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第五十章

  林淮煦撐開傘，粘黏的雨珠連串而下，蘇禾滿扯著他的衣角鑽到傘下，兩人一同踏入濡濕的冬日。

  胡同道上落滿了濕薄的梧桐葉，枯斑的葉尖浸透微動，蘇禾滿有意跟著他步子保持在同一頻率上，直到節奏一樣才擡起頭，感覺自己右側的光要暗淡些，腦海里一閃而過某個場景。

  她抓著林淮煦清峋的腕骨移回去：「你要是這樣，我們還不如再買把傘。」

  兩個人打傘不太好，顧此失彼，給了別人就會注意不到自己。

  林淮煦默了下，一把攬過她：「你知道你還離我那麼遠，就不能和你男朋友貼近點。」

  本章節來源於𝗯𝗮𝗻𝘅𝗶𝗮𝗯𝗮.𝗰𝗼𝗺

  蘇禾滿：「......」

  她孩子氣的用頭撞了下林淮煦的肩膀，有意問：「你是不是那個時候就喜歡我了。」

  「哪個時候？」

  蘇禾滿：「就是高一有一次我和喬喬都沒帶傘，然後你帶了兩把，騙我說給喬喬的那把要小一些，其實就是故意想讓我和你撐一把傘，對不對。」

  「我那時候怎麼沒看出來你有這麼多小心思。」她握著拳頭當話筒，好整以暇，「採訪一下小林老師，你是不是早就開始預謀了。」

  林淮煦悶笑，沒想到她還會記得這種事，就著她的手說：「你不是自己知道。」

  蘇禾滿明知故問：「知道什麼？」

  「我對你一往情深。」

  現學現用，才說出去的話又被繞個彎回到了這裡。

  ……

  林淮煦板起臉：「蘇禾滿你敢笑。」

  她連忙腦袋晃的像在搖撥浪鼓，是真的沒忍住，和認識很多年的朋友談戀愛就這點不好，明明知道他在很認真的說情話，但聽著總會莫名有點羞恥。

  巷子裡來了輛小電驢，兩人默契的靠在一旁讓路。

  等路上留下一長串車痕，林淮煦轉過頭，嘿，這姑娘又開始走神了，跟著擡頭看，發現兩人正好停在一戶人家朱紅色的門檐下。

  蘇禾滿用胳膊肘杵杵他，順勢情話反擊：「最美的不是下雨天，是曾與你躲過雨的屋檐。」

  「……」林淮煦失笑，「你以為我聽不出這是歌詞。」

  同名的電影他們兩個還是一起看的。

  他眼睛看向蘇禾滿的方向。

  比往日還要深沉幾許。

  蘇禾滿忍笑，探指接了一滴雨，霎時間好像回到了那個冬天。

  蘇禾滿是一個從小運氣就很玄學的人，上小學時大家收集小浣熊的水滸卡，她五次有四次能抽出重複的卡面，後來她就拿早餐錢也去買乾脆麵，林淮煦有樣學樣，兩個人大清早的就開始站在學校門口啃乾脆麵，早上啃完下午放學接著啃。

  集卡這種行為完全就是一種從眾心理，蘇禾滿對那些卡上形形色色的一百零八位好漢沒興趣，她那個年紀也看不懂水滸傳，就覺得好玩想要，純純想炫耀的虛榮心理，結果啃了小半個月，基本都是林淮煦抽出來的新卡。

  再然後蘇禾滿看到乾脆麵就想吐，起不了一點興趣，卡沒集齊但她明白了一件事，自己不是什麼氣運之子，她就是個普通人。

  這讓蘇禾滿有點受打擊。

  具體還表現在中獎率高達百分之三十六的再來一瓶，她要買十瓶以上才能出一個，可全班都不想回答的問題，老師偏偏能一眼點中她。

  長大後蘇禾滿的運氣依舊玄學，找部電影能精準無誤地點進各種亂七八糟的網站，每次剛彈窗就已經應激反應開始點右上角刪除。

  飲料的中獎率也下降到了百分之十八點六，買二十瓶不見得能中一次，但沒人回答的問題，老師還是能掃到她。

  後來她學乖了，這種事情都交給林淮煦幫忙，那些彈窗實在太嚇人了。

  電影是高一那年寒假她讓林淮煦找的，坦白說，蘇禾滿沒看懂，時間線穿插跨越大，視角轉變，她看的一塌糊塗。

  電影結束，她轉頭就對上了林淮煦的眼睛，好奇地問，我怎麼看不懂啊，你看明白了嗎？

  蘇禾滿坐在凳子上很認真的比較，覺得喜羊羊與灰太狼今年出的大電影更感人，灰太狼拔千斤頂那裡她眼淚一下就出來了，這個看著倒是沒什麼感覺。

  林淮煦當時很莫名其妙的揉了揉她的頭髮，哭笑不得，蘇禾滿沒懂他視線里的重量。

  直到如今好像才明白了一點，愛意的展露總是帶著試探，她曾經也是林淮煦不能說的秘密。

  如何愛、愛多少，林淮煦一直有一套自己的準則。

  蘇禾滿收回手感到有點難過，想了想問：「如果我不回來你要怎麼辦？」

  她心底有個答案，感覺林淮煦的暗戀法則會選擇永遠不驚動她。

  林淮煦拿出紙巾幫她擦手，很坦然：「應該也不會怎麼樣吧，我知道你過的很好，慢慢的，可能有一天突然就放下了。」

  他不會說那些無法證明的話，太漂浮了。

  明知道她已經和喜歡的人在一起，他再繼續暗戀對蘇禾滿而言就是一種負擔。

  暗戀是有原則的，他的存在不可以成為蘇禾滿的困擾。

  蘇禾滿揪住紙巾：「那你明知道我想走，心裡喜歡別人為什麼還幫我補習？」

  不僅幫她補，還比任何人都關注她的成績，名次下降當天就拿出一張新的學習計劃表給她。

  「比起這個，我更希望蘇禾滿可以做自己的喜歡的事，昂揚燦爛的去尋找自己。」

  「你是自己的本體。」

  她忽然感覺心底某處不知名的角落狠狠震顫了一下，心臟機能像在這場餘震中倏然衰退紊亂，而後肆意奔突起來。

  林淮煦接過紙巾隨手塞進口袋，看著逐漸變小的雨說：「走吧。」

  下一秒，蘇禾滿突然把他的腰摟的很緊，半張臉埋在他胸膛里看不出神情。

  林淮煦手臂下意識抱住她，另一隻手把傘挪開了點距離，詫異道：「怎麼突然抱我？」

  「不是你讓我和男朋友貼近一點的。」蘇禾滿小小不滿，「小林老師，我只是在照做而已，這也不行？」

  求之不得。

  林淮煦下巴輕輕抵在她發頂上：「當然可以。」

  --

  陳晁在得知他們戀愛後，情緒開始不穩定，心裡難受極了。

  又一次在下班前走進林淮煦的辦公室，坐在沙發上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茶，開始討要秘籍：「你和蘇禾滿怎麼在一起的？」

  林淮煦掀掀眼皮：「沈慕喬不跟你說？」

  殺人誅心，陳晁在心裡暗罵道，沈慕喬最近越來越懶的理他，課是不用上了，人家現在已經融會貫通馬上就要自學成才，並且已經開始琢磨起學別的，攝影剪輯都在上手，最近還開了自己的美妝帳號，拍攝內容又多了一項。

  「說啊，她當然什麼都和我說，我就是隨口問問。」

  「那你還問我？」

  陳晁見不得他這樣，轉變思路套近乎：「她們什麼關係決定了我們以後是什麼關係，你說對吧。」

  沈慕喬和蘇禾滿兩個人跟孿生姐妹似的，比金剛石還硬，陳晁覺得林淮煦應該要幫幫自己。

  「我們已經分手二百五十四天，再這樣下去馬上就快一周年。」他們在一起都才過了三個周年，陳晁完全沒辦法淡定。

  林淮煦很冷漠：「你不是最了解沈慕喬。」

  陳晁啞口，他以前確實這麼認為，特別是沈慕喬和他在一次暴躁又歇斯底里的爭吵後。

  陳晁淪陷的更深，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一樣驚喜，從來沒想過沈慕喬還有這樣的一面，竊喜自己走進了她的心裡，喜歡看她依賴自己，越是耍小性子撒嬌就以為她越愛自己。

  他愛用外物去堆砌沈慕喬，越貴越好，獨一份最佳，恨不得包攬沈慕喬的全部。

  沈慕喬看上去也很喜歡這種生活，陳晁放心了，覺得她很難離開自己。

  但她走的很堅決，豪宅豪車，還有那枚碩大的鑽戒通通都可以舍下。

  他記得那枚戒指自己改了好多次，沈慕喬無名指很細，用的港版八圈號。

  最開始分手的時候，陳晁覺得沈慕喬一定會後悔，也想過是不是自己這些年太慣縱，如果沈慕喬願意回來道歉他可以原諒，一轉眼人家直接創業了，壓根想都沒想。

  要當女企業家，還說以後要參加民營企業會。

  他發現自己還是沒懂沈慕喬，也可能是他一直就沒懂，一切不過是沈慕喬給他營造的假象。

  見林淮煦不上套，他只能擺出老闆的架子，下達指令：「跨年活動我已經安排好了，一起去紫瀾山莊泡溫泉，你記得參加。」

  著重強調，可以帶家屬。

  林淮煦打開郵箱查看，人事部並沒有發通知，況且九月才團建過，這擺明了是陳晁安排的個人行程。

  他拒絕的很乾脆：「我不去。」

  陳晁問：「那你想去哪？」改也不是不行。

  走道外，員工已經陸陸續續的打卡下班，林淮煦沒回答他收拾著桌上的東西趕客：「以後不要還剩五分鐘的時候才來我的辦公室。」

  這是他和蘇禾滿第一次跨年，怎麼可能會讓陳晁變成無聊的四人團旅遊。

  蘇禾滿早在月初就跟他說了，問跨年要不要去隔壁的海洋世界玩，還特意練車就為了兌現以前的承諾。

  陳晁一噎，又聽他突然回答起了第一個問題：「我們是青梅竹馬，兩情相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