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第五十八章

  隨著這句話的話音落地，紀霜覺得自己身後的陽光也沒那麼明媚溫柔了，剛剛還沉浸在日常溫馨中而感動，下一秒就聽到這麼一句話。

  她無言下來，在餐桌前坐下好一會，才看向對面的人，心裡思索著得給他安個莫須有的「罪名」，於是慢吞吞開了口:「你之前一定經常這樣和女孩說話吧。」

  「嗯？」

  「不然怎麼這麼信手拈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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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嶼白把牛奶遞給她，聲音里含著淡淡的笑意:「你怎麼不說我是天生的呢？」

  「就像你天生看到我就——」

  他慢悠悠沒了音，似乎是在等她問，紀霜心想他肯定說不出來什么正經的話，猶豫了幾秒還是忍不住問了句:「就什麼？」

  「臉紅？」陳嶼白的尾音上揚，看著她的眼睛染上笑意:「就像你現在一樣。」

  紀霜:「……」

  她低頭喝著牛奶，又拿了根油條，一口一口吃著，沒吭聲，反正她在嘴上也占不到便宜。

  而且，再扯下去，她覺得自己以前的那些事兒也得被翻出來說說。

  吃完，她忽然想起什麼:「我今天沒課。」

  正把東西收進垃圾桶的陳嶼白擡起眼:「嗯？」

  「所以我，」紀霜斟酌:「晚上再回學校。」

  「好。」陳嶼白彎了彎唇。

  「但是你今天有事嗎？」紀霜說完才想起來問，雖然原本知道他今天不飛來著。

  「沒事。」

  「哦。」

  雖然想得好好的說要再陪陳嶼白待一天，但其實她也不知道要做什麼，於是也沒做什麼時間就很快到了晚上，她正和陳嶼白討論要不要出去吃的時候，他突然接到盛聿的電話。

  「出來吃飯。」

  「不去，有事。」陳嶼白應得很乾脆。

  「……你有什麼事？」

  「陪紀霜吃飯。」

  「……」

  在他們講話的空檔中，紀霜也拿起手機，發現梁月剛剛發給她的消息——

  【救命……我出來吃飯碰到周遙了，他現在讓我和他一起吃飯】

  【這倒也挺好】

  【問題是，我也不認識他其他朋友啊】

  【我現在！有點！尷尬！！】

  緊接著又是幾條消息——

  【好像有個人再打電話，打算再叫個人】

  【我也不好意思問】

  【你要不過來這邊和我偶遇？】

  紀霜心裡盤算著周遙應該和盛聿待在一起，於是還沒來得及想清楚要怎麼她就先湊過去陳嶼白那邊，抓住他的手對電話那頭的人說:「我們去！」

  對面的人像是停頓了下後又笑了聲:「行，快來。」

  掛了電話，陳嶼白似笑非笑地看向她。

  小姑娘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紀霜頓了下，解釋:「我有個朋友在那兒，上次你見過的，周遙那個……朋友。」

  陳嶼白勾唇笑道:「你確定你要去？」

  紀霜不明所以，爽快點頭:「對啊！」

  不就去吃個飯？

  忽地，她又想起什麼，有些緊張地問:「我哥他不在吧？」

  陳嶼白好笑地看了她一眼:「不在。」

  紀霜鬆了口氣:「那就好。」

  一擡眼發現陳嶼白正看著她，眼神淺淡而溫柔，她突然就又說:「如果我們現在就這樣憑空出現在他面前，他……他會嚇死的！」

  陳嶼白失笑:「他有你想的這麼脆弱嗎？」

  「脆弱倒不至於，」紀霜說:「但是他小氣。」

  說著說著又看了陳嶼白一眼，再補充:「其實我還是挺……尊重他的，只是我們的相處方式就是這樣。」

  陳嶼白微挑眉梢:「跟我說這個做什麼？」

  「為了，」紀霜斟酌了一會:「在你面前留一個好印象。」

  「不用。」陳嶼白輕輕揉了下她的頭:「印象已經是最好了。」

  ……

  出門前，陳嶼白去換了件黑色衛衣，乍一看，跟她的白色衛衣像是種搭配，其實就是跟他往常愛穿黑色的差不多。

  晚春時的夜晚只是微涼，只不過天還是陰晴不定，在路上便突然落下瓢潑大雨，玻璃之外，一片模糊。

  紀霜像被水霧迷了眼，又偏頭看向陳嶼白，看他漫不經心又認真地開車，看他線條乾淨的側臉，還有遠處車燈打過來時他微微眯起的眼睛……

  然後，一不小心就出了神。

  忽地，陳嶼白騰出一隻手伸過來握住了她的，眼睛仍看著前方，找的但是很準確。他說:

  「你一直這樣看著我幹嘛？」

  「我在發呆。」紀霜下意識否認了句，然後又補充道:「不能看嗎？」

  「能。」陳嶼白笑了聲:「就是這樣我開車有點緊張。」

  紀霜:「……」

  沒看出來。

  ……

  很快來到了吃飯的地兒，進了包廂，一桌人齊刷刷地朝她看過來，紀霜下意識後退了一步。

  終於明白為什麼陳嶼白要多餘問她那句話了。

  陳嶼白注意到她的小動作，微微勾起唇角。

  紀霜悄悄扯了下他的袖子，小聲說:「我後悔了。現在走還來得及嗎？」

  話音剛落，那邊梁月就朝她招了招手:「紀霜！過來和我一起坐！」

  紀霜一頓，走過去了，陳嶼白跟在她身後，坐到了她的右手邊。

  一坐下，梁月就迫不及待地把她扯過去，湊到她耳邊說:「你不覺得這個氛圍有點奇怪嗎？」

  紀霜聞言擡眼掃了一圈，發現他們除了一開始盯著她看了會之外，也沒說什麼其他的，她更自在了些。

  不過，她突然發現，姜軒也在。

  剛剛沒注意看，現在這會看到了。

  她緩慢地眨了下眼。

  我操。

  我操……

  這他媽跟紀璟本人在有什麼區別？

  因為太過震驚，以至於紀霜忘了收回視線，一不小心，下一秒就對上了對方的眼神。

  姜軒看到她微微睜大的眼睛，笑著說:「妹妹，我長得很嚇人嗎？」

  紀霜:「……」

  要說嗎？

  是有點。

  緊接著陳嶼白像是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似的，對著姜軒擡了擡下巴，語氣散漫:「是有點。要不你出去吃？」

  姜軒:「……」

  他繼續逗紀霜:「放心，我都沒告訴你哥。」

  紀霜:「……」

  她回過神，禮貌乖巧且敷衍地叫了句:「姜軒哥。」

  姜軒被她這個敷衍且認真當作剛剛什麼都沒發生過的態度給逗笑了，搖搖頭，繼續和旁邊的人說話。

  很快，紀霜偏過頭，小聲問陳嶼白:「他怎麼感覺好像很早知道的樣子呀？」

  「他剛剛才知道。」陳嶼白瞥她一眼。

  紀霜點頭:「哦。」

  因為周遙也在旁邊，紀霜便沒怎麼抓著梁月說話，但禁不住梁月老是找她:「你認識？」

  「說來話長。」紀霜嘆了口氣:「這也是我哥的朋友。」

  梁月不知道她哥是什麼樣性格的，於是就點了點頭說:「那也沒什麼吧。」

  「有什麼。」紀霜沉重地看了她一眼:「他會氣死。」

  梁月:「……」

  也是。

  今天這個局。

  莫名成了一種所有人都瞞著他的感覺。

  圓桌上還空了兩個位置，紀霜想了想，不知道是有人還沒來還是原本就沒有這些人，她百無聊賴又掃了一圈，忽然發現，盛聿不在。

  怪不得剛剛沒聽到他說話。

  理應，他是最多話的。

  正想著，包廂門被再次推開，是盛聿，還有另一個她不認識的女人。

  栗色長捲髮，妝容精緻，穿了件駝色的風衣，優雅又漂亮。

  不過紀霜也沒什麼心思去問倆人是什麼關係，總歸跟她無關。

  只是對方一進來後，其他人像是都認識一般，一個個打招呼，最後，她的眼神落在了紀霜的旁邊。

  她一頓，偏頭看向陳嶼白。

  恰好對上他的視線。

  陳嶼白唇角勾起了細小弧度，下一秒又偏過視線，對著那個方向，懶散又隨意地點了下頭，算作招呼。

  卻讓人覺得有些冷淡。

  他也認識。

  紀霜還是沒在意。

  因為她餓了。

  菜上了之後，紀霜埋頭吃著菜，偶爾應和著他們的話。她邊上包括她自己坐著的四個人最安靜。

  陳嶼白本來就是不愛說話。

  周遙今天的話倒是莫名其妙的少。

  至於她和梁月，懂的都懂。反正不想說話。

  全桌熱鬧言談，就他們這一角安靜非常，紀霜能感覺到對面有一道視線不斷投過來，偶爾落在她身上，但是卻更經常地落在旁邊人的身上。

  她不在意地繼續埋頭吃。

  一直到快散場，紀霜都沒怎麼說話，而陳嶼白，總是在別人提到她的時候舉重若輕地回過去。

  所以紀霜這頓飯吃得舒心又滿足。

  或許是等會還有個局，其他人又三三兩兩地走了，只剩下他們四個，以及，盛聿和那個女人。

  紀霜正好去洗手間，出來時碰上站在一邊等人的姜軒。她頓了下，走上前，又禮貌地喊了句:「姜軒哥。」

  姜軒本來咬著支煙，看到她走過來，就拿下來隨手按滅:「現在不覺得我嚇人了？」

  「……本來也沒有。」紀霜否認。

  「行。」姜軒笑了聲，問她:「找我有事？」

  紀霜想了想，斟酌道:「你先別和我哥說，我自己和他說。」

  「那肯定啊！我上趕著被罵？」

  「……」

  姜軒看了她幾秒，似乎是想問什麼卻又沒問，最後只是笑著說:「行了進去吧，等會你男朋友等著急了。」

  紀霜點頭:「哦。那再見！」

  「再見。」

  同行的人恰好從衛生間走出來，一眼就看到了紀霜推門走進包廂里的背影，笑著問姜軒:「小妹妹這是來找你封口了？」

  姜軒看他一眼:「你管的挺多。」

  「……」對方又說:「他們難道是紀璟帶著認識的？」

  姜軒恍惚了一瞬，笑起來:「當然不是。」

  上次就覺得倆人之間有些不對勁。

  當時倒也沒多想。

  現在想起來，確實有跡可循。

  -

  包廂內頭頂的吊燈繁複而絢麗，折射出一束一束的白光，紀霜剛推門進來，發現陳嶼白不知道去哪兒了，而他另一邊的位置被人坐了。

  是那個女人。

  她走過去，還沒坐下，就見對方笑著沖她伸出手:「你好，趙茵。」

  紀霜頓了下，也擡起手和她握了下:「紀霜。」

  莫名正式而尷尬的一個招呼，紀霜收回手的時候手指不自覺縮了縮，心裡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沒一會，趙茵又開了口:「你是嶼白的女朋友？」

  「嶼白」兩個字被她咬得清晰又輕柔，紀霜略微停了一秒，隨即彎起唇角:「是啊。」

  「之前就聽人說他在追一個小姑娘，沒想到真的是一個小姑娘。」

  趙茵說話溫柔，語氣也帶笑，如果不聽具體的內容的話。

  非要說什麼好像也沒什麼問題，只是……

  紀霜也不知道她為什麼非得跟她聊這些，於是扯了下嘴角，沒說話。

  盛聿倒是笑了聲:「確實，老白是不太要臉，這麼漂亮一小姑娘就被他拐走了。」

  盛聿說得打趣，略微緩解了一點剛剛靜默一瞬的氣氛，旁邊的梁月像看大戲般給她使了個眼色，紀霜沒看懂，不過有點想出去找一下陳嶼白了。

  只是還沒來得及起身，就又聽見旁邊傳來輕輕柔柔又直白的一句:

  「說起來我們經常待在一起，我之前還喜歡過他呢。」

  這話一出，整個包廂內更沉默了。

  但紀霜內心其實沒什麼波瀾，只是在想，這真是一個無聊的對話。

  還是盛聿先開口:「你沒事說這個幹嘛？」

  趙茵把頭髮拂到耳後，笑笑:「就隨便聊聊天。」

  一直很安靜的周遙淡淡開口:「別亂說話。」

  趙茵唇角的笑意僵住，明明之前她跟他們也算是朋友，可是才多久沒見，她不就隨便說了一句話，全部都向著另一個人。

  紀霜手裡轉著杯子，忽地笑了聲:「姐姐，你想說什麼？」

  趙茵轉瞬間又恢復了笑意:「我沒什麼想說的，只是……」

  「既然沒有其他話想說，那就這樣吧。」紀霜乾脆地截斷了她的話，又擡頭看向盛聿:「等會還要去哪兒嗎？」

  盛聿看到趙茵僵硬的表情也懵了一瞬，轉瞬聽到這話，下意識應:「不用啊。」

  紀霜拍了拍梁月的肩膀，像是示意，然後便起身往外走:「那我先走了。」

  盛聿愣住，趕緊問她:「你不等陳嶼白了？」

  「等啊。」紀霜一頓，回頭說了句:「我這不正要去找他？」

  盛聿:「……」

  多慮了。

  還以為她會生氣。

  現在看來，就算要生氣，也不會對著陳嶼白。

  門「嘭」的一聲被關上，梁月差點被嚇一跳，到現在也沒怎麼反應過來，她剛剛這是，目睹了一場——

  什麼戲碼？

  雖然最主要的那位主人公不在，但是足夠她腦補出很多東西了。

  正神遊，旁邊的人忽然輕拍了一下她:「愣著幹嘛？」

  梁月:「啊？」

  「走了。」周遙站起身，隨手拉了下她的手臂，示意她跟著他往外走。

  路過盛聿的時候，她聽到周遙低聲和他說:「自己惹的事，自己解決。」

  她直覺是跟陳嶼白和紀霜有關的。

  畢竟人是盛聿帶來的。

  雖然也沒發生什麼。

  但就是讓人覺得挺膈應的。

  好奇心上涌，出了門，梁月忽然靠近周遙，抓著他的手臂晃了晃:「誒你們和那個趙茵都認識嗎？怎麼認識的呀？什麼時候認識的？還有她之前喜歡過陳嶼白，那他知道嗎？她有追過嗎？」

  一時間沒收住，問題扎堆地跑出來，周遙在她的說話聲中無奈地停下腳步，目光很輕地落在她握過來的手上，只一瞬，又擡眼看向她:「你要我先回答哪一個？」

  近期這段日子接觸多了起來，梁月不自覺都有些肆無忌憚了，她笑了兩聲:「那你一個一個慢慢說。」

  周遙笑了下，語氣平淡道:「你怎麼這麼好奇？」

  「這不……」梁月思索:「就幫紀霜隨便問問？」

  「不用你幫。」

  「嗯？」

  「她自己會問。」周遙忽然偏過頭，沖另一個方向擡了擡下巴。

  梁月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在不遠處的拐角，一個狹窄但安靜的空間裡——

  兩個人靠得很近。

  男人微微低下頭，不知道說了一句什麼，對面的女生便彎起唇角。

  然後。

  他偏過頭，吻了過去。

  大片盈白的月光落在兩個人身上，在夜晚的暗淡里，她在同她喜歡的人旁若無人地接吻，溫柔又熱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