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計啦

  中計啦

  朝顏後退半步，撞到元臧，詫異道：「怎麼回事？人呢？」

  「小心。」

  元臧全神戒備，警惕地盯著周圍，如果只有他自己，自然是什麼也不害怕的，但現在跟朝顏在一起，那就要小心謹慎了。

  「全都跑了嗎？」

  朝顏想起不久前玩兒命猛追自己的那群妖怪，「客人也全都嚇跑了嗎？」

  只有這個可能了。

  

  「你姐姐在哪兒？」

  朝顏問櫻筍，這地方太安靜了，讓人感覺很彆扭，還是快點把人救出來趕緊離開的好。

  「在閣樓上。」

  「走，上去看看。」

  他們順著樓梯一路爬到頂層，又在櫻筍的指引下找到了攀上閣樓的暗梯，朝顏率先爬了上去。

  推開暗門後，裡面黑沉沉的，朝顏停了停，等眼睛適應周圍的黑暗後，才發現這裡並不是全黑，與樓下的燈火通明不同，閣樓里的光線及其微弱，並且仿佛有生命般，在黑暗中緩緩流動。

  整個閣樓空蕩蕩的，所以朝顏一眼就看到了光線的來源，是房屋中央的一個圓球在發光。

  「這是什麼？」

  朝顏走近去看，元臧緊跟在他身後，忍不住再次出言提醒：「小心。」

  「水晶球嗎？」

  一個大約有人腦袋大小的圓球，端端正正放在小几中央，它內里好像是透明的，但又不完全清澈，朝顏靠近後，發現球里有雲霧樣的東西在緩緩流動，亮光就是這些霧狀物發出的，因此屋內的光線也在忽明忽暗地游移。

  「咦？裡面好像有東西……」

  朝顏揉揉眼睛，努力辨認那團在雲霧中漂浮的東西，那東西浮浮沉沉，倏地沒於雲霧之中，等它再次浮上來時，朝顏驚道：「元哥，快看！」

  那是個小圓球，有蠶豆大小，整體乾淨透明，裡面裝著個東西，純白色，耳廓尖尖，蜷成一團，身後一簇雪樣的毛茸巨尾呈扇形展開，其上毛髮根根分明，栩栩如生。

  「哇，九尾狐！真美啊！」

  朝顏感嘆，他平時很少會覺得什麼東西很美，但是眼前這隻迷你的，精緻無比的九尾狐卻讓他真切地感受到了美字。

  「姐姐！」

  櫻筍從朝顏懷裡跳下，一瘸一拐地走向圓球，雙眼直直地盯緊裡面的小球，流淚不止。

  「姐姐？」朝顏看看櫻筍，又看看那小球里的九尾狐，「這就是你姐姐？」

  「嗯，道長，元哥，姐姐被困在魅魔的浮生幻境裡，你們能救她出來嗎？」

  櫻筍看著朝顏和元臧，眼中滿是痛苦和哀求之色。

  「什麼是浮生幻境？」朝顏問。

  元臧解釋：「浮生幻境是魅魔利用人的心魔築造的夢境，進入浮生幻境的人，會忘記自己在真實世界的一切，反而覺得幻境世界才是真實的，而在幻境中，他們能得到自己在真實世界中求而不得的一切東西，因此很多人一旦陷入，就會沉迷其中，無法自拔，往往會一睡過去，永不甦醒。」

  「嗚嗚，」櫻筍掩面而泣，「姐姐已經在裡面好久了，我好怕她再也醒不過來……」

  「這個浮生幻境，有破法嗎？」朝顏扭頭問元臧。

  感覺元臧已經成他的機器貓了，不管遇到什麼問題什麼困難，總能在元臧這裡找到答案。

  元臧緩緩搖頭：「據我所知，尚無，據說心志十分堅強的人能衝破幻境，自行脫離，之後幻境自破。」

  「沒有別的辦法嗎？」

  朝顏圍著圓球走一圈，發現了什麼新大陸似的說：「我看這玩意兒不太結實的樣子，直接敲碎成不成？」

  朝顏說著，已經摸出板磚，試探著往圓球上敲去。

  櫻筍不動聲色地退後兩步，元臧突然喝道：「小心！」

  幾乎就在元臧示警的同時，櫻筍突然暴起，狠狠向朝顏撞去，朝顏正舉著板磚，專心致志地研究圓球，比劃從哪裡下手比較好，絲毫沒料到櫻筍突然會襲擊自己，猝不及防之下，他身體前傾，猛地向圓球栽去！

  朝顏只來得及啊一聲，板磚已然脫手落地，他上半身驟然縮小，掉進圓球中，元臧及時出手，牢牢抓住他的腳踝。

  朝顏身在半空，感覺到圓球之中有一股極其強大的力量，正把自己往裡吸，他身不由己地向前撲，髮髻不知什麼時候散開了，所有頭髮都直直地朝前飄，與此同時，元臧正以同樣的力量死死拽住他的腳，將他向後扯，想把他救出來。

  朝顏覺得自己快被撕裂了。

  「嘻嘻。」

  看到眼前這一幕，櫻筍開心的眼睛都彎了成月牙：「尊上，再不放手，他可就要從中間裂開，被你撕成兩半嘍。」

  「呲啦！」

  櫻筍嘟嘴，模擬身體被撕裂時的聲響，又說，「就像你徒手撕開狼妖似的，嘖嘖，精彩極了！」

  前方引力實在太過巨大，朝顏感覺自己的五官仿佛都移了位，他勉強從牙縫裡擠出一絲聲音：「櫻……為什……麼……害……喔……」

  元臧將一股法力注入朝顏體內，幫他對抗前面的引力，緩解他身上的不適感，沉聲說道：「他不是櫻筍！」

  「嘻嘻，果然不愧是尊上，我自覺模仿的天衣無縫，沒有絲毫破綻，尊上是從哪裡看出來我是假的呢？」

  假櫻筍說著，身體開始慢慢拉長，唇吻後縮，一身紅毛迅速褪去，眨眼工夫就變成了人形。

  「魅魔，」元臧只掃了他一眼，「你以為自己做的天衣無縫嗎，你可知道櫻筍從來不叫我元哥，都是叫元大哥的嗎？」

  魅魔一身月白長袍，烏髮及地，長眉斜飛入鬢，嘴唇嫣紅，五官輪廓明晰，既帶著幾分男子的英氣，眼波流轉間卻又不失女子的嫵媚，美的雌雄莫辨，十分動人。

  就連說話的嗓音也是清冽柔和，他臉上一直掛著淺笑，聳肩撩發說：「原來如此，你早就開始懷疑了吧，不過，那又怎樣？你們最後還不是中了我的圈套？」

  元臧沉默不語，浮生幻境惑人心神，一旦陷入，很難全身而退，唯一的辦法，就是不讓朝顏陷進去。

  「聽說尊上的實力大不如前，原本我還不信，今日一見，嘖嘖，尊上大不如前的何止實力，還有樣貌呢。」

  魅魔對著元臧連連搖頭，「可惜可惜，真是太可惜了！那些人族，怎麼能做出如此卑劣無恥之事呢？對著這麼一張臉，他們居然也下得去手……」

  他嘴上雖然接二連三地說著可惜，可臉上眼中卻沒有半分惋惜之意，反而笑的更暢快了。

  元臧不理他，他拼盡全力想把朝顏從球里拽出來，但奇怪的是，他這邊用的力氣越大，對面生出的反抗之力就越強，他這邊如果稍微鬆懈，對面也會隨之放鬆，但要想把朝顏拉出來，卻十分困難。

  「我勸你別白費力氣了，這浮生幻境一旦進入，除非能以強大的心智打破幻境，否則絕不能退出，就好比生死契，一旦簽下，要麼生，要麼死，除此之外，再無他法。」

  魅魔好整以暇地整理著袍角，從容地說：「你這小情人已觸到我的幻境，是非進去不可了，你莫要想把他拉出來，嘖嘖，這麼一個俊俏的小哥兒，一不小心被撕壞，可就不美了。」

  魅魔不說，元臧心裡也在暗暗著急，眼看朝顏的臉色越漲越紅，料想雖有自己不斷輸入法力相助，但他現在處於兩股巨力角逐的中心，肯定也是十分難熬。

  「其實你要是真捨不得他的話，幹嘛不陪他一起呢？」

  魅魔語調壓低，聲線變得低沉暗啞，字字都充滿蠱惑，「說不定尊上你會成為第一個破了浮生幻境的人呢？」

  元臧掃魅魔一眼，魅魔正擡睫看他，見元臧看過來，勾唇輕笑，笑容中滿是魅惑之意：「不想試試嗎，尊上？」

  元臧權衡利弊後，抓住朝顏的手慢慢鬆開，自己卻猛地向前竄去，伸臂將朝顏一圈，攬進懷中，抱的緊緊的，在巨力的作用下，兩人如離弦之箭，嗖地沒入圓球之中。

  失去意識之前，朝顏聽到元臧的聲音在耳畔低低響起：「別怕。」

  簡簡單單兩個字，既像安慰又像保證，朝顏反手緊緊環抱住元臧，原本恐慌不已的心瞬間安定下來。

  圓球雲霧中，元臧和朝顏額頭相抵擁在一起，他們身周形成一道光環，將他們包裹其中，成為一個小小的圓球，在雲霧中浮浮沉沉。

  魅魔看著圓球中緊緊相擁的兩人，幽幽嘆道：「若你也願意讓我這麼抱著，即便讓我陪你進入幻境，永世不出，又有何妨……」

  話沒說完，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力量突襲而至，原來元臧在進入幻境前已暗暗向魅魔擊出一掌。

  魅魔猝不及防，揮袖去擋，無奈那股力量太過剛猛強勁，魅魔用盡全部力氣，也只擋下了一部分，他被巨力擊中胸口，口中鮮血狂噴，向後倒飛出去撞破牆壁，身體如斷線紙鳶般，隨著殘磚碎瓦一起跌落在街道中央。

  素來寂靜無聲的無回山底突然傳出連綿不絕的巨響，鎮妖大陣轟然崩裂，一道黑影疾逾閃電，撞破山體衝出。

  玄尊深吸一口氣，山外帶著雨露陽光氣息的清冽空氣湧入他的胸中，替換掉了那股沉積在他體內數百年的陰沉潮濕之氣，那一瞬間，他舒服的全身上下每一處毛孔都在顫抖。

  實在太暢快了。

  他終於重見天日了。

  身後傳來喊聲，玄尊好容易湧出的一點快活之意迅速被躁鬱取代，他眼神一沉，瞬間加快了速度。

  追兵緊咬不放，玄尊現在暫時無實力跟他們硬抗，他於雲海之上瞥見下方的小鎮，街上人來人往的很是熱鬧。

  玄尊心生一計，他分出自己的部分妖氣，放在一人身上，又拿出妖丹，藏於糖葫蘆中，最後自己化身黑蛇，躲入魚簍。

  追兵們果然如他所料，追著他的妖氣走遠了。

  安全之後，玄尊沒有片刻耽擱，立刻取回妖丹，辨明方向後遁入山野無人之地，慢慢調理休整，恢復法力，休養這具被摧殘了三百多年的殘破軀體。

  半個月後，無極仙宗半山腰處，一襲黑袍，長發隨意披散在肩頭的玄尊踏著青石台階，不緊不慢，宛如閒庭信步般一級一級拾級而上。

  警鐘嗡鳴，在無極仙山上來回震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