他們本就是一體,自然是都死了。」

  姚七福緩緩站起身,死死地抓住她的袖口。

  柏閔肖看著姚七福轉過身來,冷眼看著他,一雙眼睛仿佛將所有人心都看得明明白白。

  「七福,我……」

  柏閔肖想說些什麼,但嘴巴乾澀得很,腦子一片空白,腿也有些發軟,只能藉助撐著棺材勉強站立。

  姚七福看著他,沒走進,她已經知道了他和盧恆安合作的緣由。

  如果說華蕪池是因為感情,才協助盧恆安,那麼,柏閔肖就是純純的為了自己。

  他居然真的相信了盧恆安的鬼話,想利用她復活母親和那位被他誤殺的女子。

  可笑。

  他為了復活母親和那個女子,便聽從盧恆安的安排,反手卻殺了對他同等重要的張伯。

  可悲。

  柏閔肖聽著姚七福對他的控訴,一言不發,臉色蒼白。

  是了,他當初怎麼會鬼迷了心竅,為了復活已死的人,殺了對他同等重要的人。

  人心,真的難測。

  姚七福收回視線,餘光瞟到一旁為了幫助盧恆安完成願望,不惜以自己的死,來激發出盧恆安體內的邪祟。

  感情是真的深厚,但她不是聖人,他們兩個害得她到如此境地,她自然是不會讓他們死在一塊兒的。

  然,姚七福再度閉上眼,她不想被仇恨蒙蔽了雙眼,不想一顆善良的心,因為這些不值得的人,變得醜陋黑暗。

  所以,她還是將他們扔在了一塊兒。

  反正盧恆安是永遠也不能再轉世為人了,而華蕪池還有下一世,下下世。

  何況,盧恆安心裡最重要在意的,也不是身邊這個人,也算是一種變相的膈應吧。

  那就這樣吧,她會順著時間,忘記一切。

  「你不走嗎?這個穴洞很快就要塌了。」

  姚七福微微扭頭,對跪在地上的柏閔肖說道,「過去的事,我不想與你計較。害怕和自私,都是人的正常情緒,也什麼好值得鄙夷唾棄的。」

  低垂著頭的柏閔肖,緩緩擡頭看向姚七福,想張嘴說話,卻仍舊發不了聲。

  姚七福沒再停留,走了出去,拽住袖口的手,不斷收緊。

  別怕,姐姐一定會幫你找到一副合適的軀體。

  一出穴口,溫暖的陽光照射在姚七福的身上。

  許久未看見陽光,讓她很不適,但她很享受這種被陽光照射全身的感覺。

  這會讓她覺得,她是明亮陽光的,而不是陰暗扭曲的。

  「姚掌柜。」

  這聲音怎麼會這麼熟悉,難不成是……

  姚七福循聲望去,「鄭娘子?你不是……」

  由她親手埋葬的鄭頌年,如今卻好端端地站在她的面前。還有,她的身後竟然站著的,是她一直想找的翠素。

  是鬼嗎?不對啊,鬼應該怕陽光,可她連傘都沒撐。

  鄭頌年看著姚七福複雜的神色,勾唇解釋道,「我當時並未死透,待被埋入地里時,我已經恢復了些意識,好在傍晚翠素來給我插香,不然,我可能真的要被活埋了。」

  姚七福難以置信,這世上真的有死而復生之人?

  不,不對。

  這和柏閔肖想追求的復活不一樣,鄭頌年這症狀應該是假性死亡,而柏閔肖確實妄想要一個死了多年的人復活,那復活的人還可能是原來的人嗎?

  「姚掌柜,真的多謝你!」鄭頌年說,「翠素已經將你對我的幫助都說了,沒想到,在我最危難的時候,是你救了我。而害我死的,卻是我的枕邊人。」

  姚七福捕捉到鄭頌年眼裡閃過的一絲落寞,卻未多言。

  枕邊人?呵,沒事,她的枕邊人已經死絕了,也算是給鄭頌年報仇了。

  鄭頌年看著姚七福雜亂的裝扮,擔心地詢問,「姚掌柜,你在穴里沒事吧?我和翠素,哦,還有後面那一群自稱梁家村的人,都是想進去的,但這穴口奇怪的很,明明沒有遮擋物,我們卻怎麼也進不去。」

  姚七福看向不遠處,立著一行人,裡面居然還有梁伯。

  看來,柏閔肖騙了她,他根本沒殺梁伯。

  也是,柏閔肖對殺人有陰影,可能連想都不敢想。

  梁家村一行人,便是幻境中那群黑衣人的後代。

  那群黑衣人血脈奇特,後人會繼承前人的記憶,所以他們才會靠近姚七福,編造出什麼南鄉口音的女子。

  會因為對她的愧疚嗎?不,如果是愧疚,他們就不會再次把她推向盧恆安那個瘋子。

  他們是想復活他們的前人。

  梁家村一行人,柏閔肖都是想復活在意的人,才這麼做。

  看吶,人都是自私的。

  但又想顯得自己無私,便一邊忍受內心的折磨,一邊自我催眠著自己沒錯。

  「轟!」

  還好柏閔肖跑得快,再遲一點點,他可能要被活埋在裡面了。

  柏閔肖不敢與姚七福對視,他承認,他是個怕死,懦弱又自私的人。

  姚七福繞過他們,獨自離開。

  人,是複雜的生物。

  她現在太累了,真的不想與他們進行虛偽的談話。

  鄭頌年說擔心她,在穴外嘗試良久,可連報官都沒有做。

  剛才還特意提到了「枕邊人」。什麼意思?是在試探地問她,盧恆安還活著嗎?

  閉上眼,感受到袖口裡微弱的跳動。

  姚七福吐出一口氣,輕輕拍了拍了袖口。

  她不會再受不值得人的影響了,她要學會成長,要明白這個世上,本就不會有人會對一個人無緣無故的好。

  袖口再度跳動,似乎是在反駁她剛才的話。

  姚七福嘴角輕勾,好,除了你以外。

  迎著暖陽,接受新生。

  姚七福將思緒受回,面前茶水的熱氣已經消失,手邊的泥塑用一種不可察覺的動作,碰了碰她的手背。

  姚七福回碰,將所有的情緒壓下,緩緩擡眸,對柏閔肖說道,「我想與你做一筆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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