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圓

  圓圓

  「快點快點！聽說今天食堂有排骨！」

  「排骨！」

  一群小孩嘰嘰喳喳的穿過走廊，朝食堂跑去，墜在那群小孩最後面的，是一個有著一頂奶白色頭髮的小孩。

  小孩大概三四歲的樣子，瘦瘦小小的一隻，由於腿太短，怎麼也跑不過前面那群比他大的孩子。

  

  終於，短腿小孩費勁巴拉的跑到了食堂，從門邊的籃子裡拿起一個不鏽鋼的碗去排隊打飯。

  這個被叫做食堂的地方其實並不大，是打通了兩三間屋子改造的，一邊用來打飯菜，一邊放著摺疊的小桌椅，此時不大的食堂內坐著十來個悶頭乾飯的小孩。

  打飯的台子有些高，余白熟練地踮起腳將碗舉過頭頂，勉強把碗放到了打飯的台子上。

  「喲，小白來了。」打飯的阿姨將那隻小碗拿過，一看這舉碗的方式她就知道來者是誰，笑眯眯地給余白盛了滿滿一碗飯菜，而後繞過台子遞給眼巴巴的小孩。

  阿姨在余白奶白色的發頂上呼了一把，笑道：「快去吃吧。」

  「嗯。」余白抿唇朝人笑了笑，小心翼翼地端著飯碗找空位。

  余白來的有些晚，不大的食堂里只有角落還有幾個空位，余白端著碗走過去，短短一段距離他卻走的很慢，因為他總是很倒霉，如果走快了很可能會平地摔，到時候米飯也會灑出來，所以他得小心、小心、再小心。

  角落原本還在吃飯的幾個小孩子見余白走過來，扒飯的手都快出了殘影，等余白走到空位的時候他們正好吃完。

  「快走快走！」幾個小孩拿著碗起身，其中一個剛來福利院的小孩不明原因，小聲說：「我、我還沒吃完。」

  幾個小孩對視一眼，急急道：「那你去門口蹲著吃，我們等你。」

  端著碗的小孩猶豫的看了一眼門口，就在這時，余白把自己的碗推過去，鼓起勇氣道：「我還有排骨，你要吃嗎？」

  「你、你再不走我們就不等你了！」見狀幾個拿著空碗的小孩壓低聲音說：「他是煞星，圓圓你別和他玩！」

  被叫做圓圓的小孩看了眼余白漂亮的頭髮和碗裡的肉，轉頭對小夥伴們說：「我不想去門口蹲著吃飯，你們先去玩吧，我吃完來找你們哦。」

  幾個小孩恨鐵不成鋼的跺了跺腳，站到門口去了。

  「我叫成圓圓，你叫什麼名字呀？」圓圓眼睛亮亮的看向余白，夸道：「你好好看呀，頭髮好漂亮！」

  忽然被誇，余白白皙的臉蛋泛起了紅，他不好意思的笑笑：「我叫余白，你也好好看。」

  成圓圓是今天早上剛來福利院的，和他的名字一樣，成圓圓的臉蛋肉乎乎的，笑起來時嘴角還有兩個小梨渦，看起來可愛極了，一到班裡就被其他小孩給圍住了，因為其他小孩不待見自己，余白都沒有機會去認識這個新朋友。

  「謝謝，我只要一小塊就好了。」成圓圓把余白給自己的排骨夾回去，說：「你還沒有吃飯，媽媽說要多吃肉才能長高高哦。」

  余白瞪圓了眼睛，驚訝道：「你有媽媽呀？」

  「每個小孩都有媽媽的呀！」成圓圓說：「警察叔叔說我爸爸媽媽要出去外地工作幾天，沒辦法照顧我，所有讓我先來這裡住一段時間，等爸爸媽媽忙完就能來接我啦！」

  余白呆呆的點頭：「那你是怎麼找到你爸爸媽媽的呀？我也想找我爸爸媽媽，但是我不知道他們在哪裡。」

  成圓圓也就比余白大幾個月，不太懂余白的問題，還以為余白正在和他爸爸媽媽玩捉迷藏，於是他撓了撓腦袋，說：

  「那吃完飯我和你一起去找。」

  余白眼睛都亮了：「真的嗎？你真的願意和我一起嗎？」

  「我們是朋友，好朋友做什麼事情都是要在一起的呀！」

  余白開心的點了點頭，他終於有朋友了！

  為了表示對好朋友的關心，余白又將自己碗裡的排骨分了一大半給成圓圓，並說：「好朋友都是要一起吃飯的！」

  於是兩個小孩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笑呵呵地往嘴裡扒飯。

  忽然，成圓圓兩手掐住脖子，雙眼瞪大，喉嚨發出嗬嗬地氣音。

  「圓圓？」余白被嚇得放下碗筷看過去：「圓圓你怎麼了？！老師！老師！」

  在打飯區那邊的老師發現了這邊的情況，趕緊跑了過來，發現成圓圓只是噎到了，立刻將其抱到腿上趴下，保持頭低腳高的姿勢進行急救。

  老師發現的及時，成圓圓並沒有大礙，只是忽然這麼一下子被嚇到了，抱著老師的脖子就哭了起來。

  抱著成圓圓的老師也怕自己會不會處理不到位，給成圓圓留下什麼後遺症。於是安慰了在場的其他小孩幾句，就抱著成圓圓去附近的衛生所了。

  余白被嚇得呆愣在原地，連其他小孩罵他掃把星都沒聽到。

  余白再也沒有繼續吃飯的心情，他跑回宿舍，在自己枕頭底下找出前段時間福利院給發的糖果，倒騰著兩條小短腿跑到福利院的大門邊，等著成圓圓回來。

  成圓圓沒什麼大礙，但卻因為被嚇到一隻吵著要找媽媽，回來的路上才被老師哄睡著。

  「你怎麼在門口蹲著？」老師一手抱著成圓圓一手去拎余白：「好了他沒事，你別擔心，先去上課。」

  老師見余白乖巧點頭，便沒了再管他，只是將成圓圓抱回宿舍。

  「怎麼樣，沒事吧？」到了宿舍，另一個老師接過成圓圓詢問。

  「身體倒是麼沒事，就是一直喊著要找媽媽。」那老師嘆了口氣，說：「他父母前段時間遭遇車禍走了就留下這麼一個小孩，真是造孽啊。」

  宿舍門微微開了一條縫，裡面的兩個老師完全沒注意到站在門口的余白。

  *

  「你撒謊！我爸爸媽媽才沒有事！」

  「你快走！就是因為你圓圓的爸爸媽媽才不能按時來接圓圓！」

  余白被幾個小孩擋在外面，其中幾個還特地去拿了掃把在他面前比劃，余白後退時沒注意腳下，啪地摔了一跤。

  「我沒有，不是我。」余白小臉慘白，他看向成圓圓，企圖解釋。

  「你撒謊你撒謊！我爸爸媽媽才不會有事！」成圓圓哭著喊道：「你騙我！我不要和你做朋友了！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成圓圓吼完，就哭著去找老師了，他要去找他的爸爸媽媽，警察叔叔都說了爸爸媽媽還在外面工作，怎麼可能再也見不到了。

  其他小孩忙著去追成圓圓，於是給余白撂下幾句狠話就走了。

  余白茫然地看著他們的背影，有些不明白，他只是將實話說了出來而已，成圓圓的爸爸媽媽才不是因為自己不來接成圓圓的，他沒有幹壞事的啊，他們怎麼能亂說呢？

  過了好久，余白才擦乾眼淚回自己的宿舍，他想：圓圓肯定只是今天不想理我，明天，等明天就去和成圓圓解釋清楚，圓圓一定會相信我的。

  余白站在宿舍門前吸了吸鼻子，讓自己看起來不像哭過的樣子後才進宿舍，但在看到自己小床的時候，一下就愣住了——

  天藍色的床單有一塊變成了深藍色，還有水珠從床邊滴落。

  余白擡眼看向宿舍的其他小孩，紅著眼睛道：「誰做的！」

  那些小孩白了一眼余白，轉頭就去做自己的事情了，沒有任何一個搭理他。

  余白垂在身側的小肉手收緊，咬牙忍著不讓眼淚流出來，大聲道：「你們為什麼潑我的床！」

  「你別誣賴人，誰知道掃把星的床是不是本來就這樣。」

  「就是就是。」

  福利院的宿舍都是兩個大孩子加四個小孩子住一間，現在兩個宿舍里的兩個大孩子都說話了，其他小孩子也跟著點頭。

  余白沒辦法，最後只說：「你們等著，我去告老師！」

  余白擡手在眼睛上一抹，噔噔噔的跑下樓。

  福利院有兩棟樓，後面是小孩的宿舍，前面是集教室、食堂、老師辦公室為一體的綜合小樓，而福利院院長的辦公室就在前面那棟樓的一樓。

  余白跑著往外去，卻在拐彎的時候愣了一下，他在門邊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余白不確定的喊了一聲：「圓圓？」

  那道身影頓了一下，接著快速跑到門口，拉開那道還沒來得及鎖的大門。

  「現在不可以出去的圓圓！」余白一邊跑向那道身影，一邊說：「被發現了要挨罵的！你快回來！」

  馬上就要入冬了，才六點左右天就已經黑了大半，今天福利院剛到了一批物資，車子還停在院子裡面，所以福利院的大門也沒有上鎖。

  「我要去找爸爸媽媽，找到了我就回來！」成圓圓一邊往外跑一邊說：「等我找到我爸爸媽媽就原諒你。」

  余白這時候也跑到了鐵門處，他聽到成圓圓的話一愣，呆呆道：「真的嗎？」

  「嗯，但是要等我找到爸爸媽媽我才會原諒你。」成圓圓說：「到時候我讓爸爸媽媽給我買糖，把早上給你弄髒的棒棒糖還你。」

  「不用還！」余白慌張的往前走了兩步，低聲道：「你只要繼續和我做朋友就好了。」

  這個時候成圓圓已經走到了門外面，他站在路邊回頭，最後小大人似的嘆了口氣，朝余白伸出一隻手，說：「那我先原諒你一點點吧，你要和我一起去找爸爸媽媽嗎？找到了我可以帶你去我家住。」

  余白唰的擡起了腦袋，一邊朝成圓圓走一邊問：「真的嗎真的嗎？」

  「你快點，不然我就不等你了！」

  余白改走為跑，咧開嘴笑著朝成圓圓伸手：「圓圓你真——」

  「砰——！」

  一身巨響傳來，余白的笑容凝固在了臉上，兩人的手指在成圓圓被撞飛出去的一瞬間擦過，余白甚至還沒感受到成圓圓手上的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