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第三十一章

  夜色沉沉，風也寂靜。

  紀霜回過神，解釋道：「老師請吃飯，現在吃完了，我讓他們先走了。」

  緊接著，她禮尚往來地問了句：「嶼白哥，你怎麼也在這？」

  陳嶼白:「同事聚餐，我剛好出來打個電話。」

  「噢，」紀霜點點頭，表示知道了，然後又說:「那我先走了。」

  

  「我送你。」

  她下意識拒絕:「不用。」

  陳嶼白沉默地看了她一會兒，紀霜在他的眼神注視下不自覺低下頭。

  「在這等著。」沒一會，他出了聲，語氣淡淡，不容拒絕。

  紀霜:「……」

  她看著陳嶼白的背影走進去，逐漸遠離，然後消失在拐角，她收回目光，就站在原地，安靜地等他。

  等了幾分鐘，她突然覺得有些累，於是低頭掃了一圈，又看了眼自己穿著的黑褲子，就想乾脆直接在台階上坐下來，還沒挨著地，一側的手臂便被人抓住了。

  她擡起頭，看到陳嶼白——

  「怎麼還往地上坐？」

  紀霜只好借著他的力站直，隨即很快鬆開了手:「我就是，站得累。」

  陳嶼白皺眉看了她幾秒，問她:「你怎麼了？」

  「我，」紀霜頓了一下，回:「我能怎麼，我就是有點累。」

  「聲音聽著還有點啞。」陳嶼白淡淡垂眸看她:「心情好像也不太好。」

  「……」

  「紀霜。」他喊了她一聲。

  「嗯。」她擡起眼，撞進他有些深的的眼睛裡。

  「不開心要說。」

  他的眼睛又深又沉，把她釘在原地。

  紀霜想到他說「以後也一直會是一個人」的話，又想到他和一個女生談戀愛了，雖然她不是想他以後真的要一個人，但是他怎麼也不和她說一聲，反正她就覺得好突然好難過……

  她偏開頭，小聲說:「那我真的不開心。」

  台階上正好有人上來，陳嶼白直接拉著她的手腕下了台階，來到旁邊牆角處的一處空地。這裡燈光昏暗，陳嶼白垂眼看她，從上到下的俯視，卻並不居高臨下，相反，是溫和的。

  他拉著的手沒鬆開，紀霜待在這兒，感覺像是進入了他劃定的領域，莫名有些緊張，就完全忽視了他還拉著她的這個事兒，眼神浮在虛空中，也沒敢看他。

  沒一會，男人刻意放輕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

  「怎麼不說？」

  紀霜下意識擡眼看他，又很快低下頭，突然很猶豫:「其實也沒什麼。」

  「不說的話就在這兒站著吧。」陳嶼白聲音淡淡:「和我一起。」

  紀霜:「……」

  她突然來了脾氣，就想擡腳往外走:「那我可以自己走。」

  下一秒又被人拉了回去，是用了力度的，紀霜轉頭就撞進了他的懷抱里，她聞到了淡淡的薄荷味道，身體僵了一瞬，她又想到和他一起吃飯的那個女生，瞬間覺得這個動作很怪異，想退開。

  紀霜還沒來得及動作，陳嶼白就握著她的肩膀退開了一點，距離不算遠。

  但是個尊重的空間。

  這個動作一出，紀霜一時間沒反應過來，轉瞬又覺得委屈:「你太過分了。」

  陳嶼白愣了一秒，看到她瞬間紅起來的眼圈，以為是剛剛把她扯疼了，正要道歉，很快聽到她再次開口:

  「你談戀愛了都不告訴我！你現在還在這裡拉我……」

  聲音里是抑制不住的委屈。

  陳嶼白握著她肩膀的手鬆了松，一時間有些空白，完全沒反應過來她在說什麼。

  紀霜越說越難過，眼睛紅了一圈，儘管知道他當然可以不和她說，也明白自己是因為太喜歡他了所以才會抱有一點希望也才會產生一點誤會，但她還是覺得難過:「我什麼都不知道，都是別人告訴我的，我就是最後一個知道的對不對，我也沒說我一定非要知道，但是我就是覺得……」說到這又有些說不下去，她重複道:「反正你太過分了。」

  陳嶼白被她這個顛三倒四的話弄得想笑，也明白了她說的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看了她幾秒，低聲問:「誰跟你說我談戀愛了？」

  紀霜下意識回答:「紀璟。」緊接著又說:「就是我哥。」

  陳嶼白:「……」

  他很快想到那天紀璟問他和盛希的關係，又想到他掛掉的那通電話，想了想，又問了句:「那天紀璟電話里和你說的？」

  紀霜腦袋混亂，不知道他問這個做什麼，就隨便點了點頭。

  陳嶼白看她，過了幾秒，眼裡漸漸漾出笑意:「紀霜。」

  「幹嘛？」

  「我沒有談戀愛。」

  「？」紀霜擡起頭，難以置信地看向他:「你怎麼還說謊？」

  下一秒她更委屈地說:「我都看見你和她一起吃飯了。」

  陳嶼白又愣了一秒，緩慢地對上回憶，沒一會，他忽地明白過來，彎了彎唇，說:「那是盛聿的妹妹。」

  「……」

  紀霜呆住。

  過了片刻，她忽然想到什麼，又說:「你還給她買了戒指……」

  「她選的，我只是付了個錢。」陳嶼白頓了下，緩緩解釋後又真誠問道:「這也能算是我買的麼？」

  紀霜:「……？」

  我操？

  我操。。。

  這是！什麼！驚天！大烏龍！

  現在好尷尬。

  救命。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誤會人家了還在這裡無理取鬧。

  紀璟怎麼不靠譜啊……

  這真的好尷尬。

  紀璟真的好不靠譜。

  ……

  短短几秒，她搜索了腦子裡所有的方法，想到一個，就是當作什麼都沒發生過，這樣。

  就會真的什麼都沒發生過。

  的。

  這麼想著，紀霜就自然地邊往外邁出步子，邊快速地說:「哦那我先走了。」

  沒走兩步，理所當然地被人拉了回來。

  牆角的昏暗光影下。

  她一擡眼，對上了陳嶼白似笑非笑的眼睛。

  「……」

  「話問完了？」陳嶼白抓著她的手腕沒放，看了她幾秒，慢騰騰地開口問。

  紀霜抿了下唇，遲疑地點了下頭:「問完了。」

  陳嶼白漫不經心地點了下頭:「該我問你了。」

  「……？」紀霜有種非常不妙的預感。

  很快，陳嶼白再次開口，仍舊是那種慢悠悠問話的語氣:「不開心是因為這個？」

  「……」紀霜硬著頭皮再次點了下頭。

  夜幕黑沉，月光暗淡，這裡只有外面昏黃的路燈透過來的一點光亮，紀霜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感受到他的溫度。

  隔著厚外套，清晰地傳過來。

  「紀霜。」他聲音很低。

  「嗯。」

  夜風緩緩吹開他額前的頭髮，露出了清雋的眉眼，陳嶼白在這樣昏暗的光線里看過來，眼底落下了一點淺淡的光，他說:

  「你喜歡什麼樣的人？」

  聽到這話，紀霜愣住，下意識想後退，卻碰到了冰冷而堅硬的牆，她睜大眼睛看著他。

  像是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過了幾秒。

  陳嶼白看到她從脖頸處蔓延起來的紅色，輕輕笑了聲，催促她:「問你呢。」

  紀霜倏地回過神，實在不知道怎麼說，於是乾巴巴地問了句:「你問這個幹嘛？」

  陳嶼白看著她，彎了彎唇，拖著長音輕描淡寫地說:「哦就是——」

  紀霜下意識屏住呼吸，安靜地等著他的回答，心瘋狂地跳起來，聽到他說:

  「——我好努力努力。」

  「嘣」的一聲。

  心裡的某樣東西就這樣被炸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