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第七十章

  紀璟的臉被走廊上垂落下來的光照亮。

  一身白襯衫，神色淡淡，紀霜卻覺得他像來索命的「惡鬼」。

  她差點想直接關上門，但腦中尚存的一絲理智讓她沒這樣做，不然一定是。

  覆水難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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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紀璟原本是低頭看著手機，聽到開門的聲響便擡起眼，目光透過距離直直地落在紀霜的身上，對她有些慌亂的神情置若罔聞，語氣平淡道:

  「解釋一下？」

  紀霜慌張地把手背到身後，看著他，儘量平靜地說:「嶼白哥手受傷了，我來看望一下他。這麼巧，你也來了……」

  在紀璟不太友善的眼神注視下，她說到後面音量漸小，剩下的話都消散在尾音里，眼睛也不敢眨。

  「我耐心不多。」紀璟說。

  紀霜一愣，被他這話搞得有點心情不好，又想起之前她做的那個莫名其妙的夢，感覺他現在馬上要像夢裡一樣撲過來讓他們分手……

  一想到這，她就忽然有些委屈:「那我本來就想和你說的，你自己沒有給我機會。」

  「……」

  紀璟看到她瞬間紅了的眼圈，心想這姑娘什麼時候這麼愛哭了。

  以前都不這樣。

  那麼。

  這一定是陳嶼白的問題。

  那邊陳嶼白聽到動靜也走了過來，見來人是紀璟，兩個人此刻正站在那兒，還有紀霜強忍著不哭的側臉，他挑了下眉，看向紀璟，慢條斯理道:

  「你怎麼把她弄哭了？」

  紀璟:「？……」

  聽到這話，紀霜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不上不下地卡在那，感受到他們兩個人之間的暗流涌動，只好先過去把紀璟拉了進來:「哥你先進來。」

  紀璟順從地被她拉進去，卻還要再問一句:「進去幹嘛？」

  「家醜不外揚。」紀霜悶悶地說。

  紀璟:「……」

  -

  三個人在沙發上坐下。紀霜坐在兩個人的對面，更緊張了，像是要被接受嚴刑拷問一般。

  而頭頂上冷白的燈光，更加增添了這種氛圍。

  她率先開口:「我不知道你會來。」

  紀璟冷笑一聲:「合著再演戲給我看呢？」

  紀霜:「……」

  她小聲解釋:「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什麼意思？」紀璟油鹽不進。

  紀霜:「……」

  僵持中。

  陳嶼白忽地笑了下，倒了杯水推給紀璟，語氣刻意和緩:「你嚇她做什麼？」

  紀璟:「……」

  他無語幾秒，轉過頭看陳嶼白:「我還沒問你呢，你之前說的喜歡的人不會是我妹吧？」

  「是啊。」陳嶼白很爽快地承認。

  「……你找誰不好偏要找她？」

  「我之前又不知道她是你妹妹。」陳嶼白揚了揚眉，慢悠悠地和他講道理:「這還能因為你不喜歡了？」

  紀璟:「……」

  他算是聽出來了，那次其實他們早就認識了，擱著在他面前裝不熟呢，他越想越氣，又不好對著紀霜發火，只能憋屈地坐在那兒，壓根不想關心他們什麼時候認識又什麼時候在一起的，過了會，才拿起水杯喝了口。

  而紀霜，安靜地坐在原地，恨不得有個縮地功能讓自己立刻消失，此刻的話，當鴕鳥還是比當出頭鳥來得舒服得多的。

  於是就只有陳嶼白好像什麼也沒發生似的，十分自然地開口問道:「來找我有事？」

  紀璟覷他一眼:「來看你殘了沒。」

  他頓了頓，又哼笑了一聲:「沒想到有意外收穫。」

  紀霜忍不住再次開口:「我真的想告訴你的，只是沒機會和你說。」

  紀璟冷漠道:「不稀罕。」

  紀霜有些委屈:「你幹嘛這樣啊？」

  紀璟看到她這樣子就額心一跳，強忍著情緒說:「收起你那副樣子，我不吃這套。」

  紀霜還是委屈:「那你別生氣了。」

  她頓了頓，接著說:「本來也不是故意瞞著你的。那之前我都不知道你倆認識，突然來這麼一下我還覺得難過呢。」

  紀璟:「……」

  從哪學的這麼強詞奪理，又倒打一耙的。

  口袋裡的手機忽然響了一聲，他拿出來低頭看了一眼，直接起身:「走了。」

  頓了頓，又看向紀霜:「晚上記得回家。」

  紀霜立刻站起身，有些急了:「你幹嘛這麼快走啊？」

  「不走和你們倆待在一起？」紀璟語氣平淡。

  紀霜:「……」

  話也不能這麼說。

  陳嶼白也跟著站起身來，看了他一眼，問道:「有事？」

  「嗯。」紀璟在玄關處換好鞋，頓了頓，又問了句:「網絡上那個，需要幫忙嗎？」

  「不用。」陳嶼白頓了下，回道。

  「行。」紀璟原本就猜到他會有辦法，也就這麼一問，加上被他們倆人這件事衝擊得不小，剛剛還差點忘了。

  他忽視紀霜投過來的目光，利落地關上了門。

  ……

  聲響過後。

  紀霜想了想，問陳嶼白:「我哥他是不是還在生氣呀？」

  「不會。」陳嶼白看她一眼:「他沒這么小氣。」

  「他是不小氣。」紀霜憂心地說:「但他會生氣。」

  頓了頓，她又說:「算了，晚上回家再去和他聊一聊。」

  她低頭看了眼時間，下午四點多，就問了句:「你晚上想吃什麼呀？」

  「現在想？」陳嶼白也看了眼時間。

  「提前嘛。」紀霜說:「我等會點外賣。」

  「那你想吧。」陳嶼白勾了勾唇，輕拍了下她的頭:「我都可以。」

  「好吧。」

  兩人在沙發上坐了一會，紀霜剝了個橘子給他，然後去浴室洗手。

  冰涼的水流往下，她的手伸過去，心裡想著紀璟這個事兒，也不知道要怎麼和他說，一不小心就出了神，再反應過來的時候，她本來想關掉水龍頭，卻忽然滋滋兩聲，下一刻水花四射，撲了她滿臉。

  因為太過猝不及防，所以她甚至沒有反應過來應該叫一聲，讓陳嶼白知道。

  紀霜手伸過去，把它關掉，水就停了。

  那這到底是。

  壞了還是沒有壞？

  她有些猶豫地再次打開水龍頭。

  停了兩秒。

  是正常的水流。

  本著一種莫名其妙非要搞清楚的精神，紀霜安靜地站在那兒等，等了一會，覺得跟剛剛時間差不多了，這裡的出水量還是正常的，她想了想，覺得應該是剛剛不知道出現了什麼問題，不過不是什麼大問題。

  心裡這樣想著，手便伸了過去，在即將觸到水龍頭的那一瞬間。

  又是滋滋兩聲，大量的水流從裡面噴涌而出。

  她依舊來不及閃躲，只是往後仰了一些，水霧卻徑直浸濕了她的衣服。

  紀霜今天本來穿的是件寬鬆的白色襯衫，此刻被水一淋，布料濕答答地貼在身體上，她的全部景象都清晰可見。

  她有些懵，趕緊關掉了水龍頭，然後從旁邊抽了幾張紙巾擦了擦衣服，紙巾不斷被浸濕，但衣服也沒有好一點的跡象，她掃了圈浴室周圍，沒有放置吹風機。

  她隱約記得，陳嶼白家裡的吹風機似乎是放在外面的房間裡的。

  嘖。

  紀霜正想著辦法，下一秒浴室的門便被敲響了，陳嶼白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紀霜。」

  她還沒反應過來，陳嶼白就已經推開門走了進來，隨著門逐漸被打開，兩人四目相對。

  浴室周圍充斥著冷水的霧氣也撲面而來。

  裡面的場景幾乎平鋪直敘，展現在陳嶼白眼前。

  被浸濕的衣服，微濕的頭髮，從臉側緩緩滑落的水珠，還有她因為太過猝不及防而有些怔然的漂亮眼睛。

  他的喉結緩緩滾動，很快收回了視線，伸手從旁邊扯了個乾淨的浴巾把想要轉過身的人蓋住。

  白色的浴巾從肩膀處落下來，帶有淡淡的好聞氣息，紀霜被握著肩膀轉過身，一擡眼看到的便是陳嶼白近在咫尺的脖頸線條。

  緊接著，她的臉側也復上了毛巾，陳嶼白正動作輕柔地給她擦乾。

  紀霜有些愣神地看著他。

  差不多擦好後，陳嶼白才開口問她:「怎麼了？水龍頭壞了？」

  「嗯！」紀霜慢吞吞地說:「第一次洗手洗得有點久，然後忽然這樣，但是關掉就不會了。第二次我想看看是什麼問題，於是又試了一次，結果又成了這樣……」

  陳嶼白聽到她這樣說，心下覺得有些好笑:「看出什麼問題了嗎？」

  「……沒有。」紀霜說:「但還是得找人來修一下。」

  「好，等會就找。」陳嶼白牽著她往外面走了出去，順手關上了浴室這邊的門，偏頭又看了一眼她，語氣平淡:「你衣服濕了。」

  「哦。」紀霜點點頭:「拿吹風機吹一下就行。你的吹風機呢？」

  「換掉吧。」陳嶼白說。

  「可是我沒有帶衣服呀。」

  「我有。」

  「……」

  紀霜下意識想拒絕，可是轉念想想其實也沒什麼好拒絕的，乾淨清爽的衣服總比她濕了直接吹乾的更舒服。

  於是她就坦然地跟著他到了臥室。

  陳嶼白鬆開她的手，拉開衣櫃門，從裡面拿出一個袋子，遞給她。

  紀霜飛快地往裡掃了一眼又收回視線，除了黑白灰，她沒看到其他顏色的衣服。

  她伸手接過來袋子，往裡看了一眼，好像是件白色的T恤。

  「前段時間買的，還沒穿過。」陳嶼白說。

  「哦。」紀霜點點頭，想進浴室換下來，又被陳嶼白拉了下手腕。

  「在這換吧。」陳嶼白不緊不慢地走出了臥室，還關上了門。

  內衣意外的只有一點點濕，她完全可以忍受，就把襯衫脫下來換了白T。衣服對她來說有些過於寬大，不過很舒適。

  紀霜把白襯衫疊好，裝進袋子裡，準備帶回去洗。

  打開臥室門，發現陳嶼白正站在沙發前面，手裡拿著個吹風機，聽到動靜便回了頭，視野在她身上流連了幾秒，隨即挑了下眉:「過來把頭髮吹乾。」

  紀霜小跑過去，在他面前的沙發上坐下，擡起頭看著他，問:「我自己來？」

  「自己來什麼？」陳嶼白徑直打開了吹風機開關，開了最小的一檔，吹著她的發尾和垂落下來的髮絲。

  紀霜仍舊看著他:「你的手——」

  「用的是右手。」陳嶼白的手指伸進了她的頭髮里，儘管沒有幹什麼，只是正常的吹乾頭髮的流程而已。

  但她的背脊還是一次又一次地僵了一下。

  以至於一直到吹風機停了，她的頭髮乾淨又蓬鬆地飄落前來，紀霜整個人都僵硬得有些酸。

  忽地，被她放在一旁的手機響起消息提示音。紀霜拿起來一看，是梁月發過來的消息。

  【網絡上反轉了！你快去看！】

  紀霜手指一頓，退出來，進了微博。很明顯，熱搜的前排全是這件事的相關處理。

  1.京航迫降事件處理結果

  2.陳嶼白

  3.京航內部

  她點進去，廣場上第一條京航官博最新發布的——

  【各位:

  經查，此次事件是由於飛機起落架的銷子質量不佳斷裂而導致前機輪無法下放造成的，關於生產該銷子的原廠家我們將會進行相應的追責。在此也向廣大的乘客朋友們保證，此次事件不會再發生。

  感謝各位對此次事件的關注。】

  往下劃，熱評第一是:

  【所以呢？說了跟沒說一樣】

  熱評第二是:

  【駕駛員也有很大問題吧】

  紀霜皺起眉，其實這個聲明的確是什麼都沒說，好像把京航的所有人都擇出來了，但也正是因為這樣，一直處於言論中心的陳嶼白將會成為抒發情緒的眾矢之的，加上之前的那些操作……

  她退出來又想點進去第二個熱搜，手指還沒觸上，手機便被人抽走了。

  「來陪我還一直看手機？」陳嶼白微挑眉梢。

  手機被放到旁邊，緩緩地滾落進沙發抱枕底下。過了會，屏幕的亮光也熄了。

  紀霜覺得他這個行為很有問題，於是語氣認真地和他說:「你是不是騙我的？這個事情怎麼越來越往不好的方向發展，而且你們京航內部是不是真的有什麼問……」

  紀霜話還沒說完，陳嶼白就忽地俯下身很快地親了她一下。

  紀霜有點懵，這不是在說正事嗎？

  陳嶼白親完偏過頭笑了下，很快又低頭吻了過去，他的聲音消散在唇齒間，顯得有些含糊不清:「沒騙你。」

  熟悉的氣息很快將紀霜包圍，她的身下是柔軟的沙發，身前是陳嶼白柔軟的觸碰。

  他們在這張沙發上接吻過很多次，她不可避免地想起之前的一次次，幾乎沒到一會，她的脖頸又漫起了紅，一直到了鎖骨以下。

  迷迷糊糊地吻了會，紀霜忽然又想起剛剛那件事，她偏過頭，躲開這個吻，手放在他肩膀上，推開他，嗓音有些不暢:「你是不是在轉移話題呀？」

  一出口，聲音軟得不成樣子，紀霜立刻住了嘴，眼神看過去，逼視他。

  陳嶼白悶悶笑了幾聲，仍低頭湊過去親她:「你怎麼一點也不專注？」

  紀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