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8.火鍋

  028.火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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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包間的人目前不算多，裴無渡見唐垠與邵禮蘊兩位老前輩要對自己說的話已經說完，拿出數學競賽題刷起來。

  被唐垠喊過來坐的宋阮偷偷瞄了一眼，被上面的公式傷到，捂著心口瞥向另一邊。

  「無渡這是做的什麼？」唐垠是知道裴無渡高中生身份的，又問：「學校布置的作業？」

  裴無渡目光在習題上凝聚一會，其實這說法也沒錯，確實是學校老師布置給他的作業沒錯。

  「是的。」

  唐垠點頭但沒深究，而是順著這個話題繼續下去：「說起來無渡高二了吧，聽說分班選的理科，有想好去哪所學校嗎？」

  微微一頓，他委婉建議：「如果要考戲院這類，還是文科比較好考。」不管是從文化課還是專業課的分數角度來看。

  不說裴無渡棄文選理的初衷，走馬燈賦予的強大記憶使得他連後年的文科高考題目和答案都知道得清清楚楚，輕鬆無趣又毫無懸念的試卷令他提不起一絲興趣。

  但這並不能拿出來說，他道：「對我來說，理科要容易一點。」

  對裴無渡這種人來說打著「為你好」的旗號指手畫腳是件很多餘的事，唐垠也知道自己方才那話已經有些交淺言深了，他微微笑著，「無渡平時成績應該很不錯吧？這次到劇組待幾個月，學校的進度可跟得上？」

  裴無渡道：「還好，成績勉強能看。」

  旁邊的宋阮握著手機默默搖頭，什麼叫勉強能看？「誰是第一」里那些彈幕可不是這麼說的。

  雲導來得遲，他幾乎是卡著定好的時間來的。

  他同張副導來時包間幾乎坐齊了，裴無渡這桌特地留了主座和主座左邊的位置給他們。

  雲導落座第一件事是看向與自己隔了兩個位置的裴無渡，讓他明早比今天還提前半小時到場，後者自然是答應。

  他們劇組不禁酒，只要明早能按時爬起來上工，喝點問題不大。邵禮蘊當著唐垠的面喝了一小杯，後者只能默默看著。

  而裴無渡與宋阮等小年輕都喝的玉米汁。

  酒足飯飽的雲導同唐垠邵禮蘊在那閒聊，時不時跟邵禮蘊碰個杯，裴無渡則是從座位後面繞了小半圈出門去洗手間。

  洗手間在二樓的另一邊，他穿過二樓大堂走過去，看見與他們包間相對的包間門半掩著，裡面側對著門坐的人有些眼熟。

  腳步微停，他記起來了，是在隔壁C區劇組的夏予驀。看那情形，大約是同他們一樣劇組聚餐。

  但認出來也沒什麼用，畢竟拋開走馬燈，他與這位傳說中的女二沒有任何交集。

  於是裴無渡腳步一轉去了洗手間。

  這家火鍋店的盥洗台在男女衛生間入口中央，裴無渡從男衛出來洗完手，轉身就看見了背後靠牆站著的李又凝。

  他有些疑惑，但觸及對方不偏不倚的目光，就懂了點什麼。

  本著禮貌的原則裴無渡向李又凝方向走了幾步，停在兩米開外，「李老師，好巧。」

  不等對方回答，他又道，「您慢慢歇著，我先過去了。」

  李又凝下意識拉住裴無渡衣角，在後者停下腳步用問詢的目光看她時又趕緊鬆手，「無渡，片場那會兒謝謝了。」

  「舉手之勞，而且李老師已經謝過了。」

  裴無渡的目光落在李又凝眼睛上，後者戴了淺色美瞳，之所以他能看出來，完全是此人瞳孔顏色不同於之前，淺得都快同遲以差不多了。

  所以，此人來得晚是特意換了美瞳，此刻堵住自己只是為了證明她為了不戴黑框眼鏡做出了多大努力？

  裴無渡看著李又凝收回手後下意識絞著的雙手，默默刪掉腦中閃過的不靠譜猜測，覺得應該不至於。

  他耐心等待，李又凝卻半天說不出個字來。

  裴無渡是個容易對事物人失去興趣的人，尤其等待的對象還一直欲言又止，更是讓他沒了繼續等待的興趣。

  裴無渡微微斂眸。

  「咦，原來你在這裡。」陌生的嗓音，以及右手臂被挽住的觸感。

  裴無渡順著被挽起的手臂看過去，是夏予驀，走馬燈里出現過但在現實並不認識的人。

  裴無渡沒有出聲，後者仰著頭沖他眨了眨眼，「不是說去外邊那個空包間等嗎？怎麼在這傻站著？」

  短短兩句話，表明兩人認識且關係匪淺，此刻更是有約。

  李又凝飛快地看了眼夏予驀，小聲說了句「那我先過去了」，然後匆匆從旁邊走開。

  裴無渡的視線落在夏予驀挽著自己的手上，指甲塗成大紅色，白皙與鮮紅的對比，不得不說確實很好看。

  「謝謝夏老師。」他往回抽手。

  夏予驀收了手，做了個邀請的姿勢，「過來一下？」

  裴無渡點頭，跟她去了剛剛用作藉口所提到的空包間。

  夏予驀對他的態度有一點熟稔，但又不是朋友間的那種熟稔，他想知道原因。

  進入包間後他們沒把門關死，只是兩人坐在窗邊的桌前，彼此之間隔了兩三米。

  夏予驀笑道：「也不至於這麼防著我吧？」

  裴無渡道：「夏老師多慮了。」

  「遲以那傢伙還喊我有機會一定要關照你，好不容易見著真人了，就這？」

  此人提到遲以，裴無渡這才從走馬燈里翻到了他們目前勉強能扯上的關係，夏予驀與遲以紀濯二人算是青梅竹馬，夏父在夏予驀初中時投資失利差點公司破產，還是遲以幫了夏父。

  裴無渡微微一頓，夏父投資失敗是在夏予驀初中時期，童星出身的夏予驀暫時退隱也是初中，不知二者有何關係。

  當然，這其實跟他沒多大關係。

  但既然是遲以搭的線，他還是得表達一下：「還是得謝謝夏老師。」

  夏予驀彎起眼眸，不難從中看出此人此刻心情是真的很好，至於原因他不清楚。

  「我在C區你在D區，平時也見不到面，有什麼需要幫助的直接聯繫我就好。」她頓了一下，總覺得這個男孩子太警惕了點，不知是否是被剛剛那位給磨練出來的，也無從評價是好還是不好。

  她微微偏頭，「也可以讓遲以轉告我。」

  如果真有事的時候還讓遲以來轉達，總覺得太過失禮，裴無渡拿出手機，「介意交換一下聯繫方式嗎？」

  夏予驀揚了揚眉，她還是考慮到對方的想法才表示可以讓遲以轉達的，沒想到對方還能主動提出交換聯繫方式。

  「行啊。」

  夏予驀拿出手機，兩人互換後她想到之前見面時見到的那個女孩子，隨口提了一句，「剛剛攔住你的那位，別的我不便多說，但你身為高中生最好是以學習為重，別隨便戀愛。」

  說到此不由停了一停，「要在娛樂圈久待的話，建議戀情什麼的就算有也要藏得嚴嚴實實，現在的某些粉絲可是很不簡單的。」

  裴無渡應了聲，「受教了。」

  夏予驀提醒他的點很明確：一是李又凝不適合作為戀愛對象所以也別不小心栽進去，至於原因她不方便多說，可能是人品也可能是生活作風，還有可能是手段或別的；二是娛樂圈內的某些粉絲行徑不算理智，就算有戀情也最好是藏得不露端倪。

  兩人一前一後避著人依次離開，裴無渡回到座位上時李又凝正在吃嫩牛肉，旁邊還有人在問她「不是要減肥所以晚上儘量吃草嗎」，後者看上去挺正常的，就是碗裡的牛肉有點多。

  裴無渡落座之後唐垠湊過來問他出去這麼久是不是遇到什麼事了。

  裴無渡搖頭表示沒有。

  餘光瞥向李又凝，這人幾次接觸他，究竟是想獲得什麼？關於李又凝的緋聞他最近略有耳聞，說她腳踏多船抱金主大腿什麼的，但都只有些捕風捉影的消息，沒有實錘。

  暫時找尋不到答案的疑問被裴無渡擱置，回到酒店後他開始了愉快的刷題之路，刷到十點就去健身了。

  明天要補拍新鏡頭，雲導還有些新的想法，裴無渡躺在床上將劇本拿出來再翻了翻，腦中模擬數遍直到時間接近十二點才關燈睡去。

  #

  早上醒得早，裴無渡穿戴整齊正準備出門去鍛鍊的時候看見腳下門縫裡不知何時被塞進來了一張紙條，他下意識懷疑是李又凝的手筆。

  拿起來一看，是舉報星見娛樂某總經理利用職權之便潛規則女演員且聚眾吸du的小紙條。

  裴無渡將正反兩面翻了個遍，確認沒有落款及別的訊息。

  紙條是列印出來的，無法比對字跡，但聯繫到李又凝找上自己的行徑，很容易想到誰是最可能放置這張紙條的人。

  而且，走道都有監控，雖然查一查就能清楚，但他沒必要這麼麻煩。

  裴無渡將正反兩面拍下來，點開裴無沂的頭像發送過去，反正也是順手的事。留存記錄或許有必要，又將紙條放入行李箱內層鎖好。

  裴無沂不知是一夜沒睡還是已經醒了，迅速發了個問號過來。

  裴無渡回他：出門前地上撿到的，覺得有點意思就發給你共享一下。

  裴無沂：查完告訴你。

  星見那麼多人，紙條卻從中挑選了星見被收購前就矜矜業業在位的老人之一，特意點名舉報或許能發現點什麼。

  這個酒店是裴家產業，裴無沂同時也告訴裴無渡他會讓人查監控是誰放過去的。

  裴無渡其實無所謂，他回了個好。

  抵達劇組的時候還早，片場只有雲導張副導裴無渡等人，他們就著雲導的新想法把昨天的想法迅速拍完。

  休息時裴無渡同唐垠邵禮蘊等人坐到一塊吃盒飯，唐垠還有些驚訝，「昨天還以為你躲更衣室偷偷開小灶，原來還真吃得跟我們一樣啊。」

  裴無渡不太理解唐垠的思維，但他還是道：「唐老師你們不也是吃的這個嗎？而且，這個麻婆豆腐還真挺好吃的。」

  說到吃的唐垠就來勁了，雖然他目前要少吃但是架不住他以前吃得多，一連推薦了好幾家味道好的中餐，連裴無渡所在的A市都有推薦到，還是裴無渡不曾去過的店。

  裴無渡將這些店默默記下，然後道了謝。

  在不趕工的時候是可以午休一會兒的，但云導想多拍幾條看看感覺，在確認裴無渡狀態OK後就抓著他進入片場。

  裴無渡自收到紙條後沒有任何異樣表現，坐不住的反而是送了紙條的人。

  本來就是冒險送紙條，雖說上面沒有個人信息留下，但那人還是有些怕。

  好不容易逮到裴無渡落單，結束今天的拍攝後裴無渡回到更衣室換衣服，李又凝偷偷敲開了他的門。

  她剛開口，裴無渡就打斷了她：「信息已經發送給我哥了，具體是真事還是造謠還得等等才知道。」

  李又凝張了張嘴，臉色白得有些過分，「……你知道了。」

  「不難猜。」裴無渡頭一次對她開誠布公道，「李老師您來找我太過頻繁了，若此人不夠放心你，現在你就已經被他控制起來了。」

  他是年輕，但他不蠢。

  裴無渡想了想，他其實對娛樂圈的那一套不太熟悉，也就聞頌偶爾聊八卦的時候透露過一點，「一旦被控制，我們得到的消息恐怕也就只有您因病暫時退出劇組或者永久退出劇組吧？」

  畢竟吸du這種事是相當嚴重的，只要被曝光了，絕對會被按在恥辱柱上別想再翻身。

  李又凝仔仔細細看了裴無渡一遍，明白此人說的是實話。

  她查過裴無渡的信息，加上這幾日的接觸，知道不能把此人當做普通高中生來看待。

  「我也不想的，但是我真的太害怕了。」李又凝努力穩住自己的手，但還是在抖。

  裴無渡明白這是一段自我剖白加闡述的開端，理論上來講不會太短，他作出請對方坐的示意，關上門後在對面坐下來，單手抄兜將兜里的錄音筆按了開始。

  「我知道自己不是好人，但人總得有個基本底線對吧？」

  李又凝擡眼看過去，裴無渡微微笑，「不用cue我，我也沒什麼好的建議，想緩解壓力的話建議直接平鋪直敘說下去。」

  李又凝被噎了一下，化作不太文明的用詞大概就是「MD臭直男」，她道：「陳總最近迷上了吸du，我知道那玩意兒沾了就丟不掉，毀前途不說，我都窮成這樣了哪裡敢去碰？前幾次被糊弄過去了，但他對我越來越不滿，甚至命令我請假下周出劇組陪他到周邊游。」

  避重就輕的本事還是挺熟練，避開陳總為什麼會點她去作陪，也避開了陳總為什麼突然迷上吸du，但裴無渡不在意，反正她也不是他們公司的演員，她頂多就是跟那位陳總達成你情我願的交易，至於是否互惠互利他不知道也無需知道。

  舉報潛規則或許是她在舉報吸du的時候順帶著想洗白一下的手段，反正等沂哥調查結果出來就知道了。

  李又凝將關於自己的那部分稍微含糊處理之後傾倒出來說給裴無渡聽，後者靠在椅背上單手撐頭。

  沒有年輕人聽後的義憤填膺，整個人平靜得仿佛什麼都沒聽見。但李又凝確定裴無渡是聽完整了的，她看向時不時作出「請繼續」「不用cue我」等話語的裴無渡，心裡也有些沒底。

  最開始找上他是看中其背景想搭上線，再接觸也確實是想偷偷舉報那個總經理，把自己解救出來，後面更多的是希望這幾個目的同時達成。

  但看裴無渡這表現便知，她是沒機會了。這個人精得很，一點也不像只知道學習什麼都不懂的高中生。

  她，心裡沒底。

  「李老師還想繼續拍戲嗎？或者說，您想將這部戲拍完嗎？」

  裴無渡的突然出聲讓李又凝驚了一下，下意識以為是威脅，但定睛看過去卻不太像，「當然、當然是想的。」

  裴無渡聞言點了點頭，她是有說過自己很窮的話，看來這點比較真實，那倒也好。

  「這部戲我很喜歡，原著我也很喜歡，希望劇能火，所以這部劇不需要能被實錘的黑。至於星見內部的事情，自然有一把手自行處置，您明白我的意思嗎？」

  他微微笑著，漆黑如點墨的眼睛看過去，眼中沒有一絲笑意。

  李又凝被那目光刺到，裴無渡的意思再明白不過，陳總經理那邊他會查，但是她不能因為自己而給劇組留下任何會被實錘的黑點，至於如何做是她自己的事，除非她不想再拍這部戲乃至所有戲。

  「……我明白了。」

  裴無渡笑得比任何時候都來得溫柔，眉眼彎彎，將他這張臉的優點發揮到極致，「能達成共識真是太好了。」

  李又凝已經不知道自己過來是對是錯了。

  因為裴無渡在更衣室待了挺久，方程進來找他，敲門得到回應後擰開門看見裴無渡對面背對著入口方向的人，方程將這穿著打扮在腦中迅速過了一遍，得出李又凝三個字。

  他進來問：「無渡，唐老師和邵老師已經在車上等著了，現在走嗎？」然後目光稍稍一偏，「李老師也在？好巧。」

  李又凝起身道：「真的很感謝你，我先走了。」然後轉身對著方程含糊點頭，快步走出更衣室。

  方程看了看門外，「無渡？」

  陳總經理的事不方便讓方程知道，裴無渡選擇閉口不談，他起身道：「讓唐老師和邵老師久等了，我們現在就走吧。」

  下工前唐垠邀請裴無渡晚上一起在附近吃飯，後者愉快同意了。

  方程知道不該多問的事絕不再問，他應聲：「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