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2024-09-15 06:31:09
作者: 祈青山
第三十九章
新年一過,紀霜就回了學校,馬不停蹄地開始準備年前預約的一些商單,還有,去年下半年和小組參加的國際新聞大賽,下個月就是決賽了,得好好準備。
春意料峭,早晚溫差大,她忙得團團轉,經常忘記加衣服,又不好好吃飯,所以「不負眾望」地嗓子啞了。
搞了個腸胃炎。
紀霜是和陳嶼白出去吃飯的時候被他發現的,於是理所當然被帶去了醫院,她苦著一張臉吊完水後,又聽到醫生說「接下來一個星期只能喝粥」的時候,紀霜想拔腿就逃,結果當然被陳嶼白拎了回去。
「……」
她喊:「一整個星期都只能喝粥我會!崩潰的!」
「之前也沒見你好好吃飯。」陳嶼白語氣淡淡:「讓你喝點粥怎麼了?」
紀霜:「……」
煩死了。
早知道不答應和他一起出來吃飯的。
「不跟我出來吃飯也沒用,」陳嶼白像是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似的,垂下頭,盯著她:「我遲早會知道。」
紀霜:「……」
她坐在椅子上,等醫生開藥,不想說話了。
陳嶼白似乎深諳打一巴掌給一顆甜棗的道理,他很輕地拍了下她的頭,低聲說:「過兩周是你的比賽了,總不能這樣去。」
紀霜聽到這個,思考了會,勉強點了下頭。
醫生開好藥,把身份證遞了回來,看著他們,忽然和紀霜說了句:「你男朋友很體貼的。」
「他才不體貼。」紀霜啞著嗓子還要說話,反應過來自己說錯了之後又說:「他不是我男朋友!」
醫生愣了下,連忙勸道:「也不至於因為這個事情要分手吧?」
紀霜:「……」
什麼跟什麼啊。
哪兒能腦補出那麼多東西來的。
她又聽見身後某人在笑了。
紀霜頓了頓,朝醫生點頭說了句謝謝,就起身和陳嶼白一道走出去拿藥了。
……
因著剛剛的話,紀霜一直走到了藥房那邊,都沒吭聲,陳嶼白慢悠悠地和她並肩走著,也沒說話,直到幫她拿好了藥,他走到她面前,一道影子落了下來。
紀霜坐在藍色椅子上,擡起頭看他,想起身:「那我們走吧。」
陳嶼白看著她,漫不經心地笑了下:「不急。」
紀霜又坐了回去,這會臨近下班的點,已經沒什麼人了,陳嶼白仍舊站在她面前,她猶疑地擡起頭,問他:「你是累了嗎?想休息會?那你怎麼不坐?」
陳嶼白沒回答這些問題,而是說:「嗓子啞了話還變多了。」
紀霜:「……」
她不想說話了!
過了會。
「紀霜。」陳嶼白語氣低緩地喊了她一聲,拖著長音問:「你這從剛剛開始,是不開心了呢——」
紀霜頓了下,再次擡起頭看他。
陳嶼白眼睫半垂,懶散溢出來,似笑非笑地問她:
「還是害羞了?」
紀霜心裡一跳,沉默。
「別人說的話,不用在意。」陳嶼白又擡手摸了摸她的頭,語氣溫和:「不喜歡就不聽。」
聽到這話,紀霜頓住好一會,不知道做什麼反應,抿了好幾下唇,才喉嚨乾澀地開口:「我,有說我不喜歡嗎?」
「那就是喜歡。」陳嶼白眼裡夾雜著笑意,逗人的意味很明顯。
紀霜:「……」
他絕對是故意的!
又在套她的話!!
她動了動嘴唇,又想說點什麼,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一聲:
「嶼白。」
十分輕柔的一道女聲。
紀霜明顯看到陳嶼白身體一頓,她回過頭,看到了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旁邊站著一個長相溫婉的女人,正牽著他的手臂。
剛剛應該是她喊的一聲。
「我陪你爸來檢查一下身體。」女人再次開口,笑得柔和:「你怎麼也在這兒?」
說著又把目光移到了紀霜身上,問他:「這是……你談戀愛了嗎?怎麼也沒和我們說一聲呢。」
紀霜聽出來這是他家人了,不過怎麼不太對勁,而且陳嶼白的情緒也不太對勁,她有些擔心地看了他一眼,被他回以安撫的眼神。
陳嶼白往前走了兩步,高大的身影完全擋住了紀霜,他面向兩人,散漫開口:
「盧姨。」
只叫了一個人。
紀霜察覺到他的意思,聽話地沒回過頭。
陳商陸沉沉地看了他一眼,問:「你還沒回答剛剛的問題。」
陳嶼白似是笑了聲,語氣十足冷淡:「跟你有關係嗎?」
短短兩句話。
氣氛瞬間緊張起來。
紀霜捏著手指,有些心慌。
陳商陸默了默,又問:「你就是因為她才不選小許那姑娘的?」
紀霜心一跳,沒太聽懂這是什麼意思。
陳嶼白:「單純不喜歡而已。」
「那你喜歡她?」
「跟你無關。」
「無論怎麼樣,我還是你爸。我不會允許。」
「是嗎。」陳嶼白嗤笑一聲,語氣嘲諷,:「我以為我早就沒爸了。」
陳嶼白的態度似乎終於激怒了這個男人,紀霜清楚地聽到他說:
「我真是後悔讓你來到了這個世界上。」
話音剛落,紀霜就騰地起身,凳子往回彈發出「啪」的一聲響,她站到陳嶼白的身前,緊繃著張臉,眼神很冷地看向他,一字一句地說:「你是不是有病?」
「我沒想到這個年代還有包辦婚姻這種事兒,以前沒盡到一個做父親的責任,現在也別拿出什麼長輩身份了吧。」
「唯一應該感謝你的就是,讓他來到了這個世界上,當然,也別說這是你的功勞。」
陳商陸似乎不想跟一個小姑娘計較,但又覺得氣不過,擡腳往前走了一步,陳嶼白立刻擋在了紀霜的面前,眼神淡漠:「夠了吧。」
盧婉終於拉了拉陳商陸的手,輕聲說:「嶼白不是這個意思,別和他計較了。」
紀霜聽到這話不自覺皺起眉:「他就是這個意思,而且是他不跟你們計較。我真服了,做長輩就要有個長輩的樣子吧,一個高高在上,一個假裝勸和,真把人當傻子呢?你們自己相親相愛過去吧,幹嘛要管陳嶼白?」
「他是我的,不是你們的。」
她氣急了,把心裡真實的想法不小心說了出來,直接拉起陳嶼白的手就走了,心想,這要不是在醫院,再加上她嗓子有點啞,她發揮不夠,不然得再罵個幾十句。
紀霜一直拉著陳嶼白走出了醫院,外面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太陽將落,遠處的雲燒成一片,一旁的樹葉影影綽綽,痕跡斑駁。
她的腦袋持續混亂,她不知道陳嶼白剛剛為什麼不反駁那句話,明明這麼沒有道理,明明說得根本就不對……
快走到車邊的時候,經過一棵大樹,周圍沒什麼人,陳嶼白看著悶頭走路的女生,手稍微一使勁,把她扯到了身前。
紀霜愣了一下,莫名後退了一步,陳嶼白也就跟著前進一步,直到她的背靠上了樹幹,擡起眼看到的就是陳嶼白沉默的臉。
殘餘的日光透過樹葉,落在兩人身上,陳嶼白高大挺拔的身影遮住她,樹影顫動,紀霜有些緊張地看著她,害怕是自己剛剛說錯了什麼話。
「我,平常不是這樣的。」紀霜看他不說話,又想起自己剛剛罵人的話,忍不住稍微解釋了一下,問他:「你相信嗎?」
「嗯。」陳嶼白低低地應。
紀霜抿了下唇,又說:「你別在意他說的話,我非常非常開心你來到這個世界上。」
良久,陳嶼白又應了一句:「嗯。」
紀霜摸不准他現在的心情,有些焦急,有些擔心,再加上回想起來周遙盛聿他們無意間說的那些話,越想越難過,心裡上下翻跳,沾不著地。
過了幾秒,陳嶼白忽然有了動作,他擡起手用拇指在她的眼角輕輕抹了一下:
「哭什麼?」
「哦就是,」紀霜偏過頭,還在嘴硬,搬出了一個很爛的藉口:「這裡風有點大。」
陳嶼白輕輕勾了下唇,喊了她一聲,聲音低低沉沉:「紀霜。」
「嗯。」紀霜擡起頭。
陳嶼白的眼睛深而沉,多了點她看不懂的情緒,此刻鎖定著她,把她釘在原地:
「剛剛說的話算數麼?」
紀霜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她剛剛說了那麼多話:「什麼話?」
陳嶼白忽地垂下頭,失笑,不想讓她覺得為難,過了幾秒,他擡起手,溫柔地摸了下她的頭:「沒什麼。」
在他轉身擡腳打算要走的時候,紀霜突然拉住他的手,看向他,語速很快地說:「雖然我不知道你說的是哪一句,但是算數的。」
說完又用力重複道:「一定算數。」
遠方太陽徹底落下,最後一點微光消逝,城市在此刻亮出星星點點的燈火,旁邊高高的路燈投下來,把兩人的影子拉長。紀霜的眼睛清澈明亮,紅色漸漸褪去,一點光落在上面,像是一顆透明的淚。
陳嶼白緩緩俯下身,視線相撞,漆黑的眼睛翻湧著不知名情緒,他的喉結緩緩滾動:
「有些話現在說,怕嚇到你。」
紀霜心重重一跳,看著他,有些緩慢地眨了下眼睛,在未落到底的時候,聽到面前再次清晰地傳來了一句:
「等你比完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