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蛇出洞
2024-09-15 06:25:18
作者: 洋晨
引蛇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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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丟失的軍械,失蹤的商人,解釋不了的來人,意圖不明的攪局之事,難道都是他為了保全自己所做的?
侯鎮吶侯鎮,你還真是自以為是過了頭了!他小時候是個什麼樣的人,你沒見識過嗎?你憑什麼覺得,黔州這幾年的生活,就把他變成了一個百無用處的廢物了?
帶著他倆轉身離開,侯鎮也不想再去深究什麼了,自己在這一層,是什麼都看不透的,只能憑著有限的信息,在他手裡多掙扎兩下罷了。
要是自己是如此的話,那大哥會不會也是——
管不了那麼多,自己都還半死不活的,還有空操心別人?不如想想,接下來如何掌握時機,誘他上鉤更實際點呢。
再次到了媒婆這裡,侯鎮已經開始慶幸了,自己幸好沒真的得罪過她,不然誰知道她會在李侗面前說這自己什麼壞話呢。
「喲,侯公子怎麼又有空來了?」
還是一樣的笑臉相迎,侯鎮卻在其中品出了些不一樣的味道來。
「來跟你商量點事咯。」
侯鎮把剛剛李侗交代的事一說,沒想到她還真是驚喜萬分,半點瞧不出來演的樣子。
「哎呀呀,跟著侯公子,就是吃香啊!這麼大一個單子,還這麼多錢,那你說——我給王爺送多少合適啊?」
侯鎮給她比出了一個「一」的手勢來,她沒看懂。
「一成?這也太少了吧?」
「一錢,就夠了,不過拿過去的時候,一定要大張旗鼓地拿過去,越多人看見越好。」
「什···什麼?這這這···我沒幹過這種事啊!這我哪兒敢吶?」
「就按我說的辦,要是有人真在這次花火節上成了,你最好再敲鼓打鼓地去給王爺道個喜。」
「王爺他——喜歡這樣?還真是不懂哎,這上面的人,怎麼還有這樣的愛好啊?」
還裝得挺像的嘛,不愧是李侗選出來的人,能力就是不一般。
侯鎮現在看她滿眼都是不相信,不管她說什麼,做什麼,他都覺得,這裡面有李侗干預的影子在。
「那——那些名門貴女貴公子的,我也是一併安排進這裡面吶?這不好吧?」
「那就把那些人放在一起,免得到時候你讓人找了麻煩不是?」
「哎呀,多謝侯公子顧慮周全,我也是這樣想的!要是哪家的娘子,被個窮崽子給騙走了,那我這小命——也就不用要了!」
「你明白就好,至於——具體安排什麼,你都布置了這麼多年了,每次來的人都是讚不絕口的,我相信你。」
「那就多謝侯公子介紹了,這次多給你些分成,辛苦你了!」
侯鎮現在是越來越不懂了,她看著——怎麼還真有些高興的意思在呢?難道是自己多慮了,她真的不認識李侗,或者是說,經年的老手了,演了戲——以侯鎮的道行也看不出來?
「老侯,你真有把握,能在花火節上,抓這個褚世安一個現行?」
趙回聲的問題算是問到點子上了!
他褚世安只是不學無術,他不是真蠢!他爹可是大名鼎鼎的褚遂良,他又怎麼可能輕易地中了這種圈套呢!
想必他現在肯定也已經知道了,黔州要提前開始花火節的消息了,還邀請了城的百姓都來參加。而且現在來看,這個人也不是全無算計的,溫攘的事,雖然不好明說,班離那幫子南詔人的立場,他也暫時還沒摸清,不過他利用溫攘,來嚇唬張二哥的舉動,還是不難看出,此人的智慧的。
而且——他還頗有耐心!不是個可以隨隨便便就對付得了的。
「當然不是了,他褚世安要是真這樣蠢,他爹應該會把他鎖在家裡,因為這樣的人出了門也是要遭人算計的。」
「所以——」
趙回聲是明白過來了,不過就是慢了些。
「所以侯鎮的意思是——調虎離山,引蛇出洞!」
「所以——咱們的目標不是讓全城百姓看到他的醜事,而是讓能說的上話的人,看到他該看見的!」
趙回聲也終於轉過這個彎兒來了。
「那他會在花火節之前就動嗎?咱們要不要現在就去召集人手?」
趙回聲顯得就有些不太淡定了,侯鎮也在這個時候勸住了他,很明顯,他是有主意了,心裡也一點不慌。
「人手不應該咱們去召集,顯得太刻意了,咱們得讓他們自己過來!」
「自己來?黔州如今水深得很,哪個腦子靈光的,會這個時候來啊?再說了,宮裡剛剛來了宣旨的人,情況都還不知道呢,萬一王爺死在——」
趙回聲自己說到這裡的時候,也發現了不對勁。
「王爺!對呀,他不是活著呢嘛!你讓他整多叫些人來參見,還說什麼每個人都得交份子錢,就是為了吸引更多的不明所以的人來,對吧?」
「就是這樣!西南官員,可能一輩子也進不了一次長安城,現在正好有個現成的機會,既可以巴結王爺,又能聯絡宮裡的貴人。雖然王爺的福禍還未知,不過既然他沒有死在黔州,那就是八九不離十的還有機會的意思咯。放心吧,褚世安會知道,哪個時候,是他動手運貨的最佳時機的。他的時機到了,咱們的事兒也就快要成了。」
「那那個媒婆,這次她得收多少錢吶?她得給你多少啊?真讓長安知道了,你小子不怕掉腦袋啊?」
「這正是王爺表忠心,站隊陛下的好機會。帶著這些『贓款』回京,充入陛下的私人衛隊的金庫,怎麼不算是給自己爭了一條活路呢?」
趙回聲頻頻點頭,臉上還露出了些許難以抑制的喜色。
「大為,你怎麼了?高興壞了?」
「就是!我終於可以揚眉吐氣地回家去了!我看誰敢看不起我,還敢笑話我!」
「高興早了吧?萬一——」
「沒有萬一!我相信王爺,我也相信你!」
他指著侯鎮,極其堅定地吼叫道。
「三天後,古羅寺外,花火節開始,褚世安一定會在這之前行動的。州府為了保證安全,再加上這次王爺和諸多官員也要參加,所以一定會事先清場的。而負責這件事的,就是一同來到黔州的尉遲急北,你們說——這個時候,褚世安是不是在驛館正跟他聊著呢?」
侯鎮笑了笑,看向了兩人,不用多說,三人隨即出發城東!
「哎,咱們這麼做,不會讓人盯上吧?萬一到時候陛下和王爺要拉個墊背的出來,那咱們這種無權無勢的,豈不是很危險?」
「都到了你說的那種時候了,你覺得王爺難道還能活到你後頭去嗎?」
「也···也是哈,都留了他了,多一個我——應該也沒什麼不同哈?」
趙回聲那股子興奮勁兒一上來,整個人都變得靈光多了。
眼看著快到那條巷子了,侯鎮示意他們,把馬拴到另一條巷子裡去,他們步行,悄悄地摸過去,免得讓人察覺出來了。
「哎,你們說,會不會收到風的西南官員,都來了呀?」
趙回聲想著這些人被他們戲耍於鼓掌之中的樣子,還挺興奮的。
「尉遲他們走了這麼久,路上肯定是遇到了不少人的,大家都在猜,也都在看。江都的事,看著聽著都挺嚇人的,所以現在他們不敢貿然出手,跟王爺攀關係,不過這次的媒婆做媒,他們倒是有理由名正言順地參加。走吧,去那邊空置的院子,我知道有條路,不會讓人看見的。」
到了地方,趙回聲卻怎麼也爬不上牆,這東西不像是樹幹,有踩腳的地方,光禿禿的,沒有侯鎮他倆這樣的功夫,是斷斷不可能上得去的。
「幫幫我呀!」
伸手去夠,沒想到他倆就是只是在牆壁上掉下來了一隻手,叫他拽著,他倆扯他上去就是了。弄得趙回聲那叫一個狼狽呀,整個身體在牆壁邊上懸空了好久,愣是使不上力氣。
最後還是侯鎮跳下去,一把托起他的屁股,才將他整個人給送了上去。
「哎喲!你剛剛是不是戳我來著?」
「做什麼美夢呢!」
「嘿,你什麼態度啊!明明就是你占我便宜了!」
「那你滾,別挨著我!」
讓他走,趙回聲就又慫了回去,縮在溫括和侯鎮中間,動都不敢動彈,生怕那個小鬼頭給自己一把推下去解氣。
「哎,燈火通明啊!看來裡頭現在就有人呢!」
趙回聲指了過去,那邊確實是燭火未熄的,連路邊的燭火,都是用的跟平常不是一個價兒的好東西了。
「何止啊,聞到了嗎,這巷子裡,還有一股異香呢。」
聽侯鎮這麼一說,他倆也跟著伸出脖子去,嗅了起來。
「黔蜀閣的特製香料吧,挺貴的呢,黔州這邊好像也只有他們家一個分號吧,還經常斷貨。沒想到啊,這條野巷子也是好起來了,這麼名貴的香料!」
趙回聲倒是沒有辱沒了他少東家的名號,說起這些來,倒是頭頭是道的。
「裡頭有貴人呢,也不知道咱們能看見什麼熱鬧,這——」
正說著呢,那頭便傳來了丁玲桄榔一陣聲響,三人立馬禁聲,將腦袋縮了回去。
「這是什麼?」
趙回聲還以為是馬脖子上的鈴鐺呢,給嚇了一跳。
「引路鈴,看來有人要配冥婚。」
侯鎮倒是真見識過的,剛剛一聽那聲響,再加上隨之而來的念咒一般的聲音,侯鎮就已經回想起來了,這是大巫師在做法。看來,這裡頭還有不少昧良心的錢在燒呢。
「誰呀?膽子這麼大?朝廷不是已經下令禁止冥婚了嗎?看這樣子,應該是黔州本地的富商或者是官員吶,真不怕有人追查下來啊?」
溫括也跟著驚奇道。
「前段時間,我倒是聽說過,渝州長史之女突然病亡了,那個長史是洛陽人,洛陽的冥婚習俗,久禁不止,這個人還是出身望族,估計是想鋌而走險吧。」
「那他為什麼不回洛陽辦呢,黔州這地方找到的冥婚對象,他也不怕配不上他家似的門第?」
溫括竟然也學會開起這種玩笑來了,看得一旁的侯鎮,還有些不敢相信呢。
「這是規矩,已故之人,不先行婚配,是不能上路的。偏偏朝廷又在蜀中一帶監管極嚴,所以他也就只能來這裡碰碰運氣了。聽說他馬上要調回洛陽了,估計是想給女兒找個合適的人吧。」
「你不反感?」
溫括剛一問完,侯鎮就立馬捂住了他的嘴,因為那邊的人聲,已經慢慢近了。
三人縮頭縮腦,圍在房檐的另一側,生怕讓有些眼尖的發現了這邊上頭有人在偷聽。可當他們真的在箱子口上面,聽了一會兒那人與媒婆的談話之後,侯鎮這才慢慢發覺,自己剛剛的猜測,是多麼都淺顯了。
等人走後,侯鎮又盯著看見了媒婆回去,這才敢鬆開手,放了溫括出來,也撒開了拉著趙回聲的手。
「她還送人出來呢,看來是個大單子!」
趙會生邊看向侯鎮邊氣憤道。
「聽見他們倆剛剛說什麼了嗎?年輕漂亮的!不是,我還以為,他是來給自己的女兒配冥婚的呢,怎麼還給自己選上了?」
侯鎮不解,更跟著趙回聲一起氣憤了起來。
「我倒是覺得——是另外一種可能。」
溫括顯得很是冷靜,像是回憶起了什麼關鍵線索一樣。
「剛剛你說,那鈴鐺聲,是引路鈴,應該是沒錯的。不過——不是他為自己的女兒引路,而是他自己,本來就是幹這個的!」
「洛陽——北邙山?」
「正是那裡!古來王侯將相,多以葬入北邙山為榮,這也讓那裡,生出了許許多多的以殯葬盜墓為生的家族。這位渝州長史,倒是很像其中的一個鮮為人知的家族之中的人。」
「何解?這個家族有什麼不一樣的嗎?」
侯鎮自己在長安生活了那麼多年,倒是對這種邪門歪道的東西,一點不知情啊。
「家族之女,出生之時便會全部夭折,他們會用一種秘法,煉製其屍身,使其化為一塊類似於舍利之物的東西。雖然我不懂其中的關竅,但我也聽叔父家裡的洛陽來的下人說起過一些的。這東西的作用,原本是用來招陰,是下墓之人所用,不過這個洛陽家族鮮為人知,我估計呀,這也是這位長史能順利入仕為官的緣由了。不過剛剛聽他所說,他是要再物色一個新人選,聽起來,他對自己這個剛剛過世不久的女兒,並沒有什麼留戀和不舍啊。」
溫括說這話的時候,明顯是含蓄了收著說的。
「舍利一樣的東西?招陰?這種損招,我倒是有所耳聞,不過我聽說,他們會選陰日陰時出生的女嬰啊,他——難道能控制得了?不過就算能控制,看他的年紀,為官也有些年頭了吧?不管之前是在什么小地方當個小吏,也不至於——如此愚昧吧?」
侯鎮雖然懂了一些,但他還是不怎麼相信。
「除了下墓,據說這種煉製出來的東西,還能保升官發財,所以這個家族啊這些年也是賺了不少的。我倒是覺得,他還真有些鬼魅的影子在身上,他來黔州,估計就是打著給自己女兒配冥婚的由頭,來物色人選的。黔州之地,偏遠,蠻荒,就算是丟了一兩個人,也不會有人察覺的。而現在,正是相親之事進行得如火如荼的大好時機,這個媒婆手裡,肯定有不少人的生辰八字。」
「所以這些年,他不會一直在幹這種生意吧?那那個什麼——舍利?還能有用嗎?」
侯鎮不懂,為什麼有人會相信,拿人肉人骨做成的邪物,會幫他們升官發財?他們難道就不怕會有報應嗎?
「我猜,這應該才是他入仕為官的真正緣由——幫人改運!咱們今天算是撿著了,也知道了一個大秘密。要是以後回了長安城,遇到了麻煩不好辦,就去找這位剛剛被調回京的大紅人想辦法,倒也是不錯。」
溫括看待這件事,就樂觀多了。
「哎——不對吧?你們倆剛剛不是說,要用剛出生的女嬰嗎?這裡來的,可都是成年女子啊?哪兒有女嬰?」
趙回聲在一旁待著不說話,沒想到一開口,就是一陣驚呆眾人的發言。
他倆也跟著清醒過來了,剛剛光顧著詭異之事了,竟然沒想到,還有這一層!趙回聲說得對,這裡並無女嬰,都是到了適婚年齡的女子啊?
三人齊齊看向對方,這才恍然驚覺!
「咱們——還是快走吧,好瘮人吶,我想回家了!」
趙回聲一把握住侯鎮的胳膊,整個人都開始跟著晃悠起來。
「是該走了,咱們還有正事呢,別···別把心整亂了,到時候···」
溫括也跟著說話不利索起來,扶著一旁的磚瓦塊,眼睛也不知道看向何處。
「害,興許就是咱們多想了,這世道,哪兒還有那麼多的神神鬼鬼的喪良心的事呢,回家吧回家吧。」
侯鎮嘴上說著不在意,但下房頂的時候,他的腿也忍不住地跟著打顫起來。
「太兇殘了,太噁心了!不會真的有人向他求購東西吧?還真信吶?」
「等等!」
趙回聲剛驚嘆完,侯鎮就緊跟著一聲驚呼,打斷了他。
「干···幹嘛呀!」
一邊拽著他,一邊又想揍他,趙回聲現在可真真是被嚇破了膽了,甚至覺得整條街上,都是遊魂厲鬼!
「我想起來一件事,我覺得我可能知道,這幫鬼頭子,是用什麼東西來煉化人的屍身的了。」
「哎呀!說這個做什麼!趕緊回家回家,閉嘴吧你!」
趙回聲越發著急起來,可侯鎮卻慢慢冷靜了下來。
「上次咱倆差點沒命,被人給綁到了一個洞穴深處去,你還記得嗎?」
「記得啊,也是一幫腦子不太好使的,賣什麼乳石,誰會——買呀?」
說到一半,趙回聲自己就停頓了下來,像是已經發現了其中的關竅一樣,瞪大了眼睛,看著侯鎮。
「他們是一夥的!」
「我想是的,合起伙來,幹這種髒事,借著這種由頭嗎,坑騙了不少人。」
聽著他倆說得頭頭是道,溫括也跟著明白了過來:「乳石加入其中,就可以讓屍身發生變化,從而達到他們想要的效果,對吧?」
「現在的問題是,江湖上傳言,這玩意可以保升官發財,應該不是空穴來風,或者——就是一個大的幕後集團,在操控!他們一行人當人牙子,一行人採挖乳石,而其中最最關鍵的一批人,就是能夠真的幫他們造勢,真的能做到幫有些人升官的幕後掌舵人!」
「此人在朝中,必定身居高位,不然就算是造勢,也不會有人真信的。」
溫括說得還真沒錯,要不是真能辦到此事,就算是造勢造得再狠,又會有誰信呢?
「看來——咱們知道了些,真的能保命了東西了。」
看向另外兩人,侯鎮的臉上倒是顯露出了一臉的坦然來。
「先走吧,先走吧!怪滲人的,我總感覺——我這背後就有人在呢!」
環抱著自己,趙回聲就愣是要擠到他倆中間去,前頭不走,最後面也不走,就得是正中間才行!
「哎,走走走,都是些見不得人生意,看了也是糟心。」
侯鎮雖然嘴上這樣說,但心裡卻開始打起了別的算盤,這件事——自己要把它留到最後!
它可能就是幫自己回到長安的最後一塊墊腳石了!
分別的路上,趙回聲死活要跟著他倆,說是自己今天被嚇壞了,不敢一個人睡。
「你多大的人了?還跟著我們兩個老爺們睡覺,你害不害臊啊!」
「我為什麼要害臊,你害臊了嗎?你不也是摟著個老爺們睡的嗎?別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你們倆就是想去幹壞事!我得跟著,保護咱們司馬,免得被你小子給鑽研壞了!」
「我——」
侯鎮被氣到說不出話來,但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拉走了溫括,一起往自己家裡去了。
「哎呀,人多就是好啊,還得是這大通鋪睡著舒坦!」
一邊拍著自己身邊的床鋪挑釁著侯鎮,趙回聲還一邊拉上了溫括,坐了上去,儼然一副「今晚誰都不許離開這個屋」的架勢了。
「真希望有一天回了長安,你還能這樣囂張!」
「真希望有一天回了長安,你能不需要小爺我給你買房置地!」
兩人互不相讓,誰都不服誰。
「好了好了,睡了睡了,還有正事呢,別鬧得睡不著就不好了。」
溫括倒是還挺喜歡當這個和事佬的,畢竟以前在家裡,自己可是說不上話的,現在好了,兩個人都歸自己管!
溫括這回被挪到了兩人中間,侯鎮想干點什麼也不方便了,只能看著床鋪那頭的趙回聲乾瞪眼。
一晚上沒怎麼睡好,大清早的,趙回聲出門去出恭,侯鎮就趁機把著溫括,想跟他說點悄悄話。
「你醒了吧?」
「你知道啊?」
溫括本來還想憋一憋的,沒想到他還委屈上了,自己也就只能提前破功了。
「以後能不能不要再帶著他一起睡了,好奇怪呀。」
「嗯?你跟他認識這麼多年了,你還奇怪上了?」
「就是因為我跟他相識多年,所以才知道,你不能老是跟他待在一起。」
侯鎮難得的,說話還夾著聲氣,聲音聽起來有些囔囔的。
「怕我看上他了?還是怕他看上我了?」
「他不會的!他也就是平時嘴上說說而已,其實啊,他早就被上次那個娘子給嚇得沒魂兒了,現在——也就那張臭嘴還能有點東西了。」
「哈哈哈哈哈!大為要是知道,你敢這麼說他,他肯定會打死你的!」
「不說他了,你下次能不能不要再帶著他了呀!好不好?」
「下次就是回長安的時候了,到時候你確定真的能捨得不理他?」
溫括就算是不知道別人,他還能不知道侯鎮嗎?嘴硬心軟的,三兩句話就弄得他魂不守舍了,更何況還是趙回聲這種,陪了他這麼多年的老朋友了,還是共患難過的。
「哼!真的!這次下決心了,不要他了!」
剛一說完,狠話,門口就響起了窸窸窣窣的聲響,吸引了兩人的注意。
「怎麼回事?誰在那兒!」
「別問了,一看就是大為呀!」
趕緊下床去,開門一看,還真是趙回聲正蹲在門口哭呢。
「老趙,我剛剛說的可都是氣話,你不會當真了吧?」
侯鎮立馬緊張起來,畢竟自己剛剛說話那樣,聽著是有些讓人心裡難受的。
「滾!我也不要你了!我回家去,看你到時候是怎麼餓死在長安的街頭的!」
說話間,趙回聲就要頂著一聲薄衣裳奪門而出,幸好溫括及時抱著攔住了他,叫喊著讓侯鎮趕緊道個歉。
「老趙,你還真跟我置氣了?」
「狗東西,以後都不理你了!」
「我說的都是——你不懂嗎?就是——兩個人私底下,悄悄話,甜言蜜語的那種啊!」
「那你怎麼沒跟我說過?」
「你?我···這個是要跟···哎呀!我怎麼跟你說呢,這事吧,不是你想的那樣的。」
「那就是你沒良心,背後說我壞話了!」
趙回聲這次像是來真的了,紅著鼻頭,質問起侯鎮來,也是聲嘶力竭的樣子。
「好好好,我答應你,以後回了長安,也讓你跟我們住在一起,行了吧?」
「就不就對了嘛!早這麼說,早給點承諾,我還至於站這兒吹冷風嘛!」
「哎——你!」
「回去接著睡了,我還困著呢。」
他倒是打個哈欠就回屋去了,留下侯鎮跟個被人溜著走的傻猴一樣,在風力握緊了雙拳。
「我就不該信他的鬼話!現在真是越來越會演戲了!」
看他氣急了的樣子,溫括也不好多勸些什麼,只是拍了拍他的肩,就跟著進屋去了。
回到屋裡,趙回聲還拉著溫括說話呢,見他開門,還特地放低了聲音。
「整我啊?有意思嗎?」
「沒意思啊,就是看不慣你!」
「大為,」侯鎮站在床邊,沒有再接著反駁他,反而是一臉的嚴肅認真,「我知道,你是怕我以後不帶著你了,你一個人,也很難。我侯鎮雖然不能保證自己下半輩子大富大貴,但承諾過你的事,不管是哪一件,我都會做到底的。回不回去長安,你都是我的朋友,更是我的恩人,我不會忘的。你也別跟個怨婦一樣的,躲被窩裡哭還不算數,還得裝模作樣地跑到外頭去哭嘛。」
「胡說!誰在被窩裡哭過了!再說了,小爺我不缺錢,身邊就不缺人,你憑什麼覺得,我會離不開你呀?」
「因為我可是見證了你從大少爺,變成黔州手藝最好的仵作的全部蛻變過程的啊。要是沒有我,你回家吹牛的時候,誰幫你搭腔呢?」
這一點趙回聲倒是沒有否認,他心裡還真是這樣想的。
「我那是憑的自己的真本事,你知道學這玩意,我從小花了多少功夫嗎?再說了,黔州的百姓,見了我這個仵作,也不都是害怕的嘛,還是有些心懷感激的,見到我就感謝感謝的呀。」
「是是是,所以你能幹啊,所以你爹放心把你留在這裡呀?我說萬一,萬一啊!你家裡以後要是真家道中落了,你去長安大理寺,任個職位,也不至於餓死不是?所以你爹呀,還是想的長遠的,商賈之家,又不能考取功名,當仵作,倒是一個最好的跟公家攀上關係的途徑了。」
「那還要你說!我當然知道了!」
「對呀,以後要是碰上陛下大恩,許你留在大理寺這種地方,你可就真是成了你們趙家,開先河的第一人了!」
侯鎮還說人家吹牛呢,他自己就先吹上了,給趙回聲那哄得呀,剛剛陰鬱連綿的臉上,瞬間就光彩照人了起來。
「哎哎哎,你再仔細跟我說說,這個——留在大理寺,是怎麼個留法啊?是任官,還是——」
看他那一臉的驚喜,剛剛的不愉快也很快被他拋諸腦後了,侯鎮也忍不住地多編了兩句瞎話來。
「官——肯定是不行了,」這話倒是實話,也不算侯鎮太過欺騙於他了,「但是,咱們還可以當個吏員嘛,就是像這個管理大理寺的一眾仵作啊,平時沒事些點結案陳詞啊,上堂作證啊,這種出風頭的事。」
「真的?那這大理寺——也很一般嘛。」
「啊?它還一般吶?」
「連我都收了,收了不說,還能混個小官噹噹,這——」
趙回聲那嘴裡的嫌棄呀,真是給侯鎮都整不會說話了。
「睡覺睡覺!」
侯鎮也跟著不耐煩起來,扭頭就上了床蓋著被子不說話了。
沒想到他竟然還沒死心,扒拉開溫括,自己就擠到了侯鎮身後來,弄得整個床上雞飛狗跳的,關鍵是嘴還碎,說個不停。
一大早,外頭雞叫的時候,侯鎮甚至覺得,自己是剛睡下一樣。轉臉一看,趙回聲竟然橫著睡在了他和溫括中間。
「哎呀,活祖宗啊!起來了!」
一腳踢開他,侯鎮也跟著清醒了不少。
「嗓子疼!」
樓主自己的脖子,趙回聲的一陣沙啞的嗓音便響了起來。
「廢話,你叨叨了一晚上了,我們連覺都沒睡著,你還冤枉上了!」
「哎呀,拉我拉我,起不來了,你倆這腳啊,真膈人。」
「我腿都麻了,你還說我?」
一大早,溫括還沒醒呢,他倆就又吵上了。
「外頭——好像是芳怡的聲音哎,你倆去看看去。」
支開了兩人,溫括就又躺下睡去了。
「怎麼了芳怡,餓了啊?哥帶你們出去吃去,趙大哥請客哦!」
「我沒錢!吃不起了。」
「瞧你扣的!」
他倆墨跡半天了,可芳怡卻始終不開口,侯鎮發覺之後,整個人也跟著警覺了起來。
「到底怎麼了這是?是不是家裡進賊了?你三哥人呢?」
她順手就指了指大門口,侯鎮也是二話不說就沖了出去,心頭也不由得跟著發慌起來。
「台平!台平!」
沙啞著嗓子,連吼了兩聲,門口才終於有人應他了。
「哥,這兒!」
原來他舉著掃帚,正正在院門前跟人對峙呢。
擡眼一看,那人不是——不是昨晚那個鬼嗎!
趙回聲被嚇得躲進了門後,侯鎮也有些不敢上前,只敢伸手去將侯灝給拽了回來,三人縮在一處,直愣愣地看著眼前這個假笑不止的人。
「你不是厲害嗎?上啊!」
「我不是腦子有病,上什麼上啊!你不是仵作嗎,你去啊!」
剛一說完,趙回聲就退到了更裡面的位置去,還拉上了侯灝,只留下他一個人在前頭應對。
「您是——」
相互看了半天了,侯鎮這才開口問道。
「哦,是在下冒昧了,我是渝州長史——」他話到這兒的時候,侯鎮的眼珠子已經瞪得老大了,裡頭的趙回聲也已經縮著腦袋更進去了些,「的管家,未曾通報就上門攪擾,還請您見諒。」
嚇死個人了,還以為他是長史呢,聽他說完,侯鎮也跟著鬆了口氣。
「您來這裡,是來找人還是——」
「我是奉命,來找您的,不打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