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題

  問題

  「余白？」手裡拎著蛋糕盒子的程老師走近，她嘖了一聲：「還站在這裡做什麼？別和我說你忘記顏院長的辦公室了。」

  余白飄遠的思緒被程頤拉回來，他笑道：「怎麼會，我現在就去。」

  余白接過程頤手裡的蛋糕，不顧程頤的反對，先和他們一起將蛋糕盒送到了食堂。

  食堂還是和原來差不多大，只是翻新了一下，將摺疊桌椅換了一套新的，在左邊靠牆的地方多加了一組矮的打菜台。

  「是不是沒什麼變化？」程頤笑道：「其實福利院已經蓋好了一棟新樓，再過個一兩月就能搬走了，唉，我現在還忙，等閒下來再帶你去逛逛。」

  余白應了一聲，沒繼續呆在食堂，將東西放下後余白便朝著顏院長的辦公室走，他在那道豬肝紅的門前停下了腳步，余白花了兩分鐘做了一番心理建設，深吸一口氣後敲門。

  「吱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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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舊的鐵門發出刺耳的聲響，幾乎是在余白敲門的那瞬間，門從裡面打開，開門者似乎沒想到門外有人，瞧見余白後愣在了原地。

  余白緩緩放下那隻準備敲門的手，在對面那人怔愣時，余白也悄悄打量起了面前的人。

  對面那人比余白高了大半個頭，身著一套深藍色西裝，頭髮利落的梳到了耳後，露出清秀的面容，不怎地，余白總覺得這人有些面熟。

  「你停下做什麼？快——余白！」熟悉的聲音響起，余白擡眼看向西裝男人身後。

  「成圓圓你別擋著我！」張恆扒開在門口當門神的人，來到余白面前，將人轉了幾個圈，確認余白完好無損後豎起眉頭：「你回來為什麼不先給我打電話？」

  成圓圓三個字一出，余白覺得自己腦子duang的一聲響，甚至忘記了將張恆的手拍開，他腦袋遲緩的看向門口那個身著西裝的男人。

  成圓圓先余白一步反應了過來，他笑著朝余白伸出了手：「余白，好久不見。」

  「嘿！你居然還真認識我的好兄弟余白啊！」張恆唧唧哇哇地一邊說話一邊將余白往門裡面推：「那先進去先進去，等會兒我們再一起走。」

  待余白緩過神，已經是十分鐘後了。他被張恆推進了顏院長的辦公室，此時他正和張恆坐在一張沙發上，對面坐著成圓圓和已經年近六十的顏院長。

  「沒想到今天我的辦公室竟會如此熱鬧。」顏院長笑了笑，而後對余白說：「圓圓已經來福利院找你好多次了，倒是你小子，這麼多年了才知道回來看看我。」

  「你、回來找過我？」余白聲音有些啞，他擡眼看向成圓圓，似乎想知道這件事情的真實性。

  成圓圓和小時候長得不大一樣了，臉上的奶膘退了下去，只是笑起來時嘴角的梨渦還在。

  余白聽到他說：「當然，我回國後幾乎每個月都會往福利院跑，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今天帶著小錦鯉的原因，還真讓我找到你了。」

  成圓圓說著，看向了坐在余白身邊的張恆。

  「小你個——」張恆惡狠狠的聲音一頓，心虛的看了一眼余白和顏院長，改口道：「我運氣本來就無敵好，好吧。」

  張恆的運氣確實沒得說，只要和他在一起的人都能得到好運，除了余白。

  他小時候的外號就叫小錦鯉，但因為這個外號不夠霸氣，被他嫌棄的不行，一般情況下只有餘白能叫，他也希望自己的好運能傳給余白一些。

  余白看向成圓圓，嘴唇動了動，但最終也沒問出什麼，他已經不是原來那個小孩了，做不到天真的問一句「你能不能原諒我？」。

  余白擡眼悄悄地看向成圓圓的雙腿，希望能透過布料看出點明堂來，同時毫不客氣的擡手將那隻一直摟在自己肩上的手拍開。

  張恆非常不要臉的繼續將手摟上去，又被余白面無表情的拍掉，一時間，辦公室內只有張恆手背被拍發出的聲響。

  余白手上機械的動作，腦子裡卻被各種各樣亂七八糟的想法糊住。

  成圓圓出車禍的那天，福利院的老師及時將成圓圓送到了醫院，但余白只是一個小屁孩，並沒有被允許跟著，他只能每天蹲在福利院門口等著，就像那天等著成圓圓從衛生所回來一樣。

  但成圓圓去衛生所那天，余白只等了幾個小時就等到了，這一次卻只等到了獨自回來的老師們。

  余白倒騰著小腿跑向老師，詢問成圓圓的下落，卻只得到了成圓圓被他在國外的外公接走看病，或許不會回來的消息。

  福利院雖然不富裕，但還是在門口安裝了監控，老師們都知道成圓圓的事情和余白無關，但她們也沒法原諒自己，是她們沒有盡責，才導致這起災難的發生。

  也正因為這件事情，那段時間福利院的老師興致都不高，也就沒有及時發現小孩之間的矛盾。

  老師們知道這件事情和余白沒有關係，但福利院的其他小孩不知道，他們只知道成圓圓到了福利院兩天，第一天因為和余白說話而被送到了衛生所，第二天去了醫院再也沒回來也是因為和余白在一起了。

  原本福利院的小孩不待見余白，只是因為和余白在一起老是會倒霉，不是無緣無故摔跤就是上課開小差被罰站。

  經過成圓圓的事情後，小孩們就更不待見余白了，一開始只是罵他掃把星，聯合起來不理他，到後面越發變本加厲，余白的床單很少會有乾的時候。

  不論這些小孩做什麼，余白都不會反抗，因為他也覺得是自己害了成圓圓，他總是會悄悄的跟著那些老師，趴在門上聽老師們的談話，他知道因為自己，成圓圓被車撞了，躺在醫院一直沒醒，就算醒了，可能也會變成殘廢。

  等老師發現其他小孩會欺負余白時，已經是一個多月後的事情了，那些小孩被狠狠懲罰了一頓，余白也收到了所有老師的重點關注，老師們和所有小孩解釋，說成圓圓的事情和余白無關。

  解釋的多了，一部分小孩相信了，也有一部分小孩堅持自己的想法，但因為老師將余白護的緊，那些小孩也沒敢再做什麼，只是會等老師看不到的時候，特意跑到余白面前，叫一聲掃把星。

  那時候的余白對這些惡意已經沒多大反應了。他只覺得自己好壞，自己就是掃把星，都是他害的成圓圓，平時自己倒霉就算了，還要把霉運帶給成圓圓，他就是活該的。

  只是每每到晚上，余白還是會忍不住想，成圓圓會不會沒有事，會不會哪一天忽然來福利院找自己？不用原諒的，他只想看看成圓圓而已。

  但小余白沒有等到那一天，五歲那年，他在所有小孩羨慕的目光下，被一對夫妻帶走了。

  那時候余白覺得恍惚，他真的這麼幸運嗎？

  幸好，那對夫妻也不是什麼好人，帶他回去也不是真的打算養他，余白隨時都會挨打餓肚子，還會被關小黑屋折磨他，那也是他第一次見到系統，雖然只是一瞬間。

  等到了上小學的年紀，余白便自發去找院長，將他送到了一所寄宿學校去，從小學到高中一直都住在學校。

  小學時候還好，放假了沒地方去就會回福利院，但上了初中後，一到假期他就會去打工。雖然有年齡限制，但還是有不少黑心商家願意接受童工的，畢竟工資低幹活多，只要小心一點就會沒事。

  余白長得白淨好看，加上一頂與眾不同的白髮，上了小學後有不少小孩都想和余白做朋友，張恆也不例外。但余白謹記自己的掃把星體質，誰也不理。

  但余白這樣卻讓其他小孩覺得余白更酷了，變著花的去找余白，慢慢地，在余白覺得自己好像也沒那麼糟糕，決定和其他小孩交朋友的時候，意外發生了。

  學校組織去秋遊的大巴車失控，衝下了江。

  一整個學校的大巴車，只有餘白乘坐的那一輛出了問題，大巴車內38個小孩兩個老師和一名司機，最後只有餘白、張恆和座位距離他們兩最近的三個小孩活了下來。

  經過那一次事件後，那些孩子的家長也不知從哪裡聽到了余白掃把星的消息，一窩蜂的去福利院鬧事，而與他經歷了同樣事情的張恆，卻坐穩了小錦鯉的稱號。

  即便張恆一遍遍的向外界解釋，是余白一直沒有放棄，始終都拉著他們幾個小孩，他們才活了下來。但除了張恆父母沒人相信，就連另外活下來的那三個小孩，也哭著說自己不記得了。

  那次之後，余白變得沉默起來，他不再嚮往交朋友，但張恆卻像個牛皮糖一樣粘了上來，無論如何都甩不掉。

  「余白！」

  院長的聲音穿過那些不堪的回憶叫住了余白：「怎麼從進來到現在一直都在發呆？」

  「啊？」余白有些恍惚的看向院長，他剛才完全沉浸在回憶里，居然都沒有聽到他們說話的聲音。

  顏院長無奈道：「我一會兒還有事要忙，恐怕今天不能和你們待太久，既然都是老朋友了，那就多聊聊，我下次再和你們一起。」

  「院長！」余白這才想起自己來福利院的目的，他先看了眼坐在沙發上的張恆和成圓圓，而後對院長說：「我有點事情想問您，用不了多長時間，十分鐘就行。」

  「你們先聊，我們在外面等你。」成圓圓拉住想張嘴嚎的張恆，說：「一會兒一起吃個飯吧。」

  余白頓了兩秒，點頭，然後注視著成圓圓往外走的背影。

  「成圓圓他，都好了嗎？」

  「你特地叫我留下來就是為了問成圓圓的身體狀況嗎？」顏院長有些好笑：「他人現在就在外面站著，還能有什麼大問題？一會兒你可以自己出去問他。」

  余白哦了一聲，轉頭道：「院長，我想問問，您還記得您是在哪裡撿到我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