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2024-09-15 06:31:36
作者: 祈青山
第六十六章
外面是一片茫茫的黑,偶爾有幾束不知從哪投來的光影會從他們面前穿行而過,然後消逝在黑夜裡,這會安靜得讓人生出一絲絲的不自在。
陳嶼白有些怔然,一時沒說話。
紀霜抿了抿唇,心想自己難得這麼直白,怎麼都沒有回應的,等了會,心裡也有些沒底。她正想開口說點什麼時,忽然聽見眼前的人啞聲開口:
「忽然就想結婚了。」
紀霜愣了下,反應過來後臉又騰地燒了起來,紅色寸寸縷縷地漫上來,過了好一會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你幹嘛突然說這個?」
「想到就說了。」陳嶼白屈起手指,從她的耳後根到脖頸處輕輕擦過,漫不經心地應著。
他垂著眼不知道在想什麼,睫毛濃密地落下來,覆了一層淡淡的陰影。像是真的就這麼一說,也沒想要有什麼回應。
紀霜感受到他指尖的溫度,僵著脖子有些不自在地偏開頭,心跳得更加快,有些猶豫自己要不要回去了的時候,她的手腕被人一拉,腰被人攬住,等到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已經坐在了他的腿上,直直地面向著他。
一擡眼,對上了陳嶼白眸色沉沉的眼神,看起來似乎比外面的黑夜還要暗幾分。
雖然不是第一次這個姿勢,但紀霜還是有點不自在,她想儘量讓自己放鬆下來,也想給自己找一個支撐點,所以手往上,抓住了他的肩膀。
這是一個很好接吻的姿勢。
紀霜呼吸間恍惚全是他的氣息,淡淡的,有一點凌冽。帳篷里一直沒點燈,她的眼睛早就已經適應了黑暗,男人的氣息鋪天蓋地,稜角在夜晚中忽而顯得更加分明。她莫名喉嚨乾澀,聲音有些啞:
「你……」
一個字剛出口,他的吻就忽然落到了她的唇角:「嗯?」
「……」
紀霜忽然又說不出話,看著他的眼睛,那句「我先回去了」怎麼也說不出口。
或許就是這副「任君採擷」的樣子,她感受到陳嶼白的吻逐漸壓實,準確地落到了她的唇上,輕緩的,有一種與剛剛截然不同的,繾綣的溫柔。
他的手指勾住她的外套拉鏈,像是想把它拉下來,又好像不是。於是便,要停不停的,落在了中間。
吻了一會,他又退開了些,不過並沒有完全退開,而是保持著一種微妙的距離,只要誰往前一點就能觸到,或者說,只要誰開口說話也能觸到。
呼吸交纏間,陳嶼白貼著她的唇縫低聲開了口:「你現在回去會不會吵到她們?」
夜晚中低沉好聽的聲音天然帶著蠱惑人心的力量,紀霜像又暫時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她不自覺地順著他問了句:「會嗎?」
陳嶼白抵著她的後腰,又把她往自己的方向壓了壓,輕輕笑了下:「會吧。」
紀霜感受到貼近的身體,僵硬了一瞬,又看著他的眼睛,覺得自己快要溺在裡面,有些不想回答了,但又覺得輸人不輸陣,她仍舊就著這個極近曖昧的距離,輕聲開了口:「那怎麼辦?」
「我可以給你想辦法麼?」陳嶼白問。
紀霜下意識點了下頭。
接下來,陳嶼白像是得逞了似的,微微彎起唇,如願地往前靠了點,再次吻上她。唇齒間溢出來的聲音有些含糊不清:
「那就留下來。」
陳嶼白握住她的後頸和他接吻,此刻吻是溫柔的,放在頸後的手卻顯得強勢。
紀霜還沒來得及閉眼,看到他因克制而微微斂起的眉眼,跟隨著他落下的這句話,心裡「嘭」的一聲。
像有一個煙花炸開。
……
帳篷的拉鏈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被他拉上,裡面的溫度節節攀升,她逐漸覺得有些悶熱。
狹小而安靜的空間裡,細碎的親吻聲響在她耳邊,聽得人全身都發軟,紀霜的手也原本從抓著他肩膀的姿勢變成了摟住他的脖頸。
忽地,她感覺到自己的外套拉鏈終於被拉了下去,沒過一會,便整個都脫落了下來,露出了裡面的白色襯衫。
身下時厚重而柔軟的毯子,不知什麼時候,她已經躺了下去,細密而濕潤的吻逐漸往下。襯衫的扣子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被解開,紀霜幾乎是昏昏沉沉地覺得自己只需要順從他就好。
就好了。
……
外面忽然颳起了狂風,毫不留情地吹過來,帳篷在風裡微微晃動,紀霜抓緊他的手臂,像是在尋求一種安全感。
陳嶼白的動作忽然停了下來。
她緩緩睜開了眼,失了神的眼睛對上對方黑得純粹的眸子,心又停了一瞬。目光往下一偏,發現陳嶼白的外套也已經脫了下來,裡面是一件純白色的T恤,整齊得沒有一絲凌亂。
陳嶼白看了她兩秒,「嘖」了一聲,低頭很輕地碰了下她的嘴唇,隨後伸長手攬住她的腰往懷裡按,聲音喑啞:
「睡吧。」
因為太過猝不及防。
紀霜原本有點不自在,想和他說些話,但見他好像不太想出聲的樣子,就安靜了下來,沒一會便困意襲來,在他身邊沉沉地睡了過去。
……
第二天早上紀霜是被外面透進帳篷里的光亮醒的,睜開眼的時候,陳嶼白的臉近在咫尺地在她面前,她莫名屏住了呼吸。
漆黑的額發隨意地垂落,襯得他皮膚更加冷白,眉眼顯得倦怠。
她看了好一會,徹底清醒過來,想找一下自己的手機放哪兒了,結果剛翻過身,就被人抓住了手臂,用力往他的方向拉了一下,她又跌回了他的懷裡。
「再睡會兒。」
紀霜掙扎著翻過身,面向他,見他還是閉著眼睛很困的樣子,就乾脆自暴自棄地把臉一埋,繼續睡了回去。
算了。
反正有名有份的,大家都知道。
她也不用非得趁著她們還沒睡醒就回去。
而且她確實還有點困。
……
再醒來的時候,光線越發強烈,紀霜感覺自己腰間箍著手的感覺消散,緩緩睜開眼。
迷濛中看過去,陳嶼白似乎正在換衣服,黑色T恤的下擺正落下去,隱約露出一點勁瘦腰腹。
她倏地閉上眼。
雖然不知道自己幹嘛要這樣。
但就是想這樣。
這個動作顯然落入了對方眼裡,沒一會,紀霜閉著眼睛都能感覺到陳嶼白靠了過來,隨後是臉側被輕輕擦了下,懶散帶笑的聲音在頭頂處響起:
「你幹嘛呢?」
紀霜又睜開眼,對上他眼裡明擺著的促狹笑意,默了默,忍不住說:「你幹嘛在我面前換衣服?」
陳嶼白聞言好笑地捏了下她的臉:「剛剛你不還睡著麼,我怎麼知道你會突然醒過來。」
紀霜:「……」
是哦。
好像有道理。
她正想說些什麼,陳嶼白忽地又蹭了下她的臉,慢悠悠地說:「你害羞什麼?」
紀霜:「?」
「不遲早得見。」
「……」
紀霜的臉又熱了起來,她抓住陳嶼白的手臂坐了起來,整了整自己的頭髮後,又打算低下頭理衣服,一雙骨節分明的手伸過來,速度比她更快地幫她扣上。
紀霜忽然發現,自己的白襯衫已經皺得不成樣子,她皺了皺眉,覺得自己絕對不能就這樣出去。她扯過旁邊昨天穿著的外灘,又給自己套了上去,還把拉鏈拉了起來。
陳嶼白看著她,慢騰騰地說:「外面還挺熱的。」
紀霜:「……」
她徑直去拉開帳篷,小聲說:「我樂意穿。」
原本在帳篷里沒聽見外面有什麼聲音,紀霜還以為他們沒起來,結果一拉開,就和外面的四個人全部對上了視線。
「……」
她又忽地縮了回去,直接靠進了陳嶼白的懷裡,他輕笑著揉了揉她的頭,低聲說:「沒事。」
紀霜頓了頓,又出了帳篷,無視他們的目光,徑直走進了自己的帳篷里,聽見身後傳來窸窣的說話聲,其中還有陳嶼白隱約的一點聲音——
「嘖。」
「你們眼神能別那麼嚇人嗎。」
……
紀霜坐進帳篷里,把襯衫脫下來,換了件T恤,中途,身後忽然傳來拉開拉鏈的聲音,她嚇了一跳,瞬間回過頭。
是梁月走了進來。
紀霜鬆了口氣,繼續轉回去把衣服換好,忍不住說:「你怎麼也不叫我一聲呢?」
「突擊一下。」梁月笑著湊到她面前,忽然擡起手扯了下她的領口,看到上面的一些痕跡,忽然就把自己看臉紅了。
紀霜愣了下,扯開她的手,本來想讓她一個小姑娘別這麼變態,一擡眼看到她臉紅了一片,又覺得好笑:「喂,是你自己要看的。」
梁月緩緩回過神:「你們昨晚……」
紀霜及時截斷她的話頭,包括她的想像力:「沒幹嘛。」
梁月懷疑地看著她。
「真的!」紀霜說:「就單純地,睡了一覺。」
「那你,那邊,怎麼……」梁月有些支支吾吾。
「哎呀我真的不想跟你討論這個了!」紀霜想把她往外面推:「本來就只有接吻,接吻!」
因為這個帳篷肯定不隔音,所以紀霜這會說話,既忍不住用力說話,又要努力收著力道。
所以整個就顯得,十分好笑。
梁月本來還有點不好意思,看到她這樣又覺得想笑,提醒道:「你小心點。」
「我知道。」紀霜說:「我特地穿了個領口高的,應該看不見了吧,也沒人會向你剛剛那樣一來就上手……」
梁月忍不住打斷她:「我又不止是說這個。」
「……」
紀霜愣了一會,反應過來她說的是什麼之後臉迅速升溫,整個人熱得不行。
見她這樣,梁月已經笑倒在她肩膀上,忽然想起件事兒,又說:「不過也沒關係,反正我也不是第一次看到了。」
紀霜回過神:「什麼?」
「上次吃飯那次,我就看到你們接吻了。」梁月說。
紀霜:「……」
她緩慢地回憶起來。
那一次。
這樣說的話。
豈不是那邊剩下來的幾個人都看到了。
救命。
……
好不容易緩過來,紀霜才走出去面對他們,然後一起去了附近的酒店,先收拾了一下自己,才出門逛了逛。
紀錄片在今天正式上線。
梁月拿著手機點進去看了看,忍不住感嘆:「你男朋友好帥哦。」
「謝謝。」紀霜彎了彎唇:「周遙哥在下一集。」
梁月倏地收回手機:「哦。」
最終大家很快回了家,度過了幾天日子。期間夏栩給紀霜發來消息說紀錄片反響還不錯,意外的有更大範圍的人看,她說可能是因為陳嶼白這張臉。
紀霜看得想笑,把這個消息截圖發給陳嶼白。
對面回得不算快:【也有道理。】
【你覺得呢?】
紀霜彎起唇角,慢騰騰地回復:【還行吧】
最近陳嶼白的行程像是多了起來,兩個人根本沒時間見面,因為他空閒的時間大多在半夜凌晨,偶爾兩人可能會一起出來吃個早飯,然後又各自去忙了。
轉瞬間就到了暑假,紀霜找了個報社實習,與陳嶼白仍舊是偶爾見面。
紀錄片播了一半,紀霜會在更新後的閒暇時間看看那個視頻,漸漸的,發現周圍的人都在觀看,裡面的飛行員成了大家茶餘飯後的談資。
一個偶爾一起吃飯的同事經常感嘆:「這裡的飛行員怎麼都那麼好看啊,我也想去當飛行員了。」
紀霜就當聽個樂,點點頭贊同:「說不準來得及呢。」
於是陳嶼白和周遙兩個人算是在網絡上熱了起來,居然會有些年輕小姑娘經常跑去京安機場周邊,就是為了能偶遇他們。
她所在的這個報社也有打算擬邀他們進行採訪。
不過人選還未定,聽說有人在爭取。但總歸是輪不到她的。
某天上午臨近中午的時間,紀霜忽然接到陳嶼白的電話,熟悉懶散帶笑的聲音從聽筒里傳出來:
「晚上出來吃飯?」
「好啊。」紀霜應:「大概什麼時候呀?」
「四點十七分降落。」陳嶼白說:「你下班的時候,我去接你。」
「好,晚上見。」
「晚上見。」
……
因為這句「晚上見」,紀霜一整天都陷入了一個開心的情緒里,萬分期待夜幕的降臨。下午的時候,主編忽然臨時交給她一個列印的任務,要得急。
於是紀霜一下午都待在列印室,等終於結束的時候,她擡頭看了眼牆上的時鐘,還有五分鐘下班。
幸好。
她走進辦公室把材料交給主編後,回到了自己的辦公位置上,拿起手機看了眼,發現陳嶼白什麼都沒給她發。
紀霜想了想,先把東西收好,打算提著包下去等,經過茶水間的時候卻聽到裡面傳來一句驚呼——
「天吶!京航居然有趟飛機緊急迫降了!但幸好在隔壁機場上……不過聽說有人受傷了……」
紀霜腳步停住,心裡隱隱升起一點不妙的預感,她走進去,問她們:「哪個航班?」
同事很快應道:「聽說是四點十七分到京西這兒的。」
紀霜的心瞬間狂跳起來,幾乎是立刻轉身往外走,身後傳來同事的喊聲:
「小霜,你沒事吧?」
然後又是一句更小聲的——
「別叫了。看她這樣,估計是有什麼家人在那趟飛機上吧……」
的確是家人了。
很重要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