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掌
2024-09-15 05:02:39
作者: 祈雪冬眠
第三十二掌
蘇禾滿當然不可能真的去打他,她只是很不習慣和別人接觸過密,不針對林淮煦,事實上,夏玫有時候逛街挽住她的手,她也是僵硬又不知所措。
而且別人也是好意,大半夜的去警察局接她們,還送自己來醫院,她可不能讓林淮煦覺得好心沒好報。
怕下車的時候林淮煦再那樣,蘇禾滿睜開眼鄭重申明,自己的腳沒那麼嚴重,已經冰敷上過藥了,不要把她看作什麼脆弱的人,自己能走。
林淮煦這會倒是聽了話,只是扶著她去急診科掛號。
蘇禾滿按醫生的話去做了個踝關節CT平掃,然後坐在外頭的椅子上等著,覺得這一晚上還真是混亂,先頭幫她診斷的那位醫生端著一瓶接好的水從她面前經過,腳步頓了頓後退幾步,摘下口罩揉揉眼坐在了她旁邊。
蘇禾滿禮貌點了下頭打招呼:「唐醫生。」
「你記得我?」他道。
蘇禾滿指了下他衣服上的工作牌答:「前面看見了。」
唐逸聞言笑彎了眼,「你一般靠這些記人?」
蘇禾滿慚愧:「有時候會。」
以前沈慕喬總說她臉盲,她一開始也沒覺得,直到後來學校舉辦了一場籃球賽,女孩們坐在一起聊天,期間她們提起班上許多男生的名字,蘇禾滿發現自己都對不上人,沈慕喬就用他們的特徵作提醒,比如總穿藍色球鞋的那個,頭髮很蓬的那個,蘇禾滿如此才終於想起那些人樣子。
唐逸又問:「前面送你來醫院那個是你男朋友?」
很多人都這樣誤會過,但蘇禾滿一直很坦率:「沒有,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
唐逸點點頭,若有所思的笑了下:「那上次吃飯看起來拽拽的那個是你前男友?」
「?」
蘇禾滿神情一懵,又仔細看了唐逸兩眼,坦白說,眼前的醫生確實長的溫潤好看,但她也是真的沒有印象,可是他說的那個拽拽的前男友不用思考也知道是誰。
沈辭清不笑的時候是會給人酷拽的感覺,但笑起來你又會覺得這個人其實很少年氣,不過這種特質,在他身上已經消失的差不多了。
她同時和林淮煦、沈辭清吃飯,算起來也就只有那次彤彤姐的婚宴。
唐逸和那個總愛盯著她的人像是兩道重影,在眼前合為一體。
「不好意思啊,我忘記了。」蘇禾滿趕忙道了個歉。
「這不是什麼需要道歉的事情。」唐逸斟酌了一下又開口,「或許你可以在我身上找個明顯的特徵,以便下次可以認出我。」
蘇禾滿以為他是說後續過來複查的事,畢竟再認不出就太過分了,遂很老實的點點頭。
一個小護士突然從遠處跑來,衝著唐逸囔囔:「唐醫生,有個情況很緊急的病人。」
唐逸猛地站起,對蘇禾滿頓了下首立馬跑過去,水杯也不記得拿。
CT圖出來的時候已經是凌晨四點,唐逸不在,換成了其他值班醫生給蘇禾滿看,左腳踝未見骨折,周圍軟組織腫脹加破皮,冰敷靜養就好,就如蘇禾滿一開始想的那樣,並不是多麼嚴重的問題,她身體素質向來很不錯。
蘇禾滿把水杯交給前台護士,林淮煦幫她拿上開好的藥,開車一道回家。
寶藍色的天邊已經泛起一抹朦朧的白光,破曉時分清涼,比白天的溫度舒適很多,蘇禾滿放下車窗,帶著草木氣息的夏風吹進來。
她原本想跟林淮煦分享下醫院的這次巧遇,他的記憶力比她好很多,定然會記得唐逸,可他繳完費回來情緒一直不太高興,也不知道誰說了讓他不高興的話,蘇禾滿也就沒說,直到家門前她才開口,習慣性的和林淮煦說。
「別讓我媽知道。」
夏玫知道,就等於所有親戚都知道,半夜打架進局子,這種事估計會一輩子懸在蘇禾滿頭上,想想就害怕。
林淮煦很輕地嗯了聲。
其實她知道林淮煦是不會說的,他幫她保守過太多次類似於這樣闖禍的秘密。
網絡上有個很火的段子,說哪怕是死自己手機的聊天記錄也絕對不能公開,林淮煦大概就是這樣一個存在,蘇禾滿在他面前出過太多次糗,哭過瘋過傻樂呵過,他就像是蘇禾滿人生的記錄儀,看過她所有最糟糕的樣子。
所以儘管高中班上的同學總是說林淮煦相處起來很高冷,蘇禾滿卻覺得如魚得水,反正那些都『坦誠相見』了,就不整那些虛頭巴腦的東西,懶得再藏。
因著她的扭傷,沈慕喬決定推遲幾天再回去,通過這次打架,她清清楚楚明白了一件事,有一輛自己的車很重要,況且日後菖坪鄉下兩邊來回跑估計是一件很頻繁的事,所以天天頂著日頭跑出去看車。
蘇禾滿用之前預留的素材剪了條新視頻上傳,又把新增的評論都過了一遍,在她們最熱門的那條視頻下發現了沈慕喬用小號假裝路人留的言。
「(照片)線下見過博主本人,長的比視頻里還要漂亮。比心比心比心。」
再回鄉下的時候,沈慕喬開上了自己買的二手車,只花了幾萬塊錢,說能省則省,這種車其實挺好開的。
她在朋友圈裡發了自己買車的照片,有人在下面留言,說這種車她開的慣嗎?是不是沒有以前那些方便。
開慣了豪車還能開這些啊。
沈慕喬看著的時候愣了一下,這幾年的好生活已經讓很多人都忘記她原來只是一個普通家庭的孩子,潛意識裡覺得她無法再適應那種需要努力才能維持的生活。
可她最初不就是這樣一直活著的嗎?
上大學時自己申請助學貸款,為了和喬如月分割開,她兼職了一大堆工作去養活自己,那時候拿出幾萬塊錢對她來說是一件需要用盡全力的事。
她只是回到了原來的生活,這不需要適應,那是一種殘存在骨子裡的記憶。
喬如月意外的給她點了一個贊。
她們自從上次那通電話後再也沒有聯繫過。
說什麼呢?
她們之間明明有著最親密的血緣關係,曾經那樣緊密的生存在一起,是一個不可分割的整體,可隨著父親的離開,那座橋樑好像突然就消失了。
「我不知道該和她說什麼。」沈慕喬這樣說的時候,外婆正在幫她編辮子,柔順漆黑的髮絲被分成兩份,一邊一個。
在沈慕喬的印象里,她們已經無話可說,習慣性沉默,少有的幾次交談一旦深入起來就會演變成爭吵,儘管從前喬如月曾是她認為這世上最好的母親。
外婆梳好辮子放下,沈慕喬笑著拉過同樣兩個大粗辮的蘇禾滿問她:「外婆,你覺得我和小滿誰更像你年輕的時候。」
蘇禾滿搶答:「肯定是我啊。」
沈慕喬沖她做了個鬼臉,笑吟吟抱著外婆說:「我覺得外婆年輕的時候肯定比我還要漂亮。」
蘇禾滿:「……」,她好笑的衝上去和沈慕喬鬧在一起,這回答也太犯規了。
外婆夾在中間笑,不自禁的擡手想摸摸自己頸間的頭髮,愣了下神,又把手往上伸了點,才摸到那柔軟灰白的發茬。
看著眼前嬉鬧的小孫女,才驚覺白駒過隙不過一晃眼。
沈慕喬玩累坐在一旁喘氣,拉著蘇禾滿拍了幾張照片在一旁修圖準備發朋友圈。
蘇禾滿看她在軟體里滑來滑去,圖片放大又縮小,想起前些天她在樓上翻到幾本老相冊,裡面所有的人照片都在,她看到夏玫和蘇明豪年輕的時候,大概是秋天,彼時他們尚年輕,一起站在院子門前那棵老樹下。
裡面還有哥哥姐姐和她小時候的照片,蘇禾滿那時候還在蹣跚學步,甚至連大舅外公他們的都看見了,所有人都是在這個院子裡拍的,可是沒有一張有外婆的身影。
蘇禾滿下樓問外婆她的去哪了,外婆說那時候她沒拍,不過她有一張自己之前的照片,只不過塞在最下面那個樟木箱子底,懶的再拿出來。
沈慕喬修完第一張照片的時候,蘇禾滿已經去樓上拿好相機下來,架在門口那棵蒼翠蔥蘢的老槐樹前,蟬鳴聒噪,花樹盛大,淡淡的黃花被風揚著從上面飄落,下午五點正是光線最溫暖的時候。
蘇禾滿哄著外婆過去拍一張,外婆半天沒同意,沈慕喬就一起上,一人架著一邊,在樹下留下幾張合影。
外婆看著那清晰明朗的定格好一會,突然抻了抻衣領,把頭髮仔細整理好站在樹前,讓蘇禾滿單獨給她拍幾張。
老人在鏡頭前拘謹的笑著,手也不知道該往哪擺,拍了好幾次外婆都不太滿意,最後還是沈慕喬想了個辦法,提議道:「外婆,你別看鏡頭,你看小滿就可以了。」
『咔嚓』
外婆在這個夏天拍下了她的第一張照片。
沈慕喬把下午拍的照片又發了條朋友圈,這次再沒有那些調侃的話語,大家都很默契善良的點了個贊,誇她們和外婆都很可愛。
丁芮破天荒的也點了一個,沈慕喬看了會,點進她朋友圈在最新那條回了個贊,傲嬌地說:「不能欠著她的。」
這天晚上,沈慕喬首次講起她和丁芮的故事。
她們又不是什麼天生的仇人,看到對方就恨不得掐死。
沈慕喬說:「丁芮雖然嘴巴一直都很刻薄,但也不算什麼壞人。」
她嘖了一聲,找幾個詞精準概括:「就是喜歡酸言酸語吧,總愛說兩句,有點大小姐脾氣。」
丁芮雖然愛酸言酸語,但之前還不至於處處針對沈慕喬,直到畢業那次,系裡也不知道是真想給她優秀作品的名額,還是看在陳家那一年給學校捐了兩百萬,總之丁芮是個極其藏不住事的人,不過她好面子也挺想實至名歸的,所以下了好大一通功夫去準備。
「我看過,她那次畫的確實很好,也不算放水。」沈慕喬發自內心的講。
結果等評比下來,名單換成了沈慕喬的名字,那個時候陳晁已經向她求婚了,布置的很盛大,學校好多人都知道。
「然後她就徹底恨上了我,覺得是我故意搶她名額。」沈慕喬冷笑:「她罵我是禍國殃民的狐貍精,天天在床上給陳晁吹耳邊風才拿到手的。」
「我至於嘛,為了這麼個東西。」
她有時候是真不知道陳晁是愛她還是在整她,好好的就讓她多了很多敵人,丁家就算再靠著陳家吸血,那也從小吸到大的,能吸著和陳晁成為一個階級的人,那些和丁芮一起長大的名媛淑女會站誰,想都不用想。
沈慕喬長嘆一聲,翻身頭抵在蘇禾滿肩膀上:「戀愛真是個麻煩的東西。」
「小滿,我們一定要好好掙錢,點最帥的男模。」
蘇禾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