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2024-09-15 06:31:08
作者: 祈青山
第三十八章
客廳里的電視在持續播放著。
不太平整的幾塊柚子被有規律地擺在盤子裡,「啪」的一聲放在了茶几桌上,紀璟懶懶撩起眼皮,看了一眼,目光頓住,過了好一會兒,才緩緩開口:
「公主,你擺的?」
紀霜愣了一下,看向他,更奇怪了:「對啊,怎麼了?」
「沒什麼。」紀璟直起身,緩慢地用叉子叉了一個放到嘴裡,含糊不清地說:「能擺成這樣也挺厲害的。」
紀霜:「……」
本書首發𝔟𝔞𝔫𝔵𝔦𝔞𝔟𝔞.𝔠𝔬𝔪,提供給你無錯章節,無亂序章節的閱讀體驗
聽著不像是在誇她。
她很快把盤子往自己這邊推了推,「那你別吃。」
紀璟:「……」
脾氣挺大。
……
三個人吃完了一餐午飯,起初紀霜誇了好幾句好吃之後,就一直安靜地往下吃,看著是真餓了。紀璟和陳嶼白偶爾聊幾句,也沒多說什麼話,整頓飯吃得安靜且緩慢,結束後紀璟主動去洗了碗,紀霜和陳嶼白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陳嶼白坐姿懶散,紀霜倒顯得有些拘謹,目不斜視地看著電視,其實心思根本沒在那,以至於旁邊的人忽然出聲時差點把她嚇了一跳——
「好看嗎?」
其實聲音根本不大。
紀霜回過神,目光又放回電視屏幕,上面忽然已經自動播放到一部動畫片。
「……」
所以。
剛剛。
陳嶼白是覺得她看動畫片看得那麼專心致志的?
「挺好看的。」紀霜偏過頭,拿起遙控器,平靜地換了個台:「看下一個。」
她又看向桌子上還剩了一些的柚子,問陳嶼白:「你不吃嗎?」
思考了一下又說:「雖然不太好看,但挺好吃的。」
陳嶼白勾唇,伸手拿了個叉子叉起一塊,十分順手地遞到她嘴邊,紀霜愣了一下,下意識張口吃了,酸甜的味道在口腔中蔓延開來的時候,她才後知後覺——
他剛剛是在餵她嗎?
他為什麼要餵她?
而且他好自然。
但紀霜不太自然,她又往旁邊坐了一點,和他的中間隔了一道明顯的距離。
陳嶼白低頭笑笑,安靜地坐在那兒。
電視裡切換成了偶像劇頻道,男女主在雨中拉扯痛哭,像是在鬧分手……紀霜仍舊心不在焉,時不時地瞟一眼陳嶼白,又一次端著水杯掩飾般用餘光瞥過去的時候,陳嶼白正好伸出手拿手機,衛衣的袖子順著力道往上縮了一些上去,一截冷白的手腕露了出來,隱藏在里側的傷口也就顯露在了她的面前。
紀霜一頓,放下水杯,起身坐回去,到他旁邊,說:「手給我。」
陳嶼白挑了下眉,把另一隻手遞給了她。
紀霜推回去,有些著急:「我要另一隻。」
她見陳嶼白沒動作,乾脆直接抓著他的手拿過來,把袖子擼了上去,看到一處不大不小的擦傷,紅得很明顯,她沒忍住皺起眉,下一秒聽到頭頂傳來散漫的一句——
「多大點事兒,也值得你皺眉啊。」
「……」
紀霜停住,擡眼看他,有些不開心。
「只是不小心碰到了一下。」陳嶼白頓了下,解釋。
這麼明顯的傷口,紀霜忍不住說:「那你都不知道處理一下嗎?」
「過兩天就好了。」陳嶼白語氣不太在意。
「……」
紀霜沒吭聲,放下他的手,轉身上樓拿了個藥盒子,很快下來,重重地放下,坐到他旁邊,繃著一張臉,把他的手拿過來,用棉簽沾了碘伏,要給他擦藥。
每一處的動作都彰顯著——
我真的生氣了!
你還不快點認錯?
陳嶼白十分順從地讓她抓著自己的手,偏頭安靜地看了她一會,忽然出了聲:「怎麼這麼生氣?」
「你就是不愛惜自己的身體。」紀霜低著頭,盯著他手上的傷口,力度小心翼翼的,擦得很輕,語氣也很輕:「你煩死了。」
陳嶼白聽出了點不對勁,皺了下眉,擡眼往廚房那裡看了一下,紀璟正背對著他們還在收拾,他乾脆就用另一隻手捏住紀霜的下巴,讓她擡起頭來,兩人近在咫尺地對上視線,他清晰地看到她眼底的一點紅,過了一秒,紀霜有些慌張地掙脫開,低下頭,繼續擦藥。
陳嶼白心底起了一點慌亂的情緒,過了會,很輕地嘆了口氣,喊了她一聲:「紀霜。」
「嗯。」紀霜悶悶地應了一句。
「我又不是玻璃做的。」陳嶼白語氣很低,輕而緩,像是在安撫,也像是在逗她開心:「碰一下不會碎。」
紀霜:「……」
這什麼話?
紀霜已經擦好,看了看,乾脆把他的袖子先折了上去,別讓它沾到剛塗好的傷口,然後擡起頭,看向他,語氣認真地說:「那我就是透過現象看到本質了。」
「你一個人的時候肯定也是這樣的,什麼都不管,什麼都無所謂……」
到後面她有些說不下去,總覺得他一個人過去好多年並不好過,受傷了也無所謂,什麼都無所謂……她突然就不想說了,紀霜重新低下頭,閉上嘴,動作很快地收拾好藥箱,起了身想上樓,下一刻被人拉住了手腕,又在沙發上坐下。
她繃著臉不想看過去,陳嶼白的呼吸卻像有實質般落到她耳邊,一下一下,讓人心神不寧。
過了會,她才聽到耳邊傳來很低的一聲:
「以後不會這樣。」
紀霜還沒來得及張口說些什麼,紀璟忽然從廚房裡走出來,邊低頭按著手機,邊問他們:「這怎麼有股藥味?」
紀霜條件反射站起身,陳嶼白也順勢放開了她的手,自然地往沙發上一靠,和她拉開一點適當的距離。
紀霜抿了下唇,回答:「嶼白哥手上有個傷口,我給他擦個藥。」
「行。」紀璟從手機上擡起頭,挑了下眉,像想起什麼似的又問她:「你給我擦過藥嗎?」
紀霜這會心情不好,聽到這話,也就不太客氣地回了句:「你自己不會擦嗎?」
紀璟:「?」
「……」
就在紀璟愣神的片刻里,紀霜拿著藥盒很快轉身往樓梯的方向走去,身邊熟悉的氣息頃刻間離開,陳嶼白擡眼,看著她溜得比兔子還快的身影,眯了下眼:
「紀霜,慢點。」
紀霜腳步一頓,知道他在顧忌她剛剛摔倒的事情,但還是頭也沒回地,擡腳走得比剛剛更快了些。
紀璟看著這一幕,又愣了會,看紀霜冷若冰霜轉身上樓的身影,回過神來,轉頭看向陳嶼白,有些奇怪:「她吃火藥了?」
陳嶼白剛剛收回視線,很輕地搖了下頭。
……
紀霜回到房間,沒再下樓,她倒在單人沙發上,越想越煩躁,過了會又開始反思自己會不會太大題小做,可轉念又覺得難過,本來他就是不愛惜自己的身體嘛,她又沒說錯。
紀霜越想越難過,一不小心就縮在沙發上睡著了,再睜眼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她趕緊起身,腿壓得太久有些麻,踉蹌了一下,往窗戶外面看去——
家門口的燈映著暖澄澄的光,樹葉被剪成碎影,沉沉夜色下,原本停放的那輛黑色車子不見了。
陳嶼白已經走了。
她意識到這個問題之後,又坐了回去,揉了揉有些發麻的腿,拿起手機看了眼,陳嶼白在一個小時前給她發來的消息。
【走了】
【睡醒回個電話】
他怎麼知道自己在睡覺?
轉念又想,門沒鎖,估計是紀璟進來看了,再告訴他的。
紀霜頓了頓,猶豫了幾秒,給他打了個電話過去,響了幾下,那邊很快接通。
陳嶼白那邊很安靜,像是特意進了一個空曠無人的地方,聲音低沉,帶著回聲:
「睡醒了?」
「嗯。」
「本來想等你醒了再走,家裡臨時有事兒。」
紀霜頓了下,很快反應過來,問他:「什麼事兒?」
「不重要的事兒。」陳嶼白似乎是笑了聲:「吃個飯就回了。」
紀霜放下心來:「哦。」
「你怎麼知道我剛剛在睡覺?」她又問。
「猜的。」他說。
「……」
安靜了會。
男人懶散的聲音傳過來:「我真不是玻璃做的。」
「……」紀霜憋著口氣,又不知道怎麼反駁他,乾脆十分霸道地說:「那你以後就當自己是玻璃做的吧。」
陳嶼白:「……」
紀霜隱約聽見陳嶼白那邊忽然傳來聲音,似乎是有人在叫他,想了想,就說:「你去吧。」
「好。」陳嶼白似乎是在往裡走,喧囂聲傳來,他沒掛掉,過了幾秒,落下最後一句話:
「應的是前面那句。」
掛了電話,紀霜捏著手機,過了好幾秒,忍不住翹起嘴角。
前面那句,不就是——
你把自己當個玻璃吧。
好。
那就好。
這樣你就不會那麼容易受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