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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2024-09-15 06:31:51 作者: 祈青山

  第八十一章

  夜景霓虹透過窗戶折射進來,在屋裡暈開一層朦朧的光。不知道誰的情緒忽然交疊在一起,也不知道誰先吻上了對方。

  混亂的鼻息交雜著,陳嶼白抱著她從沙發吻到了床上,紀霜還踉蹌了一下,直接摔進了柔軟的床鋪上。

  被子是今天早上剛換的,周身都是蓬鬆又乾淨的氣息。紀霜總覺得自己好像忘說了什麼話,卻怎麼也想不起來了,她半睜著眼,想看看陳嶼白,卻正好對上了他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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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愣了兩秒。

  不知道是在壓抑自己洶湧的情緒還是平復那些細密心疼的情緒,陳嶼白眉眼微斂,看到她的時候很輕地蹙了一下眉,然後再次低頭吻了過去。

  像是用了很大的力氣,最後吻到對方呼吸難耐,繃緊的手指在他的背上勾下了一道劃痕。

  ……

  房間裡的窗簾忘了關,外面的月亮倏地移動到窗前,安靜又柔和地邊沿上落下一圈光影。

  紀霜曾經說過他是她的月亮,遙不可及遠在天邊,是她永遠的幻想,是她的可遇不可求。

  可是這一晚,有人在她耳邊說了很多話,比他之前的所有加起來都更多,一遍又一遍地提醒她,她的月亮實實在在地落入了她的懷裡,其實原本也不是什麼月亮,只是渴望著和她一起做盡世上的……

  紀霜實在沒敢聽最後幾個字,總而言之,他說的話比這些直白多了,恨不得把她對他所有過於美好的濾鏡都打碎,只留下那個最真實的自己給他看。

  然後,愛他。

  可是,陳嶼白。

  愛一個人原本就會有幻想。

  我永遠愛你,所以你就是我永不破滅的幻想。

  ……

  從浴室出來,紀霜被陳嶼白抱著重新放到了床上。

  實在太累,她剛沾上枕頭就感覺自己幾乎下一刻就要陷入睡眠,手指無意識地在被子上攥了兩下,然後又鬆開,忽地扯住了旁邊人的手腕,乾淨的指尖在他的手腕內側碰了下,有點像親昵的依賴,也有點像溫柔的安撫。

  安靜兩秒,她才緩緩開口:「我想起來我要說什麼了。」

  「太喜歡一個人的時候是會覺得虧欠。我知道你很喜歡我了,我也很喜歡你,所以相互抵消,不准再想了。」

  說完了這麼長一段的話,她像是終於放心似的,瞬間就沉沉地睡了過去。

  陳嶼白定定地看著她,只是睡著的人不知道他心裡在短短几秒內有過一場怎樣的波瀾起伏。

  他擡手把她的碎發輕輕拂到了耳後,然後又看了她一會,才起身離開這兒去了客廳。

  橘紅色的火焰再次亮起,沒過兩秒煙霧繚繞,陳嶼白唇角咬著煙,伸手把桌上的那本書拿了過來,抽出裡面的紙張和書籤。

  沒開燈,他借著外面的月光,看了一遍又一遍,細細密密的心疼再次遍布全身。

  原來在他自己都不願去回想的那幾年,會有一個人,默默地想著他,默默地希望他一切都好。

  儘管不知道能不能再相見。

  -

  晨光乍亮,紀霜原本以為自己趁著休息日能夠睡很晚,卻很早就醒了過來,她擡手揉了揉眼睛,翻身坐起來穿好衣服後打開了臥室門,看見陳嶼白的身影從廚房裡晃了出來。

  裡面還隱約傳出來一點白粥的氣息。

  陳嶼白看到她,輕輕挑了下眉:「怎麼起這麼早?」

  紀霜彎起唇角,小跑過去抱住他,臉隨意地在他身上蹭了兩下,然後反問:「你怎麼不多睡會?」

  「我跟某人好像不一樣。」陳嶼白攬住她的腰,嗓音淺淡,含著笑意:「不愛睡懶覺。」

  紀霜:「……」

  好的,好的。

  看起來是恢復了。

  跟往常一樣會拿話堵她了。

  虧她還特地這麼早起來就為了看看他心情怎麼樣。

  紀霜覺得自己的一番心意被辜負了,鬱悶了一會,然後看著廚房,忽然心血來潮,說什麼也要給他做一頓早餐。

  陳嶼白愣了兩秒,跟在她身後進了廚房,沉默片刻,試探性地說了句:「粥已經快好了。」

  「只喝粥夠嗎?」

  「……夠。」

  「我覺得不夠。」

  見勸說無果,陳嶼白倚著身後的大理石桌,乾脆地從口袋裡摸出手機,然後點進了外賣軟體。

  紀霜原本正找著餐具,偏頭瞥到一眼他手機界面上的內容,懵了一秒,然後自己忽然先笑了:「你幹嘛?」

  「嗯?」陳嶼白慢騰騰擡起眼,手指卻還停留在那個界面,明知故問。

  「我有這麼嚇人嗎?」紀霜沒好氣地說。

  「不嚇人。」陳嶼白又低下頭,十分隨意地應了句:「是我太膽小,配不上你的手藝。」

  紀霜沒忍住又笑起來,擡起手把他往外推,然後自己也一道跟了出去,反手拉上了廚房的門。

  陳嶼白挑了下眉:「放棄了?」

  紀霜想了想自己剛剛連餐具都找不到在哪兒的樣,還是算了。

  兩個人一起看著手機點了外賣,吃了早餐後,陳嶼白忽然說要帶她去一個地方,然後她就進房間套了件高領毛衣,然後裹了件羽絨服就和他一起出了門。

  陳嶼白開著車,紀霜看著窗外的天氣,覺得等會可能會下雪,就問了句:「你這是要帶我去哪兒呀?」

  「私奔啊。」陳嶼白目視前方,漫不經心地應和著她的話:「你願意嗎?」

  「在即將下雪的天氣里私奔——」

  紀霜想了想,安靜幾秒,說:「也挺浪漫的。」

  於是陳嶼白真的載著她一路走,她發現,其實根本不遠,他只是繞了個路,帶她看了圈冬日清晨的美景,然後停在了距離她工作地點只有一點距離的一個小區門口。

  她知道這裡,裡面多是一些獨幢房子。

  紀霜愣了下,被他牽著手往裡走的時候,還在猶豫自己到底要不要問問他是要帶她去哪裡,該不會是他某個長輩的家裡。

  那這樣她真的不知道要不要問了。

  怕問了她撒腿就跑。

  第一次深刻地感覺到上次她帶他回家到底是怎樣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

  能讓他記仇到現在。

  一路走進去,陳嶼白牽著她走到了一棟房子前,眼前就是一扇門。紀霜的腳步頓住,正想凜然就義,下一秒發現陳嶼白彎下腰,按了幾下,然後握著她的手遞到了密碼鎖面前。

  她的拇指跟隨著他的動作按下去,隨即密碼鎖亮了一瞬。

  紀霜怔住。

  他這是,在錄入她的指紋??

  「想換成什麼密碼?」陳嶼白問。

  紀霜緩緩回過神,問了句:「這什麼?」

  「你的生日禮物?」陳嶼白散漫地笑了聲:「不是說跑步機不喜歡麼?」

  紀霜心說騙鬼呢,她生日都過那麼久了,而且她壓根沒把那跑步機當禮物,手上一直帶著的鐲子她倒是很喜歡。

  不過她懶得跟他掰扯這個,有些緊張地看著他:「你認真點兒說。」

  「那你把它當成新年禮物也可以。」陳嶼白聞言沉思了片刻,如此說。

  紀霜覺得他找的這個理由真是隨意得過分,她張了張口,又不知道說什麼,只好先閉上嘴,過了好一會,才再次開口:「我能先進去看看嗎?」

  「你的,當然可以。」陳嶼白頷首。

  紀霜自動忽視了他說的話,覺得自己此刻的心情受到了不小的衝擊,然後這種衝擊感,在她推開門走進去的時候,達到了頂峰。

  房子很大,整體的裝修風格偏暖色,家具設備都齊全,還乾淨得一塵不染,像是這兩天已經請人專門打掃過。樓上的房間還有個小陽台,這裡的幾乎每個裝飾和顏色都是照著她的喜好來安裝的。

  她看了一會,不敢再看,轉身就想臨陣脫逃,很快被人攔腰抱住。

  「你……」

  陳嶼白剛說了一個字,紀霜就先發制人地喊道:「你該不會是昨晚一晚沒睡,然後連夜買了套房子吧??」

  陳嶼白愣了兩秒,很快反應過來後笑出聲,過了幾秒,才止住笑,重重地揉了下她的頭:「說什麼呢?誰買房能這麼快?」

  「……我知道。」紀霜垂著眼,覺得自己就是有點沒反應過來:「那這個房子也太大了。」

  其實是太重了。

  她不敢收。

  「不是說了嗎?」陳嶼白嗓音懶懶,像在安撫,語氣越發隨意:「只是個禮物而已。」

  紀霜:「……」

  而已?

  他居然,把這麼大一個房子,用而已來形容??

  還說得這麼隨便???

  或許是她臉上不可置信的表情太過明顯,陳嶼白沒忍住又彎了彎唇,低聲說:「別多想,我本來就是想這幾天帶你過來看的。」

  紀霜記得剛剛進來時看到外面是一條寬闊而安靜的街,沿路有一排的樹,也有紅白相間的牆,最適合散步。

  她記得自己曾經和陳嶼白順口提過,覺得和喜歡的人一起散步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紀霜平復了一會自己的心情,眉目稍稍舒展開來,又忽然想起什麼似的,說:「那你也不給我透露一下,我穿這麼隨便就來了。」

  說著說著她還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白色羽絨服,表示自己的抗議。陳嶼白漫不經心地看了眼,說:「只是收個禮物。況且,你怎麼樣都好看。」

  紀霜:「……」

  糖衣炮彈!

  全都是糖衣炮彈!

  她絕不會!暈頭轉向!

  陳嶼白眼睛落了點笑意,在窗外透進來的微光里映得極亮,他垂眸看過來,然後忽地,俯下身在她唇上親了一下。

  紀霜擡起眼:「?」

  陳嶼白單手插著兜,又彎下腰親了她一下,笑著逗她:「說點話。」

  「那——」紀霜覺得自己的這個反應看起來好像是有點不大對勁,然後想了想,問:「我們以後搬過來這兒住?」

  其實是一句廢話。

  但她就是想問問。

  「你邀請我的話,」陳嶼白看著她,目光清淺,像是含了他歲月中堆疊起來的所有溫柔:「求之不得。」

  跟隨著他的話,紀霜心裡又重重一跳,再次顛倒混亂起來。

  這這……他說的這話什麼意思?

  該不會是她想的那個意思吧?

  不能吧?

  陳嶼白像會讀心似的,擡起手,指腹撫過她額頭,慢條斯理地說:「就是你想的那個意思。」

  「這裡只是你一個人的,所以你做主。」

  紀霜原本以為這應該會算是他們的婚房。

  沒想到真如他所說,是個送她的「禮物」。

  不遠處的窗簾在被開了一小條縫的窗戶邊隨著風輕輕晃動,中間鼓起又癟落。陳嶼白眸光微垂,漆黑的眼睛像盛了幾星光影,就這樣看著她,仿若時間和歲月都停在了他的眼中。

  紀霜覺得自己整個人還是飄飄然的,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麼,心想,陳嶼白這……也沒必要對她這麼好……吧。

  她大腦空白,思緒混亂,幾度張了張口想說些什麼,但都沒說出口,最後只好遵循了自己的本心說了一句:「以後求婚你就別和我搶了。」

  陳嶼白頓住:「?」

  「總得我來表現表現。」紀霜言之鑿鑿地說。今天受到的刺激太多,她一時間在腦海里連求婚場景和說法都想好了。

  「嘖。」

  陳嶼白勾了勾唇,聲音里含了點無奈的笑意,但語氣還是懶洋洋的:「你怎麼跟比賽似的?」

  紀霜:「……」

  「咱們這不是在談情說愛?」陳嶼白輕揉了下她的頭,漆黑深邃的眸子裡映著她的身影,聲音很低,像逗著人玩兒,又似乎多了點認真意味。

  紀霜定定地看著他,心想——

  是的,我們就是在談情說愛。

  談到時間逝去,說到歲月落幕。

  她已經不止美夢成真。

  ……

  兩個人再出來時,外面果然已經下起了雪。落了雪的枝頭獨自堅持,冷風一吹,雪簌簌飄落,轉頭又恢復了那副堅韌不屈的姿態。

  沒帶傘,雪漫天遍野地撒下來,很快就落了滿頭,陳嶼白擡手把她的兜帽給她蓋上,瞬間遮住了她大半張臉。

  他看了幾秒,正要收回手時,紀霜忽然擡起手捧住他的臉,冰涼的指尖觸碰到,沾染上彼此的溫度,然後她微微仰起下巴,在漫天飛雪中,吻上了他的唇。

  一個帶著冰雪氣息的吻。

  停留了幾秒後,紀霜退開來,再次緊緊牽住他的手,眉眼彎起,笑得溫柔又明媚:「我們回家了。」

  陳嶼白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他們的第二次見面。

  那會他剛結束工作走出機場,傍晚的火燒雲熱烈而明亮,但他只是淡著眉眼,無暇去欣賞美景。忽然,迎面走過來一個有點眼熟的小姑娘,她眉眼和唇都彎著,跑到他面前。

  他原本都沒看一眼,正想繞過她走過,下一刻卻見她微微仰起頭,嗓音乾淨而清澈:

  「你還記得我嗎?」

  「不記得也沒關係。我叫紀霜,紀念的紀,冰霜的霜,你上次救了我,我來和你道謝。」

  ……

  上午十點鐘的太陽透過雲層斜斜地投落下來,落到兩個人重疊的身影上,給鍍上了一圈毛茸茸的邊。

  像在雪中行走,又有陽光傍身。

  歲月溫柔,一切都剛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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