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阱先給準備上

  陷阱先給準備上

  

  一個婦人正在廢墟里打掃，邊掃地邊唉聲嘆氣。

  朝顏客氣地說：「不好意思打擾了，這位姐姐……」

  那婦人的家剛被燒毀，心裡正憋著股氣，聽見又有人打擾，登時豎起眉毛就想發脾氣，結果朝顏一聲姐姐，立刻就讓她那股無名氣消掉一半，待她擡起頭看見朝顏笑嘻嘻的俊臉時，剩下那一半無名氣也頃刻煙消雲散了。

  「姐姐，」朝顏帶著恰到好處的笑容，關切地問，「家裡這是怎麼了？」

  這話要是別人問，肯定是要挨一頓痛罵的，但是從朝顏嘴裡問出來，效果可就大不一樣了，婦人一聲長嘆後說：「哎呀，還不是那該死的火妖，小兄弟，你說我怎麼這麼倒霉，辛辛苦苦攢下的家業，就這麼被燒沒了呀……」

  「姐姐，別難過，」朝顏扶住婦人在一塊乾淨的地上坐下，從懷裡摸出蘋果給她，「給你這個。」

  「呦，這怎麼好意思？」

  婦人推辭不過，接下蘋果，臉上竟現出些紅雲來。

  「姐姐，我是滄浪派的，這是我第一次下山捉妖，姐姐能不能跟我說說那天的情況？到底發生了什麼？」

  「第一次啊，小道長，我跟你說，那你可得小心點了，那火妖真是來無影去無蹤的，我都已經夠小心了，這幾天連窗戶都不敢開，結果剛做完飯，出去洗個手的功夫，廚房就著起來了……」

  「你家是廚房先著的火嗎？」

  「對呀，廚房，我剛做好的飯菜都還在裡面呢……」

  「我這麼問姐姐你可別生氣，那有沒有可能是燒飯的灶火著起來了？」

  「不可能，」婦人肯定地說，「這段時間火妖鬧的厲害，我做飯時都格外小心，完事後特意熄了灶火後才出去的，而且，那明明就是妖火，用水根本撲不滅，還是大伙兒合力鏟土，才把火給撲熄的。」

  「你說這火水撲不滅，必須用土才能撲熄嗎？」

  「對，之前不是著過幾場火嗎，大伙兒救火時發現的。」

  朝顏又安慰那婦人幾句，他要離開時，婦人還出來送他，並且還跟他約好，等婦人的新房修好之後，邀請朝顏來家中做客。

  白玉麟的下巴簡直都要驚掉了，為什麼啊，憑什麼他進去問個情況被罵的狗血淋頭不說，還挨了幾掃帚，而朝顏就能毫髮無損地出來，還跟人交上了朋友！

  朝顏得意地從白玉麟他們面前走過，招呼元臧和慶梧：「走吧，下一家！」

  元臧瞧見朝顏得意洋洋，好像身後有條看不見的小尾巴在搖來搖去的模樣，忍不住笑了。

  「哇，元哥，你笑起來真好看。」

  元臧轉瞬即逝的笑容正好被朝顏捕捉到，「你以後真應該多笑笑。」

  元臧沒回答，其實跟朝顏相處的這段時間，他笑的次數已經比過去幾千年還要多了。

  三人馬不停蹄，趕往下一個失火點。

  他們從吃完午飯一直跑到繁星滿天，總共去了四個地方，回到客棧吃完晚飯，朝顏向胖老闆借了筆墨，來到元臧的房間，把問到的情況一一寫下來，和元臧商量下一步該怎麼辦。

  「有什麼發現？」

  元臧斜倚在榻上，頭枕雙臂看朝顏寫字，朝顏用筆的方式很奇特，他倒捏毛筆，用硬頭蘸墨，在紙上寫寫畫畫。

  朝顏身上有很多特別的地方，見怪不怪後，元臧覺得倒提筆寫字也的確像是朝顏能做出來的事。

  「你別說，我還真發現點問題，」朝顏用筆尖輕點下巴，修長的手指划過紙張，定在其中的某一點上，「根據這幾家的人所說的情況，最先起火的地點不是在廚房，就是在飯廳，而且剛好都是在飯菜做好還沒吃的時候……你說，這會不會是巧合？」

  「你覺得呢？」

  元臧看著那毛筆尖在朝顏下巴上染出點點墨痕，忍不住好笑，卻不出聲提醒他。

  「我覺得如果一兩家是這樣的話有可能是巧合，但四家都是這樣，那就不能單以巧合來說了，

  會不會那火妖其實是個貪吃鬼，他放火就是為了偷吃這些食物呢？」

  「嗯，很有可能。」

  「你笑什麼？」

  「沒有，我沒笑。」元臧板起臉，一本正經地說。

  朝顏狐疑地看了看元臧，繼續自己的思路：「我覺得咱們明天再去另外幾家看看，如果各家都是這種情況的話，那就好辦了。」

  「為什麼？」

  「貪吃就是弱點，有了弱點的話，咱們就可以想辦法抓住那火妖。」

  「你真聰明。」

  元臧這句讚許的話完全出自真心，朝顏簡直是他這幾千年來碰到的最聰明的人族了。

  好吧，其實妖族裡比他更聰明的好像也不多。

  情況分析完畢，朝顏有些累了，便回屋睡覺。

  元臧正閉眼養神，聽見腳步聲響，接著一條濕答答的毛巾飛來，啪唧一聲，正糊在他臉上。

  緊接著朝顏合身撲到榻上，半生氣半玩笑地喊：「那筆漏墨你怎麼不提醒我？！」

  幾千年來，敢這麼對元臧的，朝顏絕對是頭一個。

  可元臧對此倒沒有多反感，相反，想起朝顏自己給自己畫鬍子的模樣，忍不住又笑起來，朝顏見他笑，玩心大起，伸手去呵他痒痒，元臧沒料到朝顏會使這一招，一下子笑出了聲。

  「笑吧，笑吧，讓你笑個夠。」

  元臧被他呵的癢的不行，伸手一掀，把朝顏掀到旁邊，朝顏倒在榻上後還不老實，試圖繼續，元臧長腿一翻，壓在朝顏腰上，伸手去捉朝顏的手，朝顏左右躲閃，逮到機會就在元臧身上撓兩下，元臧被他弄的忍無可忍，便以牙還牙，也開始撓起朝顏來。

  兩人互相攻擊，各不退讓，你壓我腿，我抱你腰，嘻嘻哈哈滾作一團，元臧猛地翻身壓在朝顏身上，朝顏「哎呦」一聲，兩人同時停止動作，望向對方的眼睛，氣氛就在那一瞬間變的奇怪起來，好像有什麼東西在周圍流動，曖昧而粘滯，把他們的目光牢牢粘在一起，分都分不開。

  「你們在幹什麼？」

  慶梧的聲音突然響起，兩人瞬間驚醒，立刻分開。

  朝顏不自然地咳嗽一聲，說：「慶梧，你怎麼來了？」

  「找你啊，」慶梧說，「你們剛才在幹嗎呢？」

  「練功。」朝顏順口胡說。

  「練功，那是什麼功夫，我能學嗎？」

  「不能。」朝顏臉上的汗都快流下來了，「都什麼時候了，快睡覺去，明天咱們還要接著調查呢。」

  「哎，師兄你臉上還有點墨沒洗乾淨。」慶梧答應著，打著哈欠走出房門。

  第二天，吃過早飯，朝顏列出幾個失火的地點，他，元臧和慶梧分頭行動，前去打探，臨走前，朝顏特地強調打探的重點是失火的地點和時機。

  晚上三人在客棧匯合，匯報探查的結果。

  元臧：「石郡斬妖府那場大火發生在晚宴開始前，據說那天他們正設宴，準備給京城來的斬妖師接風，宴席擺好後，斬妖師們正客套，還沒來得及入席就發生了火災。」

  慶梧：「我去的那家是賣滷肉的，那天老闆剛滷好一大鍋肉，還沒給客人送，放肉的馬車就著了火，還好損失不大，只燒毀了一輛馬車，哦，還有一鍋肉。」

  慶梧滿臉哎呀太可惜太浪費的表情，朝顏湊近他吸了吸鼻子，說：「你吃滷肉了？」

  「老闆給的。」慶梧立刻說，「沒花錢。」

  「花錢吃也沒什麼，看把你嚇的，我有那么小氣嗎？」朝顏敲敲桌子，說，「好，我們現在可以大膽地猜測，這個火妖應該跟慶梧差不多，是個貪吃鬼……」

  「我才不是貪吃鬼。」慶梧立刻反駁。

  朝顏不理他，繼續說道：「所以咱們可以設個陷阱，用食物誘他出來，然後抓住他，你們覺得怎麼樣？」

  朝顏的問題雖然問的是「你們」，但眼睛卻瞟向元臧。

  元臧點頭：「目前只能這樣了。」

  慶梧的注意力卻在食物上，他立刻發問：「用什麼食物誘他？」

  「這個等會兒再說，只是這個陷阱放在哪裡合適呢？肯定不能在這裡，不能在人多的地方……」

  朝顏托腮沉思，元臧開口：「可以問問老闆，看城裡有沒有合適的地方。」

  朝顏找到老闆詢問，城裡還真有這麼個地方，是位於城北的一處荒廢的園子。

  為了五萬兩銀錢，朝顏也顧不上休息了，當下就要去老闆說的園子裡看看。

  他出門時，元臧一聲不吭跟在他身後，想起昨晚兩人抱在一起，四目相對的情景，朝顏覺得還挺尷尬，看的出來，元臧也有點不自在。

  「你也去嗎？」

  「一起吧。」

  兩人並肩出門，走在石郡的街道上，月色皎潔，灑在街邊白色的建築上，仿佛給所有的東西都蒙上一層朦朧的白紗。

  整座城市靜悄悄的，只有他們的腳步聲，迴蕩在空寂的夜裡。

  朝顏覺得兩人既然一起出來，就這樣沉默地走著，實在有點怪異，可他絞盡腦汁，也不知該說什麼才合適，每每想開口時，元臧那深邃的雙眸就會跳進他腦中，他之前從沒注意過，原來一個人的眼眸可以那樣深，仿佛裡面藏著整個世界。

  元臧也想說些什麼來緩和兩人之間的尷尬氣氛，但想了好幾個話題，都覺得不太合適，正在糾結，朝顏突然站住，說：「你感覺到了嗎？」

  「是地動嗎？」元臧說，兩人不約而同想起地虬現世前的晚上那奇異的地面顫動，他們對視一眼，同時站定。

  「那邊。」

  元臧示意朝顏看高處，火山口正在向外噴射橘紅色的火焰，濃墨般的夜色好像被撕開一道猙獰淋漓的傷口。

  「是火山，嚇我一跳，」朝顏說，「還以為又地動了呢？可別又從裡面爬出來個什麼妖怪。」

  元臧環顧四周，說：「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