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第七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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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臨近傍晚了，落地窗的陽光漸漸褪去，濃稠的昏黃投落進來，漾起一層又一層泛金色的漣漪。

  紀霜完全地陷入一片柔軟，眼前的一切都模糊起來，她的衣擺被掀開，皮膚燙得發紅。她殘存的清醒告訴她。

  他一定！

  是在轉移話題！

  大腦混混沌沌地不清晰，直到她感覺到他的左手似乎壓在了她的背下，紀霜才僵了一下，睜開眼，對上了陳嶼白暗沉的眼睛，她又頓了下，擡手摟住了他的脖子，瞬間直起身來:「你的手不行。」

  陳嶼白見自己瞬間空了的左手，挑了下眉，又笑了聲，低頭去親她:「其實已經好了。」

  「……」

  嘴唇快碰到的時候，紀霜往後一仰，就親到了她的下巴。

  「嘖。」

  陳嶼白握著她的後頸讓她低下來，對上了有些不開心的眼神，瞬間失笑。

  他揉了揉她的臉:「剛剛不是回答了嗎？」

  紀霜抓住他的手，不樂意地瞪著他:「剛剛那也能叫回答？」

  「再等幾天。」陳嶼白把她落下來的碎發撩到耳後，嗓音微啞。

  「哦。」紀霜覺得自己在他面前簡直是沒有什麼原則，很快就會被說服。

  就像現在一樣。

  她想了想，又說:「那你讓開點，我要點外賣了。」

  「你點。」陳嶼白看了她一眼，緩緩退開。

  ……

  紀霜點好後，去廚房打算切一盤水果，剛切了個蘋果，電話就響了，她擦乾淨手，點了接聽。

  「晚上出來？」是葉予靜打過來的電話。

  她最近和上次見面的另一位叫王思博的男生一起出去旅遊了。

  算算時間，恰好是今天回來。

  「晚上得回家。」紀霜想到紀璟那個樣子，還是覺得回去和他再說一下好。

  「你現在不在家？」葉予靜剛出了車站，看了眼日期，發現今天是周末，不需要去報社上班。

  「不在。以後再和你說。」紀霜問:「找我有事？」

  「就是跟你說一下！」葉予靜小聲又雀躍地說:「我和他在一起啦！」

  自然指的是王思博。

  紀霜瞭然笑道:「我以為你們早就在一起了呢。」

  葉予靜:「……」

  「開個玩笑。」紀霜笑:「恭喜你。」

  葉予靜樂了幾聲，又講起了另外一個事:「聽說林逸錦他媽還一直熱衷於給他相親。我尋思著他長這麼好看，他媽媽有什麼好著急的呢……」

  「每個長輩的興趣愛好不同吧。」紀霜對這個沒什麼興趣。

  有些人就熱衷於子孫滿堂。

  當然也會有些人只想過好自己。

  頓了幾秒，葉予靜忽然開口:「我想問問你哈，你倆有聯繫嗎？」

  紀霜愣了下:「聯繫什麼？微信都沒有。」

  「當時沒加？」

  「當然沒有。」紀霜覺得她越說越奇怪，乾脆道:「你腦子裡裝了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不是啊。」葉予靜否認:「我覺得他對你有意思。」

  紀霜手指微屈，敲了敲桌台，忍不住說:「要不要我提醒你一下，我現在有男朋友。」

  葉予靜:「……我這不就這麼一說？」

  安靜幾秒。

  葉予靜又問道:「說起來，他那個事怎麼樣了？我今天看網絡上還是挺激烈的，而且又有人出來說他打傷人的事情了。」

  紀霜垂眸，覺得這大概還是凌洋乾的，因為那個人不敢這麼做，但凌洋不會甘心。只是陳嶼白居然一點也沒去理他。

  她又想起剛剛陳嶼白說的話。

  「他會解決。」她應了句，又轉頭看向廚房外隱約的人影，就說:「先不說了，還有事，先掛了。」

  掛掉電話，紀霜又切了其他幾個水果端出去放桌上，還榨了杯水果汁。

  她一起端出去放到沙發前的桌上，手機又響了，她趕緊接起來，這次是周遙。大概是盛聿和他提了一句，所以這會打電話給陳嶼白沒打通就直接打給了她。

  紀霜看向坐在沙發上的人，此刻天色漸暗，還沒開燈，只有旁邊的一盞小落地燈來著，映照在陳嶼白的臉上，眼眸闔起，側臉寧靜，看起來像是睡著了。

  「他睡著了。」紀霜走到一旁放低聲音，對著電話那頭說。

  周遙愣了一下，隨即說:「那行，等他醒了讓他給我回個電話。」

  「好。」紀霜也沒多問什麼，就掛了電話。

  一轉身，對上了陳嶼白緩緩睜開還有些睏倦的眼神。

  她頓了下，問:「我吵醒你了？」

  「本來也沒睡著。」陳嶼白搖頭，他垂眸看向果盤和果汁，挑了下眉:「給我的？」

  「嗯。」紀霜在他旁邊坐下。

  「很好看。」陳嶼白輕笑。

  紀霜:「……」

  雖然她剛剛是特意擺了一下盤，為了讓它比上次看起來好看一點。

  但是。

  這麼刻意點出來。

  是不是有點不大對勁。

  她提起剛剛的事:「剛剛周遙讓你給他回個電話。」

  「嗯。」陳嶼白拿著手機從沙發上起身，走到了落地窗前去打電話。

  窗外是夜幕降臨後星星點點的燈光，往裡是昏暗的光線，大片的陰影落在陳嶼白的半邊臉。

  他的站姿清挺，眉眼間卻都含著懶散和無謂。

  紀霜隱約能夠聽到那邊傳來幾個字眼。

  「施壓」

  「背後」

  「內部」

  「解決」

  「公布」

  ……

  也聽不懂是什麼意思。

  但能感覺他是遊刃有餘的，沒有一點被這次事情影響。

  一如他的所有時刻。

  紀霜正思索著，外賣員的電話就打了過來，說是已經放在門口了，她又等了一會，才開門走出去拿進來。

  正好陳嶼白也打完了電話。

  兩個人吃完晚飯後，又坐在沙發上聊了會天，紀霜看了眼時間，打算回家了，想了想，又開口:「那我明天……」

  「明天我有事。」陳嶼白說:「你在家好好休息。」

  「哦，好的。」紀霜應:「那你有事記得和我說哦。」

  陳嶼白彎了彎唇，語氣悠然:「我是小孩麼，還需要你這麼照顧？」

  「又不是小孩需要照顧。」紀霜小聲嘀咕了一句。

  她走到玄關處換了鞋之後又說:「雖然我非常非常相信你，但你還是，小心點。」

  陳嶼白聞言微愣，反應過來她指的是這次迫降的事，雖然不願意讓她知道那麼多不太好的事情，但她好像或多或少都猜到了。

  竟然也沒有說什麼，只是在關心他。

  他擡起手，親昵地揉了揉她的頭，語氣懶散:「放心。」

  紀霜剛想點頭。

  下一秒，她看見陳嶼白又勾了勾唇角，嗓音清涼而啞:

  「要不你留下來？也好監督監督我。」

  最終紀霜十分乾脆利落地離開了，走到小區門口，一陣濕熱的風吹過來，握在手裡的手機屏幕亮了一下，她拿起來，是陳嶼白剛發來的消息。

  【給你叫了車，到家了說一聲】

  她的心再次跳了起來。

  比剛剛更甚。

  ……

  紀霜回到家裡，發現就爸媽坐在沙發上，前面的電視機里一如既往地播放著熟悉的偶像劇情，她掃了一圈，樓梯上紀璟的鞋也還放在那，就問了句:「我哥呢？」

  譚玉沒回答，而是十分稀奇似的，先說了句:「真難得，你回來第一件事居然是找你哥。」

  紀霜:「……」

  紀從禮笑了下，接話道:「他說晚上有事，會晚點回來。」

  「哦。」紀霜點點頭，又問:「那他還說什麼了嗎？」

  「沒有。」紀從禮說:「還能說什麼？」

  譚玉看了她一眼，瞭然問道:「你得罪他了？」

  紀霜頓了下，遲疑地點了下頭。

  「多大的事？」

  「……其實也不算多大的事。」

  「那得罪了就得罪了唄。」譚玉往後一靠，語氣十分無所謂:「他那愛生氣的性子不是從小都沒變？」

  紀從禮在旁邊贊同地點點頭:「是這個理。」

  紀霜:「……」

  白說。

  還是等紀璟回來再和他說吧。

  結果紀璟直接徹夜不歸。

  包括第二天周日都沒回來。

  紀霜憂愁地想。

  如果不是因為過於了解這個哥哥。

  她差點要以為對方是在躲著她了。

  接下來，紀霜照常去報社上班，早出晚歸，也沒碰見紀璟，她覺得在手機上說不太真誠，加上紀璟不會想理她，還是當面說比較好，所以就一直拖著。

  到了周五。

  她跟往常一樣早上按時來到報社，發現大家並沒有在工作，而是都聚成一團又一團的人群，低著頭，低聲細語，似乎是在討論什麼事情。

  紀霜走到工位上，有些奇怪地拍了拍坐在她旁邊一個桌子的實習生，問道:「他們這是怎麼了？總編要換了？還是主編？」

  實習生一驚:「你說什麼呢？怎麼可能？」

  紀霜聞言點點頭:「那有什麼好這麼激動的？」

  「你看了昨晚的熱搜嗎？」

  「還沒。」紀霜昨天在加班，一晚上都在忙，晚上回家後都在放空，根本不想再看手機，這會聽到便趕緊拿起了手機，直覺跟陳嶼白那件事有關。

  這次的熱搜跟上次很相像。

  1.京航致歉

  2.陳嶼白

  3.京航內部王某某

  4.京西大學通報開除凌某

  她點進去，入目的第一條仍是京航官博今天剛剛十分鐘前發布的微博。

  【各位乘客朋友們:

  針對8月5日晚網上關於京西航空內部工作人員王某某在購買飛機零部件時存在吃回扣、偷工減料等的情況，京西航空高度重視，第一時間成立了專門工作組，連夜開展調查核實。

  經調查，舉報情況屬實，王某某嚴重違背嚴格的工作紀律和職業道德，嚴重違背為人民服務的初心使命。

  經研究決定，給予王某某開除職務處分，取消進入任何一家航空公司的資格，解除聘用關係。同時，報請上級相關部門對王某某的行為作出相應處理，並將問題線索依法反映給有關機關。

  京西航空始終高度重視職業道德建設，嚴格堅持為人民服務的原則，對此種行為無容忍，堅持發現一起，查處一起，絕不姑息。下一步，京西航空將以此為鑑、舉一反三，全面提高工作人員的工作素質和工作能力，為人民的安全出行添磚加瓦，營造一個良好的航空環境。】

  這次的說明明顯比上次正式了不止一點點。

  往下劃。

  熱評第一條是:【所以之前是真的拿駕駛員出來擋槍的？這會事情鬧大了就能這麼快出公告了？真把網友當槍使了？】

  儘管還沒有點開其他兩個熱搜，紀霜都能想像到現在的網絡風向。

  又徹底逆轉了。

  在一夜之間。

  而且這次，網友的情緒顯然比之前更加激烈。

  -

  而另一邊。

  臥室光線昏暗。

  陳嶼白躺在床上，剛剛被張程遠撥過來的電話吵醒，他手背放在額頭上，眼睛還沒睜開，聲音是說不出的睏倦:「什麼事？」

  張程遠一聽他這個聲音，就明白了，沒忍住說:「網上都鬧翻天了，你還有心思睡覺？」

  「這不就是我鬧出來的？有什麼好看的？」陳嶼白嗓音懶懶，緩緩睜開了眼。

  一開始他就沒打算直接去和京航內部的人談。

  因為不確定幫人的人會是誰，也不確定這樣會不會有用。所以就只好，採取自己的方式了。

  一開始劃定人員範圍，然後找到廠家先發制人，揪出裡面的錯漏處，因為在這種事情里，有人受利，就會有人不滿意。而這個不滿意的人就能成為這件事情的突破口。

  而對於這件事未平息的輿論，只有他跌落到谷底，反轉之後的輿論力度才會更大，所以正好可以利用他們的輿論手段，來為後續的網絡公開舉報奠定基礎。最容易引起民憤的一件事，已經指名道姓的舉報內容，背後的人，也保不了這個人。至於其他人，只能水至清則無魚了，不是罪魁禍首，也無法讓他們承擔。

  而對於日後京航飛機的採購和製作問題的整改，也將會提上日程。

  至於凌洋，只是順手的事。本來偷拍他人隱私、網絡散布謠言等不止是這樣的處理。

  ……

  張程遠的話緩緩把他拉回了神——

  「上面讓我通知你，好了就回來工作，這裡需要你。」

  「嗯。」陳嶼白笑了下，毫不意外。

  掛了電話，紀霜的電話又打了進來，他接起來，聽到小姑娘明媚又愉快的聲音在那頭響起，在夏季的末尾讓人無端的，感受到了春天的明亮，她說——

  「受教了，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