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2024-09-15 06:30:53
作者: 祈青山
第二十四章
紀霜和盛聿商量好他把陳嶼白在國外僅有的兩人合影還有他被人偷拍的照片找出來,紀霜千恩萬謝,沒過兩天,就在盛聿和周遙的幫助下收集到了很多照片,從小到大。
紀霜把它們列印出來,還到店裡定製了一本相冊,等相冊製作好的時候,已經是陳嶼白生日的前一天了,紀霜坐在宿舍里,正一張一張地放上去。
忽地,放在一旁的手機鈴聲響起,紀霜接起來。
「小霜姐姐!我好想你!」談意活潑的聲音傳過來。
「我也想你。」紀霜笑。
談意問:「那今天出不出來玩呀!」
紀霜打算晚上第一時間給陳嶼白送過去的,「今天不行。」
「晚上還有事情要做。」
談意失望的聲音傳過來,緊接著是葉予靜出了聲:「什麼事兒?」
「給別人送禮物去。」紀霜沒瞞著。
葉予靜瞭然地笑了聲:「行,你去吧。」
然後是談意非常不樂意的聲音,葉予靜沒好氣地說:「人生大事懂不懂?小孩別摻和。」
紀霜笑了,送個禮物而已。
算哪門子人生大事。
但她因為這句話,忽然莫名有些緊張,掛了電話,看向剛剛貼好的相冊,良久,拿起一旁的筆,寫下一句話。
到了晚上,紀霜難得化了個妝,穿了件不太保暖的湖藍色大衣,米色裙子,還戴了月亮耳釘,像要去告白那樣莊重。
因為已經知道他這兩天沒有航班,她先提著禮物出了門,打算在快到十二點的時候打電話給他,讓他出來。
十一點多紀霜剛出校門,她拍了張霓虹滿路的照片發了朋友圈,沒過兩分鐘就接到了陳嶼白的電話。
「在哪?」男人懶散的聲音傳來。
「在外面。」紀霜老實回答。
「和朋友約好了出去玩?」
「沒有,」紀霜回:「我就是一個人在溜達。」
陳嶼白坐在家裡的沙發上,點了支煙,「這個點溜達?」
紀霜掃了一眼,「外面還挺多人的其實。」
「行。」
紀霜頓了頓,有些忐忑又儘量自然地問:「哥哥,你家在哪兒呢?」
「你不會要溜達來我家吧?」陳嶼白嗓音微啞,帶了點笑意。
「……」
紀霜攔了輛車,聽見這話,以為他是不想說,於是她邊關上車門,邊小聲道:「不想說就算了。」
她問別人去。
「我有說不說麼。」陳嶼白咬了支煙,語氣含糊:「小姑娘脾氣還挺大。」
紀霜:「……」
「淺水灣1901,我等著你來。」男人尾音落下,帶點淺淡的蠱惑。
……
話雖如此。
但是當紀霜按響他的門鈴,等到他打開門和她四目相對時,紀霜明顯看到了他眼中的驚訝,含著一點不可思議。
「不是你讓我來的嗎?」紀霜先發制人。
「大晚上跑來一個男人家裡,你膽子挺大。」陳嶼白嗓音低淡,但還是把門打開,側身讓她進了。
紀霜沒太在意他這句話,而是捂住了自己的包,禮物還放在裡面,現在是11點47分,還有十三分鐘。
一分都不能少。
紀霜換了鞋到沙發處坐下,也沒敢太仔細看這裡的陳設,只是覺得很像他的風格,冷色調,乾淨整潔,沒有一點多餘的東西。
她莫名有些拘謹地坐著,接過陳嶼白遞過來的一杯水,小口地喝著。
陳嶼白坐在她旁邊,側臉看她,忽然出了聲:「紀霜。」
「嗯?」紀霜轉頭。
「你來我這喝水的?」
「……」紀霜放下杯子,自然地說:「我來參觀參觀。」
「要參觀哪?」陳嶼白擡了擡眉,笑了聲:「我的房間?」
「……」
陳嶼白看了眼她有些大的包,眼角染上瞭然的笑意,盯著她,嗓音低沉:「說吧,來幹嘛的?」
紀霜對上陳嶼白的眼神,硬是僵持了三四分鐘,終於敗下陣來,她低頭看了眼時間,還剩五分鐘,反正也快了,於是說:「那我這麼遠來一趟,你閉上眼睛可以吧?」
「好。」陳嶼白十分順從地閉上眼。
周圍發出一點窸窣的聲音,然後是身邊的人起了身,隨即是開關門的聲音,然後是「啪」的一聲,這裡的燈好像被關了。
周圍完全陷入黑暗,又過了好一會,陳嶼白感覺到身邊重新有人坐下,下一秒紀霜的聲音在他耳邊輕聲響起:「你可以睜眼了。」
陳嶼白覺得自己等了好久,像是橫跨了好幾年的歲月那般漫長,他睜開眼的時候,明顯感覺到了自己指尖的僵硬,心裡難得有一種期待和緊張交匯的感覺,小姑娘好像是要給他過生日。
面前是一個藍色蛋糕,上面放著一個精緻的飛機模型,背後是一個地圖,陳嶼白眯眼看過去,蠟燭點燃的昏暗光亮下,覺得隱約有點熟悉。
還有,小姑娘手上抱著的一個東西,看不清是什麼。
他正想揚起嘴角說這會不會太隆重,就聽紀霜有些緊張又認真的聲音響起:「陳嶼白,生日快樂。」
「你先許願。」
這好像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這樣叫他的名字,陳嶼白莫名笑了下,又閉上眼,很快許了個願望。
「希望紀霜得償所願。」
他在心裡默念。
幾秒後睜開眼,他近乎莊重地靠近蠟燭,把它們吹滅。
「啊等會,我去開燈。」紀霜立刻起身,黑暗中視野不好,她沒注意,沒走兩步膝蓋就撞上了桌角,痛得倒吸一口冷氣。
緊接著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抓住她的手臂,嗓音淡淡:「坐下。」
紀霜聽話地在沙發上坐下,陳嶼白像看得見一般,很快地走到玄關處把燈打開,又走回來,在她面前蹲下身,「我看看。」
紀霜莫名縮了下腿,搖了搖頭:「我沒事,就是撞到一下。」
見陳嶼白還想說點什麼,她想起正事,扯了扯他的衣袖,「我要給你送禮物了,你快坐上來。」
陳嶼白看了眼她的表情,見她真的沒事才起身在她旁邊坐下,紀霜把懷裡的東西遞給他。
陳嶼白接過來,低頭看去,一個四四方方的東西,封面是藍天和飛機,再翻開。
他剛出生的時候。
他學會走路的時候。
他開始上幼兒園的時候。
再是小學,中學,還有他進入京航大學的時候。
……
相冊的右上角還注有年份,像是要把所有記憶都留存下來似的。
照片從舊到新,裡面發生過的事情,他自己都有些記不清了。現在恍然又回到了某個時間。
十四歲他們學校的籃球聯賽,對方隊員氣勢很足,把他們壓著打,陳嶼白當時不信邪,到了後半部分喊了暫停重整旗鼓,再開始時拼了命地在場上打,其他隊員或許受到了感染,他們隊的分差在一分一分地縮小,在壓哨的前一秒,他投進了一個三分,成功超過了對方一分。
其實只是兩個學校之間的友好聯賽,也不知道當時怎麼非要贏下來,總歸是一點少年意氣。
贏了後隊員圍成一圈把他拋了起來。
而另一邊,是媽媽在笑著看他。
久違了,這段記憶。
……
十六歲他參加奧賽,獲得第一名,彎腰接受獎章的時候,嘴角帶著笑,傲慢又謙虛。
他記得他當時下台後,被媽媽不客氣地拍了下頭:「你看你剛剛在台上那得意樣兒,也不知道謙虛點兒。」
他當時怎麼說的來著:「我都這麼厲害了,要謙虛來幹嘛?」
結果當然又得到一記拍頭。
……
他很輕地眨了下眼,手指往上移,一頁一頁細緻地翻下去——
還有,十八歲時他參加賽車比賽拿了冠軍,站在台上,不可一世的樣子。在國外那幾年有段時間迷上了極限運動,去蹦極、潛水、跳傘……
他二十幾年的人生好像都被放在這裡了。
在相冊的某一頁,只放了一張照片,裡面是太陽初升的光輝,他穿著制服站在其中,下巴微微擡起,眼神冷淡又張揚。
這是母親去世的那一年,也是他人生中第一次載著大家橫跨地域的那一年。
失去和得到,都在這一年。
……
從前紀霜問過他:「你為什麼會想當飛行員啊?」
陳嶼白走著路,聽見這話,沉默良久,才回答:「以前是因為喜歡自由,後來最重要的是,好像能離我想見的人近一點。」
以前紀霜不知道他說的「想見的人」是誰,現在知道了。
所以覺得心疼。
……
陳嶼白翻到最後一頁,一行瀟灑漂亮的字體顯現出來——
陳嶼白,祝你以後的每一天都順順利利,隨心所欲,美好如今朝。
陳嶼白合上相冊,再擡眼看向那副地圖時,才發現是他這幾年來走過的所有航線,一條一條,清晰明了,像是踩過了他人生中所有的印跡。
他忽然有些說不出來話,沒想到被他忘卻的、塵封起來的記憶都被另一個人精心地找到,然後完完好好地封存在這裡。良久,他側頭看向紀霜,眼裡情緒翻湧。
兩人對視了好一會,紀霜先不自在地移開目光,小聲說:「你,你也不用太感動,我就是隨便準備了一下。」
陳嶼白聞言笑了聲,嗓音微啞:「謝謝,我很喜歡。」
窗外夜色沉沉,屋裡亮得發白的燈此刻像染上了一層溫暖,落在兩人的肩膀上,紀霜又不自覺看向陳嶼白,再次說了一句:「生日快樂,希望你不會因為任何事難過。」
希望你永遠平安,永遠肆意,永遠驕傲。
我最最喜歡的你。
……
陳嶼白切了蛋糕,紀霜只吃了一小塊,正喝了口水,聽到陳嶼白漫不經心的聲音響起:「你化妝了?」
「……」
「專門來見我化的妝啊?」男人嗓音懶散,帶了點笑。
紀霜:「……」
「好像還有個月亮耳釘。」
「……」
她正想說點什麼,手機鈴聲忽然響起,是白榆來的電話。
紀霜奇怪地接起,他從來不會這麼晚給她打電話,「白榆?」
意外的是那邊傳來一道陌生的聲音:「喂,是叫紀霜嗎?白榆的朋友?」
紀霜忽然有些緊張:「嗯,你是誰?白榆呢?」
「我是他室友,他急性闌尾炎,被我們送來醫院了,想著和你說一聲。」那人解釋:「不過你別急啊,人沒什麼事,已經做完手術躺著了。」
紀霜被嚇一跳,趕緊起身,急忙地把東西收拾好,問他:「哪個醫院?」
陳嶼白手一頓,擡眼看她,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安撫道:「別急。」
紀霜稍微冷靜下來,聽到對面報的「仁愛醫院」的話就匆忙說了謝謝先掛了,和陳嶼白說:「嶼白哥,我得先走了。」
「送你。」陳嶼白已經起身,套了件外套,手上還拎了一件。
紀霜愣了一下,下意識拒絕:「不用,我自己去。」
「這麼晚你自己去?」陳嶼白看她一眼。
「……」
紀霜在他身後小聲嘀咕:「你生日去什麼醫院啊?」
陳嶼白聽到,轉過身,溫柔地揉了下她的頭,低聲說:「小姑娘別這麼迷信。」
「……」
哪裡是迷信。
只是希望你生日第一天別待在醫院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