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2024-09-15 06:31:50
作者: 祈青山
第八十章
兩個人的日子過於愜意,讓人一不小心就忘了歲月。
紀霜徹底從京大畢業,拍畢業照那天陳嶼白忽然出現在學校里,她前一天還聽他說不知道從外地趕不趕得回來,結果第二天就看到了這麼憑空出現的一個人。
心裡的歡喜一重高過一重。
只是他就算在學校路上走,只要紀霜離開他一會兒時間,沒一會就會有漂亮女生前來跟他搭訕。
紀霜遠遠看過去,一路上在心裡暗暗罵了他好幾句妖精禍害人間,結果一不小心太明顯被人給看出來了。
紀霜堅守陣地絕不承認自己罵了他,正想跟他講講人不能唯心要唯物論的道理,結果下一刻就被人抵在了樹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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晃動一片樹影。
陳嶼白堵在她身前,高大挺拔的身影遮住她,擡眼掃了一圈,然後慢條斯理地彎下腰,微微湊近,盯著她的眼睛笑了下:「這裡還挺多人。」
紀霜的眼睛下意識往旁邊路上看了一圈,心裡默默贊同他的話,的確很多人。
但她沒敢說話,因為感覺不太妙。
陳嶼白頂著一副商量的口氣,慢騰騰地問她:「要不我在這兒親你一下?」
紀霜微微睜大眼睛,她可沒有被人當眾圍觀的愛好!
陳嶼白觀察著她的神情,推測她的想法,瞥到她手裡一直拿著的他剛剛送的花,接著說:「可以拿花擋住。」
紀霜聽到他這話,簡直難以置信地看過去:「這不是掩耳盜鈴嗎?」
「有道理。」陳嶼白漫不經心地點點頭,隨即彎了彎唇:「那直接親。」
說著便低下頭親了她一下,又很快地退開來。
濕潤柔軟的氣息落到她的唇上,紀霜懵了兩秒,眼睛都不敢往路上看,她可不想在離校前又被人拍照發了貼吧。
過了一會,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我覺得,你是不是有點太張揚了。」
「張揚點好。」陳嶼白應得散漫:「這樣大家都知道我們是一對兒了,某個人就不會在心裡偷偷罵我了。」
紀霜:「……」
她都不知道該說什麼。
這還真是個簡單粗暴又有效的方法。
她還真沒再罵他了。
……
紀霜漸漸發現,跟陳嶼白在一起了之後,好像越來越期待自己的生日了,她原本覺得自己越長大便越對每年一次的生日沒什麼感覺,只是一年復一年,今年的期待好像比去年更加強烈。
去年陳嶼白送了她一台相機,她現在天天都帶在了身上,她懷疑他是找過攻略,也會讀人心,送的這個相機恰好就適合她現在的這個職業。
明明去年生日的時候她還沒確定自己的想法來著,可是他像是比她更清楚自己似的,嘴上說的是買著給她玩兒,其實心裡跟明鏡一樣。
紀霜甚至懷疑過自己,難不成是因為他送她的這台相機她才有這個想法的?
於是在她時斷時續的期待中,這一年的十月十六號很快就來了。
她自個好好沉思了整整一周時間,然後在生日當天,猝不及防地把陳嶼白帶回了家。
那會的情形,現在想來,大概稱得上是萬籟俱寂。
除了紀璟和她自己,其他三個人都有點不知所措。
爸媽是因為自家女兒之前提過的大她幾歲的男朋友居然是自家兒子的好朋友,他們之前還見過好幾次??
而陳嶼白則是因為紀霜甚至沒跟他提過一句,他以為只有紀璟在家,現在是空手來的,這像話嗎?
最後居然還是紀璟打破了這個僵局,但是他很快就被踢出了局。
譚玉和紀從禮看到陳嶼白跟看到親兒子一樣,拉著他在沙發上噓寒問暖,那熱情模樣——
要不是紀霜知道陳嶼白自個臉皮厚,一定會衝上去替他解圍的。
但是那時候她只是站在一旁看戲,順便言語刺激一下旁邊的紀璟,又被他說沒良心。
總之這一頓飯吃得是既和諧又美滿。
晚上紀霜滿意地帶著陳嶼白回了家,然後一進門,就被抵著在昏暗的玄關處親了很久。
親著親著,她居然感受到他隱約發出來的一點怨氣,然後就忍不住笑了出來。
在接吻時笑出聲的後果就是那一晚上她都被折騰得沒怎麼睡覺。
第二天早上醒來發現自己手腕上多了條手鐲,看起來紅潤通透、瑩瑩如冰,她彎起唇角,很快起身走了出去,在客廳的落地窗邊找到了陳嶼白。
「你怎麼還偷偷給我送生日禮物?古時候的人都說無鐲不成婚,你該不會是想跟我結婚了吧?」
「我不是一直想嗎。」陳嶼白微微彎下腰,湊近親了她一下,然後側過頭,往旁邊輕擡了擡下巴:「不過你的生日禮物在那兒。」
紀霜偏頭看過去,看到了一台嶄新的跑步機??
大早上是來氣人的嗎?
她唇角笑容凝固,立刻就想轉身離開這裡,心裡默念只要她回到房間再關上門一切就可以當作沒發生過的樣子,可是沒邁出步就被人撈回了懷裡。
陳嶼白低下頭,下巴放到她的鎖骨上,輕聲笑起來,氣息聲撲在她脖頸。
紀霜面無表情地偏了偏頭,心想這會就算是美人計也不管用了。
怎麼會有人這麼過分!
她絕不妥協!
不過後面陳嶼白還是連親帶哄把她騙上了跑步機,紀霜十分勉強地跑了幾天之後,終於對它產生了一點興趣。
不過也就一點點。
陳嶼白說這就夠了,本來也沒對她期望太多。
人經不起刺激,紀霜被這話一刺激,回家之後站在跑步機上的時間直線增加。
陳嶼白說是在旁邊陪著她,其實就是假公濟私,她每次剛跑完喘得厲害就會被按著在跑步機上親了又親。
然後她就。
喘得更厲害了。
有時候恨不得能給他一拳。
但是某人還是無知無覺,裝聾作啞的本事已經爐火純青。
又過了一段日子,在爸媽盛情邀請陳嶼白回家吃飯的時候,他終於如願以償地買了很多份禮帶去。
要不是紀霜還有點理智去阻止他拿更多,她懷疑按照他的想法,自家的玄關處會堆不下。
當然那天紀璟沒回來,說是眼不見為淨。
……
紀霜接下來一直過得很舒適,覺得所有事情都已經塵埃落定,包括兩邊的家人。於是越過越忘了日子,她在某天加班寫完一份採訪稿時,低頭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恍然發覺又快到年底了。
剛從工作中抽離出來的大腦還有些遲鈍,她緩慢地思索著,今年一定要把陳嶼白帶回家過年。
畢竟都是一家人了。
遲早是。
然後就接到了陳嶼白的電話:「什麼時候回來?」
「馬上。」
「我去接你。」
「不用啦,我打個車馬上就到家了。」
「好。」
掛了電話,紀霜後知後覺剛剛陳嶼白好像有點不太對勁,語氣跟往常有點細微的變化,不過也有一種可能是,她工作太久腦子糊塗想太多了。
很快回到了家,她推開門,發現陳嶼白只開了一盞小燈,坐在沙發上,手裡似乎拿著那枚銀色打火機,有一搭沒一搭地把玩著,橘色的火焰忽明忽滅,在昏暗的光線中顯得異常清晰。
紀霜走近了一些,原本想問他怎麼坐在這兒,結果一低頭,看到了放在茶几桌上的一本書,以及裡面夾著的露出的一點白色的紙張,還有個泛黃的書籤。
她整個人徹底愣住。
忽然想起來這好像是她之前誤會陳嶼白買了個戒指送女孩談戀愛之後,太難過又太想放棄寫下來的,當時寫完就忘了,被她隨手夾進那本原本放著一支書籤的書里。
然後畢業時又把這些書從宿舍里搬到了這個家。
因為工作有些忙這些書也沒怎麼再動過,前兩天陳嶼白說有幾天的假期,向她借幾本書看,紀霜讓他自己直接去找就行了。
所以。
現在是。
他又發現了。
紀霜不知道自己該作什麼反應了,她隱約記得,自己寫的這封不會被寄出去的信,裡面描述了自己從一開始喜歡上他時的心情,到期間有過的無數次掙扎,還有些難以剖析難以托之於口的心意……
當然,還有這枚打火機。
書籤更不必說了,那是她高中時候寫的,只會更加直白。
她有些緊張地攥著手指。
陳嶼白把打火機往旁邊放了過去,然後擡起眼看紀霜,伸手把她拉了過來,坐在他腿上,他緊緊圈住她的腰,低下頭,埋在她的肩頸處。
人就在眼前,他不自覺就想到兩個小時前他看到的那封信的內容——
陳嶼白:
展信佳。
說實話,我有些緊張,儘管只是試著寫下我對你的心意,但還是手心出汗,一如我和你相處中的每一次。
記不清對你的第一次心動是什麼時候了。無數次看著你的眼睛時都想告白,無數次頭頂有飛機飛過時我都會忍不住擡頭,心裡想的是有一個裡面或許是你。
甚至於,在望向你的每一個瞬間,都想我們能有以後。
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是在飛機上,宛若一束張揚又內斂的光,就這樣出現在我的生命中。
從此再也沒有離開。
第二次見到你,看到你有些驚訝的表情,我也裝作十分驚喜,憑著飛機上的情誼終於成功離你近了一點點。
但那個時候我大概還沒發現自己喜歡你,而只是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你。
後來每一次的偶遇,都算得上是我的精心謀劃,心裡偶爾也覺得自己好笑,連學習我幾乎不需要過分努力就可以達成所願,但是你不可以。
不過上天似乎是眷顧我的,後面無數的日子裡,終於在某個時候,你也會想起我了。
那枚銀色打火機,算是在我心裡說不清道不明的第一份禮物。給你的時候,送出禮物的人心跳居然快得不同尋常。
夕陽漸沉,你沒有聽見我的心跳聲。
我也曾想過不管不顧地和你說,我真的很喜歡你,喜歡得不得了。
卻越與你見面越是不敢,我貪戀那一份現在就擁有的溫暖,也不願意去打破這份特殊,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自己的幻想。
我喜歡你。如此條分縷析看待我心動的歷程,得出的結論也只是更喜歡你。
時間太快了,不知不覺喜歡了你很久,在這場可以預知情感的結局中,我越逃避,就越是不舍。
掩藏之下的是我慌亂無措的欲蓋彌彰,儘管我內心深處仍是想靠近你,可膽小卻是我的宿命,不敢太靠近,怕你知道後遠離,那我們就真的形同陌路。
有人說,愛是心甘情願。我不知道這算不算愛,但我的確心甘情願。
我會放棄,但不會停止。
某一天我大概會看著你結婚生子,那時我確定會陪在你身邊,然後給你送上最誠摯的祝福。你的愛人一定會是個很好的人,你會永遠幸福。
文字比我坦誠,也比我勇敢。就把這封信當作我自己的告別,以後,前路坦蕩,希望你一切都好。
……
還有那枚上面寫著雋秀字體的書籤,似乎已經上了年頭,字跡卻仍然清晰可見——
陳嶼白是我永不破滅的幻想。
……
字字句句都是他不知道的過往。
還有無數次他曾經忽略過的情緒。
心裡的情緒如同枝椏般瘋長,他的心宛如被劃了一道口子,血流汨汩,只覺得心疼。
片刻後,他低聲說:「抱歉。」
紀霜有些無措,語無倫次地說:「你……你幹嘛要道歉,這又不關你的事……我不是說過了嗎,都是我自願的……而且自己回憶起來的時候總會誇大一些內容……」
「嗯。」陳嶼白低低應了句。
紀霜心裡覺得酸澀,不是因為曾經的自己,只是因為曾經的那些事居然會讓他感到愧疚。
她抱住他,小聲說:「你不要難過好不好?」
陳嶼白沉默了片刻後,說:「可是我好像讓你難過了很多次。」
「不是你讓我的……」
「有我的原因。」
紀霜見這樣不管用,乾脆自暴自棄地說:「你還挺喜歡把這些怪到你自己身上。」
然後又湊近他的懷裡,悶聲說:「你不能這樣,這樣是不對的。」
非要說的話。
也是她自己當時敏感又脆弱,一點事都能難過成那樣。
無論如何,跟他是沒有關係的。
他既不需要為她以前的喜歡負責,更不需要感到愧疚。
更何況。
他們的相遇,在什麼時候看來都是剛剛好。
永遠恰逢其時,永遠溫柔燦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