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識時務者為俊傑

2024-09-15 06:25:15 作者: 洋晨

  識時務者為俊傑

  趙回聲雖然武功不行,但從小就上樹掏鳥蛋,爬上去甚至比他倆還快呢。

  「你說——這個阿枝山,會不會也是個雙面鬼啊?上次我們去陀山,在那山腳下見到他的時候,他甚至有些——幹完這單就不做了的坦然,你們還記得嗎?」

  溫括也人認同此理,覺得這個人身上還是有些讓人看不懂的所在的。

  「他姐姐是受南詔祭司家族的迫害,才流亡到黔州來的,這些年,他肯定在四處尋她。可惜——他自己也沒想到,自己找到了姐姐,也導致了她的死亡。」

  侯鎮看著就想得深遠多了,而且聽口氣,似乎他還在同情這個阿枝山。

  「撥曲婭之死,咱們不是已經有過一個懷疑對象了嗎?」

  溫括也轉過臉去,看向了他。

  

  「段家要是想殺她的話,早就下手了,何須等到現在這個時候?阿枝山——他對南詔來說,肯定是個雙面鬼的,不過對咱們來說,不一定是個對手。」

  「這個我知道——」趙回聲在那邊那棵樹上搶答道:「有人害他姐離家,有人害他姐丟命,但有一夥兒人,能幫他把這兩批人都給治住!那就是咱們咯!」

  「大為說得對,這個人,看著鬼鬼祟祟兩面三刀的,其實不算是個壞人的,只是被逼無奈,只能不斷地偽裝,不斷地掩藏自己了。」

  趁著他們說話的空當,侯鎮再次仰起頭,透過樹林間的空隙,擡頭向著那邊的山巔望去。

  撥曲婭,你肯定是有機會逃離這裡的,對吧,只是你還是留了下來。你是在等你弟弟,還是在等什麼復仇的機會?身為少祭司,卻受此大辱,你心裡肯定是有一個年頭在支撐著你吧?

  侯鎮也不禁開始嘆息,自己與她,還真是有些相似,都是茍且活命,只不過她死了,自己還不知道死期罷了。

  「哎!來人了!」

  趙回聲拱到了前面去,先看到了從山上下來的人。

  「誰呀?」

  「兩個人,是一個和尚,還有阿枝山!」

  趙回聲在前面,已經完完全全把溫括給擋住了。

  「看來他倆還沒有捅破這層窗戶紙,咱們也不要妄動。」

  「這怎麼看著,不是去下面那個深洞的呢?」

  見他們去了反方向,往城裡那邊走了,趙回聲就有些坐不住了。

  「跟上去,別跟太近了,免得讓人發現打草驚蛇。」

  三人齊刷刷地下樹,也只能在他們身後很遠很遠的位置跟蹤,不敢讓人聽見了馬蹄聲。

  「人不見了?」

  官道上,前頭的人影不見了蹤跡,三人也只能停留在原地,不敢貿然上前,生怕這是什麼埋伏。

  「那邊有條路,看見了嗎?」

  侯鎮手指過去,他倆也跟著發現了不對勁。

  「那不是去——賭坊的路嗎?」

  「看來這個老和尚,對我也有所隱瞞吶。」

  侯鎮大概能猜出來,當年出錢翻修那個賭坊的人,到底是誰了,也大概知道了,他倆去那兒,是去幹什麼的了。

  不過他不明白的是,賭坊掌柜不是樓家的人嗎?怎麼會跟與陛下有牽扯的南詔有了私下往來呢?

  「我們走路過去吧。」

  知道了目的地,溫括便提議步行前往,免得驚了他們,嚇跑了人。

  幾人往去城裡那邊的方向多走了幾步,才把馬拴在樹林子裡的,等他們再貓著腰跟著進入賭坊的時候,那裡已經關了門了。從外面看不出任何蹤跡來。

  「他們來這兒——難道是為了賭錢?」

  「是為了拿錢。」

  「拿?這賭坊是那老和尚的?不應該是樓家的地盤嗎?跟那無欲無求的老和尚,還能有這關係?」

  趙回聲甚是不解,看向侯鎮的臉時,也是滿臉的不屑。

  「這裡——應該是吳璜存放自己私賣軍械所得之資的地方,這掌柜的,自然還是樓家的人,只不過你忘了一件事——現在的班離,可不是班離。」

  「對呀,她現在是古羅寺的小和尚,身邊跟著的,應該也是自己的跟班。看來這些南詔人,背後留了一手啊。買賣軍械交錢交貨,他們知道,吳璜不敢把錢放在自己在黔州的府宅里,所以只能在外面尋摸地方放錢了。不過——這張二哥也是個硬茬啊,他為什麼要在這種吳璜蹤跡不明,自己可以獨吞財寶的時候,把東西交給古羅寺的和尚呢?」

  這個問題侯鎮也想了一下,突然——突然看向了身邊的溫括!

  「怎麼了,跟我有什麼關係嗎?」

  「這就是為什麼——溫攘會被那個褚世安騙到這裡來的緣由了!」

  「你是說——利用我,來找溫攘的機會,讓張二哥以為,是官府要查案,嚇得他只能先將東西交給自己放心的人了。方圓百里,看起來最為可靠的地方,那不就是古羅寺的僧眾嗎?」

  溫括也有些驚訝,他沒想到,褚世安竟然也在設局!

  「果然是褚遂良的兒子,即便是不爭氣,心裡那股子警惕,也還是在的,咱們把他想的太簡單了。或許——這些就是咱們無法掌控的,陛下和南詔人之間的交易了,比起咱們這樣的嫩生,老和尚可謂是經年的老手了。」

  侯鎮搖了搖頭,也住拽著他倆退出了小道,回到了官道上,牽上了自己的馬匹。

  「回城了?這麼看來的話,咱們確實是沒什麼機會插手的了,陛下找到了更為合適的盟友,兩邊給出的條件,也是咱們無法企及的。天子終究還是天子,即便是身在長安,能掌控的,知道的東西,也比咱們多得多了。」

  溫括倒不是想說喪氣話,可這就是事實,他們——只是一直活在自己謀劃的世界裡罷了,根本無法與長安抗衡。

  「老趙,這兩天城裡關於古羅寺的傳言,你聽說了多少?」

  侯鎮現在想探知的,是另一個層面的東西,即便它不能直接、完全地掌控局面,但侯鎮也依然認為,他很重要。

  「古羅寺啊···我倒是聽說了那個什麼野獸出沒,不過我看——似乎有人想擊破你構造出來的這種傳言吶。」

  「那些人是怎麼說的?」

  侯鎮有些激動道。

  「聽說是——有寶藏,朝廷不想讓百姓知道,所以就只能謊稱是野獸出沒,來嚇唬住大家了。你們出城的時候沒發現嗎,最近去山上打獵的人都變多了,我估計呀,不是去打獵的,而是欠安古羅寺那邊探聽消息的。」

  「那也就是說——咱們傳出去的話,影響了別人的計劃,所以他們要把這件事給掰過來!」

  「所以呢,咱們又給它掰回去?」

  侯鎮直接揚手打斷了他,表示不可,他們不能再逆勢而為了,現在很明顯地出現了一個他們未知且根本掌控不了的力量,在左右著整件事。

  「順其自然,咱們也去城外看戲。那個媒婆的家——你知道在哪兒吧?」

  「怎麼,你要去找她?花火節你還真要去啊?你不怕——嗯嗯嗯——」

  趙回聲蛄蛹著扭動身體,指了指那邊的溫括,侯鎮這也才想起來,自己還沒跟溫括好好解釋一下,整件事的安排呢。

  「不必多言,我信你。」

  「那就——多謝了。」

  君子之禮,即便是在兩人關係發生了巨大變化的時候,侯鎮依舊沒忘。

  「你找她,不會是想多要點錢吧?何必呢,我請你算了,這什麼花火節,咱們不去了!」

  趙大爺自然是財大氣粗的,說話的聲兒都比平時大去了不少。

  「不是,我是想找她,安排一下時間地點,順便——再把這次的花火節,給整大點!」

  「啊?大點?那你得接多少客呀?」

  「什麼叫——你話怎麼那麼難聽呢!」

  侯鎮被氣得連臉都紅了大半了,自己那點過去的糗事,也就屬他最清楚,而且話最多了!

  「那就去咯,反正你自己應付,要是真搞大了,哪家的小姐夫人又看上了你的話,到時候可別忘了多吃點藥哦!」

  「你個死白麵條,你自己不行,就說我!你給我等著!」

  駕馬歸城的路上,他倆在前面打,跟在後頭的溫括,似乎已經察覺出了侯鎮這樣做的目的了。

  他深知,民難與官斗,更何況,這還不是官,還是君!所以他知道了自己的位置,知道了自己真正應該做的,不是左右長安的安排,而是力所能及的,在黔州幫他們造勢布局。這才是他多年黔州生活的優勢,也是他這場博弈之中,唯一能夠自己完全掌控的事了。

  他不知道長安這些年變成什麼樣兒了,但他是親身在黔州生活了十來年的,他這樣做,溫括也顯得更加放心了細些。不必再摻和危險重重的事,動不動就是什麼生生死死,將軍王爺的,實在是太嚇人了,也不是他所能掌控得了的。

  現在,那股背後的勢力,已經做好了幾乎所有的準備,現在都開始在城裡造勢了。溫括想,目的應該就是想引更多的人出城,親眼見證褚世安吞財斂富的舉動。他們想要的,是輿論造勢,就如陛下在長安,不能直接殺死那些人一樣,他要尋到由頭,先將他們貶官,甚至是削為平民為止。

  「何人!城門已閉,明日進城!」

  仨人又忘了時間,以至於回去的時間又晚了。

  「怎麼辦?不會要去城外住客棧吧,還是去那個賭坊待一晚上?」

  趙回聲在詢問著侯鎮的意見,而侯鎮這時候卻看向了自己身後的溫括。

  溫括也在這個時候毫不猶豫地往前站出來,衝著城門口喊話道:「我是黔州司馬,奉刺史之命,出城查案,現要歸城述職,還請行個方便!」

  「溫司馬嗎?那這位是——侯公子吧?」

  「正是在下!」

  侯鎮看了看身邊的溫括,有些尷尬地答道。

  「那就請進吧!開城門!」

  話不多問,一聽說是侯鎮,守城官兵立馬就給他開門了,弄得溫括顯擺不成,場面還一度非常尷尬。

  「真是有眼不識泰山,怎麼能不認識咱們溫司馬呢?」

  進城之後,趙回聲也試探著圓了幾句場。

  「不必安慰我,我知道自己在這裡人微言輕的,還是咱們紀紳的臉面夠大。」

  侯鎮心裡憋著話想說,但又不知道從哪兒開口,只能看著溫括,慢慢地垂下了腦袋去,而他自己,也就只能沉默不語了。

  這也是趙回聲走得最憋屈的一段路了,話也不敢說,大氣都不敢喘,生怕自己的一言一行又惹惱了兩位大爺,討不著好果子吃!

  「到了!」

  原來媒婆的家,就在裁縫鋪那條巷子的背後啊,還挺近的。就是讓人意外的是,這麼晚了,這裡竟然還人來人往,燭火也亮堂得很。

  「哎你看你看!」

  「哇!」

  「侯公子好!」

  ····

  一路上見到了很多人,稍微收斂一點的,就是躲在角落裡看他,不收斂的呢,直接就站到侯鎮眼跟前來打招呼來了。

  「怎麼會這麼多人?」

  侯鎮也只能假裝提問,來打消自己的尷尬局面了。

  「是來看你的。」

  沒想到溫括還冷不丁地接話了,這可給本就沒有準備好的侯鎮,嚇得不敢說話了。

  「我其實···我沒想過真來這種地方的,只是為了——」

  「我明白,為了未來嘛,這裡面——應該算了我一份兒的吧?」

  「算了的算了的!自然是有你的。」

  溫括那股彆扭勁兒,來得快去得也快,他倆也就算是這樣悄無聲息地冷戰過後,又快速地和好了,趙大為也終於可以開口說話,喘口氣了。

  「哎呀!嚇死我了!剛剛過那條巷子口的時候,我甚至是憋著氣過去的,你倆知道嘛!」

  「知道知道,委屈大為了,你人真好!」

  「還行吧,在黔州諸多女眷美男之中,我也稱得上是不少人的夢中情人了!」

  剛一開口,就是如此不切實際的話,聽得侯鎮轉身就加快了步伐,往前面更深處趕了過去。

  「阿婆!這麼晚了,還沒睡啊?」

  「喲!侯公子來了啊!喲,你也來了啊?」

  看見侯鎮和看見他身後的趙回聲,媒婆露出了兩張完完全全不一樣的臉來。

  「怎麼回事?看見我來了,怎麼是這麼一副表情呢?不歡迎啊?那好——侯鎮,咱們走!」

  「哎等等等等!」阿婆連忙追趕出來,攔住了侯鎮的去路,「侯公子來,肯定是為了大事吧?是不是想提前結錢吶?我跟你說,別人是肯定不行的,但侯公子你嘛——可以!我現在就把錢給你!」

  正當她真的要轉身進屋去拿錢的時候,侯鎮卻一把攔住了她:「阿婆,我不是來要錢的。」

  「啊,不要錢吶?那你是——」

  那人以為侯鎮是想來反悔不去,或者是要求加錢的,所以臉一下子就垮了下去,剛剛的喜色也絲毫不見了。

  「別誤會!我也不是來加錢的!」

  侯鎮知道她是個財迷,而且比自己還狠呢,所以趕緊就解釋起來。

  「是嗎?那先進屋坐會兒吧,我正好剛剛送完人回來,你們就來了,真是有緣吶!」

  趙回聲已經在一旁翻起了白眼,甚至都想直接開口罵她了。

  「來來來,先坐先坐,請喝茶!」

  沒想到他倆之後,後邊還跟了一個人過來,這可就讓他更加驚喜不已了。

  「哎呀!這就是那天在侯府遇到的另一位公子吧?看著就貴不可言的樣子,是從長安來的吧?」

  「正是,阿婆好眼光。」

  「來做什麼的啊,我這裡除了黔州的女眷以外,長安的貴女也是不少的!就是得看你出什麼樣的價兒,才能見到哪個品階的人了。」

  「哦?」她這麼一說,溫括倒是真感興趣了起來,「你這兒,還能給長安來的客人分級?看來是人不少啊?阿婆的名聲應該很響亮吧?」

  「哎呀,小伙子真是會說話!」說著,她還偷摸著白了趙回聲一眼,「我別說是在整個黔州了,就是整個西南一帶,那也屬我的名頭是最響亮的了!當年啊,花火節,古羅河邊,侯公子一戰成名!我也就跟著富貴起來了嘛。」

  「原來——還得多虧了侯公子了,是吧?」

  「那是自然!侯公子一身英武之氣,那在咱們這兒,可是娘子們真相膜拜的對象呢!每次啊,侯公子在的那兩天,河邊連酒水都能多賣出去不少呢!為的呀,就是能跟侯公子——共飲一杯!」

  侯鎮有些尷尬,更有些無地自容的感覺,幾次想要叫停她,可她卻越說越來勁,越說越離譜了起來。

  「哎呀,想當年,侯公子頭兩次來我這裡的時候,那可謂是——叫號出售參會名額啊!誰想來,得先排號,拿到號了以後啊,到時候才能入場呢!」

  從這個奸商嘴裡再聽到當年的事,連趙回聲都有些自愧不如了。

  自己做生意,照比他這手段,還真是差遠了。

  「阿婆,」實在是忍不了了,侯鎮還是戰起來開口道:「這些都是往年的把戲了,要是還這樣的話,估計今年來的人就少了。」

  「是嗎?我怎麼不覺得呀?那你——有什麼好辦法?」

  侯鎮見她沒有反對的意思,便說出了自己的計劃來。

  「我是想,今年弄點不一樣的,而且也不必等到盛夏時節了,那時候不僅酷暑難耐,而且容易起山火,官府還要派人把守著,好多東西都不許做。咱們不如——現在就開始,如何?」

  「這···我說了也不算吶,刺史大人都還沒發話呢,再說了,打鐵花匠我也還沒聯繫呢,人都湊不齊,現在就開始了?」

  「阿婆,我可是聽說——最近南詔的送貨隊伍越來越多了,再過段時間天氣熱了,人少了,您能找到的人流量,可就少了大半吶!那個打鐵花匠,我知道他,不就是在陀山嘛,派人去請過來就是了呀。」

  「那刺史那邊?」

  「我去說,您不信我?」

  有這種好事她怎麼可能不信呢,當即就滿口答應了下來,不過在問如何安排整件事之前,她還是好奇地開了口,想問問侯鎮,為什麼要提前。

  「阿婆,咱們認識很多年了吧?我可能要走了,等不到夏天了,我想在走之前,再看一次花火。這些年,就是從認識你之後,有了花火開始,我的日子才慢慢變好的,我想完成這個心愿,可以嗎?」

  「孩子,阿婆不會讓你失望的,人——我一定給你找齊了,你說,該怎麼辦,咱們就怎麼辦。」

  「那就多謝了!」

  侯鎮心裡清楚,即便是被利用,她這麼多年以來,也給了自己遠超於付出之外的收穫。她是真真正正幫了自己很多很多的人,勢力、冷漠、愛財,這些都是她偽裝自己的武器罷了。

  真是無情之人,又怎麼會在外面的小道上,點那麼多盞燈,給過路的人照明呢?

  「侯公子,你要走了,要不今年就辦大點?好讓大家也驚喜驚喜?」

  「我也正有此意。」

  侯鎮說出了自己計劃,並告訴了阿婆,那天一定要所有人都安安靜靜的,在自己表演結束之前,都不能出聲。

  他想做一次,無聲的告別演出,既是給在這裡生活這麼多年的自己,也是給這些相識多年的朋友,亦或是敵人。

  媒婆沒有多說什麼,也沒有再問,這是點頭答應了侯鎮的請求。

  「你還沒跟她說時間呢。」

  趙回聲跟在他後頭,有些不解地問道。

  「就這兩天了吧,看他們大戲什麼時候開始,咱們的好戲就什麼時候上場。」

  「你真覺得這些商客,能把一個身居高位的宰輔之臣給拉下馬?」

  趙回聲不信,是因為他自己就是商戶之子,他從來沒有設想過,這種事情,竟然會發生再走近眼前。

  「當然不會了,可要是風波不起,陛下又怎麼會有重新洗牌長安格局的理由呢?我又怎麼有機會,回得去呢?人生在世,反正都是一死,不如搏把大的!不過——老趙,你是你爹娘的獨苗,你要是想現在就回家去的話,我可以——」

  「可以個屁!」趙回聲顯然是不同意的,「老子這麼多年,全都給了你了,現在我撈不著人我總得撈點名頭吧?這麼灰溜溜地回去,我還不得讓人笑話死啊!」

  「那你想好了?」

  侯鎮不只是看向了他,還是另一邊的溫括。

  三人相視一眼,都笑了笑,也就知道了對方心裡的心思。合掌一處,一個新的,更適合他們的,也不必苛求於人的計劃,就這樣誕生出來了。

  第二天一早,溫攘便回了家,溫括也只當什麼都不知道一樣,沒開口問他,也沒有任何的異樣表現出來。

  溫攘是個誘餌,而他、趙回聲、侯鎮這幾條大魚早就已經上過鉤了,對那些老奸巨猾的南詔人來說,溫攘就已經失去了作用。

  就是溫括看著自己這個傻乎乎的弟弟,總覺得他會成為柴令武和房遺愛第二!公主駙馬,這種位置,恐怕也不是他這樣的腦子能做得明白的。

  「阿攘?準備什麼時候回家去啊?你跟公主的婚期,應該快進了吧?」

  「我爹還說自己不喜歡摻和呢,結果辦的事兒全是摻和事兒!把你送來黔州,把我送進公主府,哪件事不是為了他那前途渺茫的仕途了?還義正言辭,說自己坦坦蕩蕩,絕無私心?我來黔州,就是為了躲災的,我才不回去呢,最好是死在這兒了,公主就能換個人嫁了。」

  「胡說!」立馬打斷他,但溫括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了,「駙馬都尉,不用考取功名便有爵位傍身,這是叔父為你選的最好的一條路了!」

  「大哥,你是不是也覺得我不學無術,沒什麼大用,還盡給家裡惹禍啊?想把我甩開,還想教我安守本分,就是不想得罪了公主,得罪了陛下,讓全家跟著遭罪!」

  「誰說的,叔父那麼疼你,怎麼可能不為你考量呢?這位公主的生母,不是很得寵,但好在,母族是太原的望族,跟咱們家,也算是親近,與她結親,叔父是認真考量過的。再說了,文學館那麼多的學士,可就只有叔父一人得了與皇家結親的殊榮了呀,你小子,不許搗亂!」

  「那你就可以找一個自己喜歡的,我就不行!」

  溫括一時間無語,被他被嗆住了。自己好像確實是沒什麼臉面,教訓他這些事哎。

  「這個都是···你怎麼老是提這個呀?都是命!你認了吧!早點嫁過去,免得公主生氣了,還以為是你不喜歡她呢。」

  「你們都偏心!就我一個人要遭罪!」

  「遭什麼罪遭罪!人家好得很,從小就知書達理的,配你小子,那是下嫁!懂不懂啊!」

  話是這麼說,可溫攘剛剛的話,也算是叫喚到他心眼裡去了,自己好像——還真是因禍得福了呢。

  侯鎮,確實是挺不錯的。

  「你看看你看看,你都笑了!肯定是笑話我呢!我伺候不了公主,我不回去!誰愛娶誰娶,你不是喪期過了嗎,你去娶!」

  「混帳!是人家公主指名道姓,一定要嫁給你的!」

  「公主她是不是瞎呀?」

  溫括一個瞪眼睛,他就立馬又縮了回去,不敢再繼續言語。

  「不就是成婚嘛,她人真的挺好的,通曉詩文,知書達理,母族又是太原本地的望族。咱們家雖然說是出身太原,但當年高祖南下關中的時候,咱們就已經到長安來了。在這裡還沒立穩腳跟,跟太原又失去了多年的聯繫,叔父這樣做,是用心良苦啊。」

  「那你呢?你為什麼不娶一個太原望族的女子?」

  溫攘沒有歇斯底里地吼叫,他是真的在問。

  「我爹娘已經雙雙過世了,這在大族世家眼中,是不吉利的,沒有人會把自己家的孩子嫁給我的。阿攘,你長大了,溫家需要你這個頂樑柱,你能明白叔父和我的苦心嗎?」

  「不明白,但是大哥——你哭了,我信你,我娶她就是了。」

  其實溫括是騙他的,早就有過不少大族之女自己上門來跟他求親了,是他一直以雙親亡故,悲痛難當的理由給婉拒了的。只不過溫攘不學無術,除了一副看著還行的皮囊之外,什麼都不會,所以才會被溫括如此輕易地給唬住。

  剛剛擠出來那幾滴眼淚,溫括還怕他沒看清呢,自己有實在是哭不出來第二回了。

  好弟弟,你就安心在公主府待著吧,你這種人還是適合有個人管著你的,要是真讓你娶了一個好拿捏的寒門女子,你還不得在家翻了天吶!

  「哥,你呢?喪期將過,你就沒為自己打算打算?」

  溫括笑著搖了搖頭,有些難以啟齒,不知道該怎麼跟他說出口。

  「我了無牽掛了,黔州這一方天地,養活我半生,應該是無礙的。倒是你,日後真進了公主府,別老是想著跑回家去,讓人笑話,也讓叔父擡不起頭來。還有啊,要收斂性子,公主可不是溫岐,任你打任你罵都不敢還手的。」

  「他還敢還手?他是不是又跟你告狀了?看我怎麼——」

  剛要衝進去尋人,溫攘就被溫括給一把來了回來:「不許打他!以後你要是敢再欺負他,看我怎麼收拾你!」

  「大哥你開玩笑的吧?你——收拾我?我看你連袋子麵粉都扛不起來呀?」

  溫攘無情的嘲笑,也讓溫括意識到了,展現自己實力的機會來了!

  他叫溫岐取來了自己隨身攜帶的劍,拔劍出鞘的那一刻,溫攘才真真正正地對自己這個大哥,有了些新的敬畏。

  「大哥,你哪兒來的傢伙事兒啊?這是真劍嗎?」

  「當然了,我跟你似的,手無縛雞之力,天天就知道吃吃喝喝睡睡的,想不想看看大哥舞劍?」

  溫括那樣子,看著可是比看戲的溫攘和溫岐,期待得多了。

  「來來來!我看看我大哥,還有什麼是我不知道的!」

  說完,他甚至還一屁股擠開了溫岐,自己站到了正中間的位置來。

  「起開!大哥是你能這樣看的嗎?回屋待著去!」

  「溫攘!」

  要不是溫括使勁叫了他一聲,他還能直接一掌拍人家腦門上去呢。

  「大哥,快開始吧,我要看!」

  溫括知道他小心眼,可是一旁溫岐的反應,卻顯得有些不自然,他好像是——有意在往溫攘身邊靠?

  顧不得這些,溫括也沒有多想,只當他是為了看自己耍兩招而已。

  劍鋒略過,皆是寒光如影,溫括身量輕盈地穿過一處又一處地方,站上高台,又差點略到了屋檐之上。那隨即呼嘯的簌簌聲,也是清脆利落,一點不拖泥帶水的。

  一劍破穿出去,那寒光正好就掃到了進門來的侯鎮身上。

  溫括也利索地收劍,跑過去向他邀功:「紀紳!」

  還沒等他開口,溫攘就不滿意了起來:「又是你呀!」

  溫攘看得真熱鬧呢,他要是不來,大哥現在肯定是抓著自己的的手在慶祝呢。

  「耍得真好,下次我可以用你這套劍法嗎?」

  「當然了,榮幸之至呢!進來吧,別在外頭站著了。」

  迎他進屋,幾人的臉色可就是大不相同了,溫括高興,溫攘不屑,溫岐嘛——侯鎮也沒瞧出來,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情緒,總之感覺來者不善,應該是不歡迎自己的。

  「刺史找我,說是長安來了一位宣旨的官員,叫我去接,我準備出城了。但想了想,我也沒有官身,所以來找你,想請你跟我一起去。」

  「長安來的?不是說是個內侍嗎?還有官員陪同?而且應該是王府派人去接吧,讓你去——不會是想讓你去試探虛實的吧?」

  「可能是吧。」

  侯鎮無奈地搖了搖頭,也只能認命接受現實了。

  「哎!」溫攘一聽這話可不得了了,站起來就對著侯鎮叫罵道,「你去了危險,我大哥去了更危險吶!要死你自己去死,別拉上我哥一起!」

  「溫攘!越來越沒規矩了!溫家的家教,就是讓你這麼跟客人說話的嗎?」

  「他是客人嗎他?他跟你眉來眼去的,誰知道他將來進了咱們溫家的大門,會招來多少禍事呢!」

  「你小子——你以前可不是這樣說的啊!」

  溫括一邊反駁他,一邊觀察著侯鎮的反應,生怕他生了氣直接就跑走了。

  「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他跟成南王不清不楚的就算了,還跟那個仵作認識這麼多年了,在城裡,誰知道他還勾搭了些什麼人吶!我不管,你不許跟他再來往了,不然那個公主,就你自己去娶吧!」

  說完,他就頭也不回地跑了出去,讓溫括連個教訓他的機會都沒有找到。

  「嘿——你!氣死我了!」轉臉一看侯鎮還在這兒呢,就又恢復了歡喜的臉色,「他還在氣頭上,不願意回家成親,不是真的想罵你的紀紳。」

  「沒事,孩子嘛,我弟弟也經常說氣話的。」

  嘴上是這樣應承的,但侯鎮明顯低沉下去的神色,還是讓溫括不免心疼,又覺得抱歉。

  「咱們現在出城嗎?」

  看了看四周,還有溫岐在,他也是個心思敏感的孩子,溫括也不好當面支開他,所以只能先叫上侯鎮單獨出去了再說。

  「走吧。」

  侯鎮依舊沒什麼異樣,不過溫括還是從他不冷不淡的情緒里,察覺出了絲絲涼意。

  他肯定是心裡憋屈,又不敢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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