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第五十九章

  月光逐漸攀上他們的肩膀，幾秒的光景被拉得漫長。忽地，陳嶼白半睜開眼，視線直直地往這邊掃過來。

  

  梁月剛剛就沒回過神，這會對上當事人的眼神直接嚇了一跳，總覺得在擾人清靜，於是一不小心，就直接拉起旁邊人的手趕緊轉身往外面走。

  直到走出了好長一段，到了外面，被夜晚的涼風一吹，她才像是被受了驚嚇似的鬆開周遙的手。

  後知後覺他剛剛順從地跟出來，一句話沒說。

  因為目睹了剛剛那一幕，還是和周遙一起目睹的，莫名，她的臉就熱得不行，頗有些手忙腳亂地看向周遙，想解釋。

  卻剛好撞上了他有些深的視線，一時間大腦空白，什麼話都忘了。

  很快，她聽到他開了口:「你臉紅什麼？」

  梁月:「……」

  他什麼時候說話這麼直白了？

  說好的溫和呢？

  說好的有禮呢？

  過了幾秒，她有些艱難地開口:「畢竟我沒在現實中看過這種場景。」

  還是自己好朋友的。

  還有點羨慕。

  主要是，還是和你一起看的。

  周遙笑了一聲:「之前跟我嚷嚷著說自己成年了什麼事兒都能接受的人是誰？」

  「……」

  這是什麼時候說的？

  難道是她喝醉那次說的？

  梁月乾脆破罐破摔道:「我真的能接受！」

  周遙沒說話了，莫名看了她好一會，然後倏地收回視線，擡腳往前面走。

  「送你回去。」

  梁月跟上去，或許是受剛剛的氛圍影響，她忽然問了句:「回哪兒？」

  「你學校。」

  「我能去你家麼？」

  「……不能。」

  「那現在太晚了，宿舍有宵禁，我進不去。」

  「……現在才八點半。」

  「……」

  -

  右邊是高樓，左邊是牆壁，身體緊緊貼著面前的人，紀霜微微仰著頭，承受著這個有些突如其來又親昵的吻。

  大約是過了一會，又或者是好一會，她感受到陳嶼白忽然鬆開她，她緩緩睜開眼，見他把目光放到了她身後，她正要回過頭看看，卻又被他握著脖頸轉了回來，只看到兩抹相牽著往外跑的人影。

  她總覺得有些熟悉，還沒來得及細想，就聽見面前的人又彎著唇說了一句:

  「再親一會兒。」

  下一秒，陳嶼白靠了過來，紀霜倏地扭過頭，耳根泛紅，卻說:「不。」

  從剛剛她找到他，隨便問了句他和趙茵是什麼關係。

  他就難得說了很長一段話，聽起來大約是——

  盛聿先認識的趙茵，在國外帶過來和陳嶼白他們認識了，偶爾會約出來一起，算是朋友，卻並不熱絡。後來不知怎麼接觸多了起來，陳嶼白每次去的局幾乎都會有她的身影，但兩人之間仍然是不冷不熱的。

  第一次知道她的心意大概是他確定回國前的一個月，本意是盛聿攢的一個局，後續回國太多事情就不特地出來聚了。結果那天趙茵應該是喝醉了，快散場時，把陳嶼白叫出去說了一通話，再回去的時候，酒便醒了。

  表面上仍舊跟往常一樣。

  只是再下一次見面，就是今天。

  紀霜在這個空隙里居然有空出了會神，直到被陳嶼白慢條斯理的聲音拉回了神——

  「就這會時間你還走神？」

  男人仍舊沒有退開，被躲開的吻落在了她的耳側，柔軟而濕潤的觸感鮮明而清晰。

  紀霜沒忍住縮了縮肩膀，再張口時，突然蹦出來一句話:「你沒事一直親我幹嘛？」

  陳嶼白低低笑了聲，沉沉響在她耳邊，像是能順著脈絡往其他地方溜，麻到了四肢百骸。緊接著，他的吻落到了實處，從耳垂，到下巴，再到唇角，一句低語從唇縫裡傳出:

  「那就有事。」

  空間好窄，溫度升騰，再往外的空氣中又好像有剛剛下過雨浸染而來的水汽氣息，轉瞬間被眼前的炙熱覆蓋。

  紀霜覺得自己被親得喪失了思考能力，居然在親吻的間隙中，含糊不清地問了句:

  「什麼事？」

  聞言，陳嶼白居然也還認認真真地回答了一句:「不是什麼重要的事。」

  紀霜:「……」

  她後知後覺雖然這裡沒什麼人經過，但好歹算個公共場合，但緊接著又破罐破摔似的想——

  親都親了。

  也不差這麼一點。

  她剛要閉上眼睛。

  忽地，背後傳來一聲不知是什麼東西「咚」的一聲掉地的聲音。

  紀霜被嚇了一跳，睜大眼睛，看見陳嶼白慢條斯理地鬆開了她，還擡起手，指腹輕輕蹭了下她的唇角，抹去了殘留的水漬。

  紀霜不知道他這心理素質到底是怎麼來的，總之她現在有點尷尬，這個頭也不知道該不該回。

  陳嶼白倒是非常泰然自若，他甚至還衝著她身後的人打了個招呼？

  紀霜頓了下，還是回過了頭，看到——

  盛聿和趙茵站在那兒。

  而地上，是趙茵帶著的包。

  到現在也還沒撿起來。

  這裡光線不算好，而且隔著點距離，紀霜看不清趙茵臉上的表情，乾脆就收回視線，放到了盛聿的臉上。

  他現在看起來跟她有種如出一轍的尷尬。

  很快，盛聿彎腰把地板上的包撿了起來，朝她和陳嶼白點頭示意了後，就拉過趙茵往外面走了。

  走廊上重新歸於安靜。

  周遭空氣流動，紀霜忽然戳了戳面前的人，拖著尾音開了口:「她對你舊情難忘誒。」

  這話聽著不像生氣，也不像吃醋，更像是隨口一說。陳嶼白好笑地瞥了眼她:「那要不我道個歉吧。」

  紀霜倏地一下收回了手，彎起唇角:「那倒也不用。」

  ……

  往樓下走的時候，紀霜忽然心血來潮地問他:「你的車好開嗎？」

  陳嶼白垂眼看她:「好開。」

  「我已經拿過駕照了。」紀霜瘋狂暗示。

  「聽不懂。」陳嶼白收回視線，慢悠悠笑了一聲:「要不你直白一點？」

  紀霜:「……」

  她正想說點什麼，下一秒手心裡便落下一串鑰匙。

  雖說是心血來潮，但當她坐上駕駛座的時候，很快開始緊張起來，就連一開始掛檔的動作都十分緩慢。

  不過陳嶼白看起來倒是比她輕鬆得多，他坐進副駕駛後，除了系安全帶，調整座椅，就再沒有其他動作，也沒出聲。

  比她自己更相信她。

  車子緩慢上了路，這會車並不多，開著開著，紀霜始終繃緊的脊背就放鬆了下來。

  開了窗，風聲流動，車廂內過分安靜。

  紀霜輕踩下剎車準備在紅燈前平穩停下的時候，不經意偏過頭，恰好對上陳嶼白正看著她的眼睛，漆黑而安靜。

  她心一跳，一個沒注意，腳瞬間踩到底，車子猛地停下。

  陳嶼白順著力往前傾了一下，手懶懶地搭在膝蓋上，勾了勾唇:「剛剛不開得挺好的？」

  停的位置正好，紀霜鬆了口氣，聽到這話，忍不住說:「誰讓你看我的？」

  「你還挺霸道。」陳嶼白語氣懶散:「看都不能看了。」

  紀霜思考:「……我有這個意思嗎？」

  「那就沒有。」陳嶼白指了指前面:「要綠燈了。」

  紀霜:「哦。」

  接下來紀霜開車開得全神貫注，也沒空去注意她看沒看了，快到他家的時候，她心裡還美滋滋地想自己第一次上路開車開得還挺好。

  陳嶼白只開了一點車窗，偏頭看向窗外過了一會後，又轉過來重新看向了紀霜。

  從這個角度看過去，能看到她弧度漂亮的側臉，翹起的眉眼，還有，因為有些緊張而微微抿起的唇。

  陳嶼白看了一會，又不動聲色的收回視線，放到窗外，漫不經心地問:「你是不是開錯了？」

  紀霜愣了下，看了眼路線:「沒啊，沒開錯。」

  「那你送我回家，等會我是不是還得把你送回去？」

  「……」

  「或者你再借宿一晚，」陳嶼白給她提建議:「也可以。」

  紀霜:「……」

  很快到了淺水灣門口，在等閘門開啟的一瞬間裡，她說:「那就還是，不勞煩你了。」

  她徑直往停車場的方向開，像是打定了主意不讓他送自己回去。

  陳嶼白勾了勾唇，沒說什麼，而是給她指了條路，穩穩噹噹地停在了停車位。

  外。

  他正偏過頭，就聽見紀霜說:「我已經忘了怎麼倒車入庫了。」

  「……」

  陳嶼白失笑，解開安全帶下車，從車頭繞到她那一邊，直接替她拉開了車門。

  紀霜頓了下，解開安全帶下車，看著他坐進去先調整了座椅，然後繫上安全帶，十分嫻熟地倒車進去。

  她看了一下，覺得自己看不懂，於是乾脆放棄了。正尋思著等會打車回去還是坐個地鐵，車裡的人已經走到了她的面前。

  「怎麼不走？」

  紀霜一頓，點點頭，自動把他這個話理解成了另一個意思:「那好吧，我送你到樓上再回去。」

  陳嶼白一怔，又彎唇笑起來，看到她眼睛彎起閃著光的樣子，認真又可愛。

  他牽起她的手往電梯方向走:「我送你回去。」

  「你車都停進去了。」

  「那就換一個。」陳嶼白說:「你想怎麼回去？」

  紀霜默了默，覺得自己好不容易親自把他送回來這一趟，又讓他陪著自己回去的話，那她不是白幹了？

  於是義正言辭地拒絕道:「你還是回家好好待著吧。」

  陳嶼白走到電梯上按了下，隨即手放進口袋裡，聽到這話，挑了下眉。

  紀霜接著說:「你要送我回去的話，會讓我覺得我這一晚上什麼都沒幹。」

  「……」

  「而且，這樣，」紀霜思考了下，略有些憂心地說:「我這樣是不是太依賴你了？」

  電梯「叮」的一聲，門緩緩拉開，白光明亮地落出來，陳嶼白偏頭看向她，聲音在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溫沉:

  「依賴點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