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紀霜在凜凜冷風中拉著陳嶼白下了一道長長的階梯，在悠長的鐘聲里寫下了美好的懷念，把它掛到最高處，這樣好似能夠離得更近一點，天上的人也能看得更清楚一點。

  下山的時候，陳嶼白偶爾和紀霜聊著天，看著也沒什麼不對，她稍稍放下心來。上了他的車，紀霜主動問:「我們晚上一起吃飯嗎？」

  陳嶼白頭也沒轉，漫不經心地問:「不躲著我了？」

  「不躲……」紀霜下意識應了句，馬上反應過來又解釋道:「我意思是，我沒有。」

  陳嶼白緩緩啟動車子，聽見這話，笑了聲:「行。」

  ……

  兩人來到一家火鍋店，熱氣騰騰，香氣四溢，陳嶼白坐下，點了個鴛鴦鍋，上得很快，紀霜把肉片丟進去，翻起一片鮮香。

  「明天我還要去拍一點幕後。」紀霜說:「明天你在嗎？」

  

  「可能不在。」陳嶼白給她夾了片肉，放進她碗裡，「我讓周遙帶著你。」

  「噢，好的。」紀霜垂下眼，毫不掩飾自己的失望。

  陳嶼白看到，頓了頓，無聲地笑了下。

  一頓飯吃得很慢，兩人偶爾閒聊，紀霜其實在想，下周12月29號他的生日就到了，也不知道應該送什麼。

  他喜歡什麼呢。

  看著好像沒什麼喜歡的。

  真頭疼。

  主要是因為他出國那幾年紀霜也把禮物落下了，所以這次一定要送一個特別好的。

  陳嶼白坐在對面，正吃著，不經意擡眼，看到紀霜一副苦惱的樣子，他挑了下眉，問:「想什麼呢？這麼入迷。」

  「…我在想，」紀霜托著腮，斟酌道:「我和盛聿說過幾句話，也算是認識。」

  「嗯？」陳嶼白看他。

  「你能把他的聯繫方式給我麼？」紀霜有些猶豫地問。

  「……」陳嶼白。

  紀霜怕他不答應，於是又說:「也不是很突兀吧，或許你可以先問一下他可不可以。」

  說完，陳嶼白真的拿起了一旁的手機，點了幾下，沒過一會，盛聿回得很快:

  【可以啊，你快給】

  陳嶼白:「……」

  紀霜頓了下，問:「他回什麼了？」

  「他說不可以。」陳嶼白把手機熄屏，擡眼看向她，語氣輕描淡寫。

  「……」紀霜乾脆說:「那你直接給我。」

  陳嶼白:「？」

  「我親自問問他為什麼不可以。」紀霜理所當然。

  「……」

  陳嶼白慢條斯理地低頭喝了口水，隨即說:「其實是我不想給你。」

  「嗯？」紀霜奇怪:「為什麼啊？」

  「我記得某人有次喝醉了和我說——」陳嶼白勾唇，語氣散漫:「他不太正經，讓我離他遠點。」

  「……」紀霜。

  「現在作為你的哥哥呢，也不好看你靠他太近。」陳嶼白看她，擡了擡眉，「你說對不對？」

  「……」

  怎麼會有人！在那麼久以前！

  給自己挖了個坑！

  還是給別人備好讓她往下跳的。

  紀霜想了想，還是覺得要再掙扎一下:「那就算他長得很好看，我也不會被勾引的。」

  陳嶼白:「？」

  「你也不用太擔心我。」紀霜補充道。

  安靜兩秒，陳嶼白拖著尾音問她:「你覺得他長得好看？」

  紀霜誠實點頭:「好看啊。」

  陳嶼白笑了聲，往後一靠，懶洋洋問她:「那我和他誰更好看？」

  「……」不是，陳嶼白真的不對勁。

  還是，男人都不允許別人在自己面前夸另一個男人好看。

  何況紀霜還跟他更熟。

  好吧，一定是這樣。

  陳嶼白見她一時沒說話，微眯起眼睛，不太滿意地盯著她:「這問題需要想這麼久？」

  「都好看啊。」紀霜說:「他是漂亮，你是……你是……」

  她忽然不知道怎麼形容他的長相，「是」了很久也沒「是」出來，最後終於說:「反正就是很好看。」

  「我覺得你最好看了。」

  陳嶼白看她笑得彎彎的眼睛，很淺地勾了下唇，「行吧。」

  「那你把他聯繫方式給我好不好？」紀霜趁熱打鐵。

  陳嶼白頓了下，隨即彎了彎唇，笑得很勾引人，紀霜看呆了一瞬，過了幾秒，才聽到他慢騰騰地吐出兩個字:「不好。」

  「……」紀霜。

  好小氣的男人。

  她低下頭，自顧自地說:「不給算了，我明天找周遙要。」

  陳嶼白聞言笑了聲，沒說話。

  翌日紀霜順利拍完幕後內容後，和周遙坐在面向夕陽的一個階梯上，擡眼就能看到黃昏落日，晚風溫和。

  「說吧妹妹，找我什麼事兒啊？」周遙笑道。

  紀霜想了想，問他:「你和嶼白哥什麼時候認識的呀？」

  「從小就認識啊，」周遙說:「我和老白，盛聿三個人，穿同一條褲子長大的。」

  「……噢。」紀霜點了點頭，「那你一定有他小時候的照片吧？」

  「你要他照片幹嘛？還想了解你哥小時候？」周遙挑眉。

  紀霜沒瞞著:「他不是要生日了嗎，我尋思著送他禮物呀。」

  「你記得別和他說。」她又叮囑道。

  周遙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很快答應下來:「行，家裡多得是，我回去找給你。」

  「好啊，謝謝你，」紀霜笑起來:「我晚上請你吃飯啊？」

  「不了。」周遙沒應，「老白等會過來，還是你倆一起吃吧。」

  紀霜愣了下，有些驚訝:「他要過來？什麼時候？不是說有事嗎？」

  「事情結束了，肯定要過來再送你回去。」周遙笑:「你期待——」

  「那你快點把盛聿聯繫方式給我。」紀霜推了推他的手，截斷他的話，然後把手機打開:「在他回來之前。」

  「……」周遙。

  有點不對。

  也不知道哪裡不對。

  他懵了下，沒及時打開手機，又被小姑娘催了幾聲，周遙回過神來笑了下，把手機點開:「怎麼不問你哥要？」

  「問了，他不給。」紀霜說。

  周遙心想，還沒在一起呢占有欲還挺強，他看了看眼前的小姑娘，明知故問道:「為什麼不給？」

  「誰知道啊？」紀霜也疑惑:「男人都這樣吧。」

  周遙揚眉:「哪樣？」

  「我在他面前夸盛聿好看他好像不太同意，你們男的是不是都覺得自己是天下第一好看啊？」紀霜擡眼看他，語氣認真。

  「……」周遙斟酌:「倒也不是。」

  「噢這樣啊。」紀霜語氣平淡，也不知道信沒信。

  「所以你真覺得盛聿長得好看？」停頓了幾秒，周遙又問。

  「……」

  還說不是。

  紀霜加完聯繫方式就放下手機，十分敷衍地應道:「你也好看，你們都好看。」

  「誰最好看？」周遙察覺到她的敷衍，沒在意，又接著問。

  「我哥啊，」紀霜最近叫得越來越順口，「陳嶼白。」

  「嗯？叫我做什麼？」下一秒，男人懶洋洋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紀霜莫名有些僵硬地回過頭，陳嶼白恰好垂眸看她，夕陽在她身後染成橘黃色，柔和的光暈落在她肩膀上。

  周遙笑了聲，忽然開口問:「你要盛聿聯繫方式做什麼？」

  「……」紀霜偏頭瞪他，周遙像個沒事人一樣，像是在說，你讓我別說禮物的事兒，又沒讓我別說這個。

  最重要的是，他問完，也沒想得到個回答，就站起身，十分瀟灑地走了。

  留下紀霜和陳嶼白四目相對。

  還是她先開口:「我昨晚可是和你說好了的。」

  「嗯。」陳嶼白在她身邊坐下，語調懶散:「我又沒問你這個。」

  紀霜想了想，說:「那我剛剛提到你名字是在誇你，也不是在背後說你壞話。」

  「也可以說我壞話。」陳嶼白目視前方，嗓音低淡。

  「啊？」紀霜沒反應過來。

  「比如說，」陳嶼白偏過頭，深長的眼睛盯著她:「我前段時間怎麼惹你不開心了？」

  「……」怎麼還記得呢。

  「沒有。」紀霜在他的注視下垂下眼睛，輕聲解釋:「你哪有惹我不開心。」

  「那誰惹你了？」陳嶼白又問。

  「我，我自己。」紀霜拍了拍自己，開始撒謊:「事情太多了，沒顧得上自己的心情，以至於疏忽了我的哥哥，我以後絕對不會了。」

  陳嶼白看她一本正經恨不得再當場寫個保證書的樣子，懶懶笑了聲，「我的保證書呢？」

  「什麼？」紀霜沒反應過來。

  「上次那個。」陳嶼白擡了擡眉，語氣閒散:「保證書哪有放自己那兒的。」

  紀霜沒想到他還記得，只能慶幸還好沒丟，她好脾氣地說:「今天沒帶，下次給你。」

  她看向陳嶼白還穿著的制服，想了想，說:「我再拍一個鏡頭，從黃昏到你上這個階梯再走到休息室的過程。」

  陳嶼白順從地點頭:「好。」

  稍微調試了一下設備，鏡頭啟動，紀霜跟著陳嶼白，踩過他踩的地板，一步一步地往前走，他的背影仍然像記憶中一般清雋又高大，步履從容，不會因任何事驚慌。

  她跟著走進一間休息室，把鏡頭對準，思緒卻飄零。

  陳嶼白走到里側，從柜子里拿出了一套衣服，把外套脫下來，先放到一旁，把襯衫上面的兩個扣子解開後，正要解第三顆，偏了一下看到紀霜還在拍，他頓了頓，看著她笑了下:

  「我脫衣服你還要拍啊？」

  紀霜愣了下，被這句話砸得七零八落，瞬間轉過身，聽到身後傳來一聲輕笑。

  然後是布料摩擦的聲音。

  紀霜聽得臉熱，她邊僵硬地往外面走，邊說:「我拍好了，出去等你啊。」

  說著就跑了起來，出去砰的一聲關上門，像是心也隨之震動了一下。

  陳嶼白剛換下襯衫，把衛衣往下一套，就看到紀霜落荒而逃的背影，他的眼裡溢出一點懶散的笑意。

  在平平無奇的傍晚。

  他忽然很想，勾引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