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第 18 章

  遲晚今天出門之前看了下天氣溫度，已經做好了被曬冒煙的準備。但沒想到，厚重的雲層把太陽遮住，風一吹，消散了許多酷熱。

  洛寧叫了輛車，遲晚乖乖跟在他身後，直奔目的地——一所大型商超。

  像他這樣長相的人，走到哪都會引來許多注視。所以在走進商場沒多久，遲晚就跟著洛寧遭受了一番目光的洗禮。

  遲晚早就習慣了被人注視，畢竟在賽場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你身上，再害羞內斂的人，時間久了也會適應。

  遲晚悄悄看了一眼身側的人，看到他一臉淡定地專注著眼前的路，心想，這位一看就是鍛鍊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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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鍛鍊的方式不同……

  或許是悄悄看他的側臉太入神，遲晚沒注意腳下，不知踩到了什麼，腳下一滑，莫名地絆了一下。

  幸好身邊的人眼疾手快，修長的手臂一撈，抓住了她的胳膊。但由於慣性太大，遲晚的膝蓋還是跪到了地上。

  而且還是單只的……

  遲晚第一反應不是疼，而是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姿勢。

  別人最多是平地摔，她是平地跪，而且還是單膝跪的……

  這姿勢銷魂到讓她不敢深想，只想垂頭找個地縫。

  洛寧看她遲遲不肯擡頭，以為是痛到起不來，嚇得不行，想都沒想就俯下·身，用一種類似於半跪的姿勢在她面前，扶住她的那隻手不敢松，另一隻手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遲晚聽到那個人喉嚨里發出一聲短促的氣音，呼吸的熱氣無意中噴灑在她耳邊，灼得她耳邊一陣癢意。

  她擡起頭，就見他往日盛滿溫和的眸子在此刻儘是慌張與擔憂，嘴唇微微動了動，像是想說些什麼，神色滿是焦急。

  遲晚心裡一沉，她怎麼就忘了，這樣的情況他肯定會擔心，但他說不出話……

  「我沒事，真的。」遲晚趕忙道，「今天穿的是長褲，只是輕輕磕了一下，不疼，肯定沒破皮。」

  她說的是真的，馬上就要開始全國錦標賽了，她可不敢出任何意外，真有點什麼的話，她絕對不敢逞強。

  洛寧眉頭一皺，很明顯不相信。

  〖還能站起來嗎？〗洛寧眸光沉沉，用一隻手簡單地比了段手語。

  倆人誰都沒有注意到，她的手臂還被他抓在手裡，並且沒有絲毫鬆開的意思。

  「能的。」

  洛寧眼神緊張，仿佛剛才不小心摔倒的是他。對上他的眼神，遲晚不知道為什麼，胸膛里心臟劇烈地跳動著。

  洛寧凝視著她的眼睛，似乎在辨別她說的是真是假。

  「真的，不信你看。」遲晚想要證明話語裡的真實性，掙扎著想要站起來，垂頭就看到自己的手臂還握在他手裡。

  她今天穿得是短袖，他掌心的溫度沒有任何阻隔的傳到了她手臂上，像是一道細微的電流，從小臂一直傳到了心口。

  之前一時情急沒有意識到，現在回過神來，遲晚才意識到現在他們倆人的距離有多近，近到那張俊臉在她眼前放大，她甚至能看清他眼角那顆細小的淚痣。

  雖然她的日常生活大部分時間都處於一種封閉狀態，接觸的人與事都相對有限，可這並不意味著遲晚沒有最基本的警惕。如果現在換做其他人，哪怕是好心，她也不會放任那個人用這樣的姿態關心她。

  可是眼前這個人，不是其他人，而是洛寧。

  她擡眼就看到這個人的眼睛，澄澈地像是一汪湖。他哪怕不會說話，可是他的眼睛卻清楚地告訴她，他在擔心，沒有摻雜絲毫別的情緒。

  他掌心泛起了微微潮意，像是出了汗，不知是被她嚇得，還是握她的手臂太久。其實他握得並不緊，遲晚略微一動就能不著痕跡地掙脫，但她沒有，只是怔怔地看著。

  洛寧看她頓了一下，順著她的目光看去，看到那條皙白的手臂握在自己掌心，瞬間驚了一下。

  剛才一時情急，他完全沒意識到自己逾矩了，像是怕遲晚誤會他不懷好意，連忙鬆了手。

  其實洛寧並不是容易慌張的人，他從小就懂禮知分寸，尤其對待女生，因為自己不會說話，生怕有什麼動作讓人覺得唐突了。但直到現在，洛寧恍然意識到，眼前的這個人，太容易讓他失了分寸。

  在他鬆開手的一瞬間，遲晚反手扣住他的手臂，借了一把力，想要站起來。洛寧一手攙著她，另一隻手輕輕扶著她的肩，與她一道站了起來。

  等她站穩，洛寧才緩緩鬆開扶著她的雙手。

  遲晚走了幾步，又試著彎了彎膝蓋，心想，幸好這一層的人不多，也沒有人駐足停留圍觀，不然剛剛丟人丟大了……

  轉過身，就見洛寧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像是生怕她有一點逞強偽裝。

  遲晚做了幾個簡單的動作，都沒什麼事。看到她的確行動自如，洛寧的緊張情緒逐漸褪去，連眼睛都慢慢恢復了柔軟。

  遲晚笑道：「馬上就是全國錦標賽了，我不會有事的，放心吧。」

  洛寧倒是沒想她受傷了會不會耽誤比賽，而是擔心她本人有沒有受傷，會不會很疼。

  遲晚看了眼地板，嘀咕道：「我剛剛好像踩了什麼，滑了一下。」平時她絕對不會平地摔的！

  洛寧看到地上有一灘水漬，應該是誰無意中喝飲料撒出來的。沒等遲晚反應，洛寧就掏出紙巾，蹲在地上把那灘水漬擦了。

  洛寧蹲下擦地的一瞬間才察覺到，自己剛才扶遲晚的時候，一著急，是以一種單膝跪地的姿勢來查看她有沒有受傷。他回想了下剛剛倆人的姿勢，耳熱瞬間變成了無語。

  別人單膝下跪是求婚，他單膝下跪竟然像——結拜。

  洛寧把紙巾丟進垃圾桶里，帶著遲晚走向他說的那家店。

  一路上，洛寧小心翼翼地盯著地面，生怕再有點什麼東西把身邊人磕了碰了。遲晚看出他的心思，想對他說不用那么小心，她又不是紙糊的。可是心底泛起的暖意確實無論如何掩藏不住的。

  她不是嬌氣的人，平時摔打慣了，磕傷碰傷都是小事，干她們這一行的誰不是傷痕累累，常年訓練積累的傷病疼起來可比剛剛滑的一跤來得痛。

  想到這裡，遲晚不由地啞然失笑。即便經歷了再多的痛，當有人這樣小心翼翼護著你的時候，還是會覺得溫暖。

  還有——

  遲晚的手掌撫向了心口，感受到這裡有些失常的跳動。

  這是一家綜合性的商廈，三樓就是專門賣運動系列產品的。遲晚平時很少逛商場，除了陪隊友上街的時候會跟著逛一逛，一般她需要什麼東西基本上都是到那就買，買完就撤。

  她一走進去，就相中一款黑色的背包，款式比一般的背包要好看，小兜很多，可以用來單獨裝手機和鑰匙，而且最關鍵的是，這個包一看就能裝很多東西。

  這家店最近在搞活動，消費滿多少錢會贈一頂棒球帽，遲晚一款背包就達成了消費指標。

  店員擺出來的棒球帽還挺好看的，非常符合遲晚的審美。面對顏色各異的帽子，遲晚一時間陷入糾結。

  「哪個好看？」遲晚決定問洛寧，參考一下他的意見，大設計師的審美，絕對要比她在線。

  洛寧想了想，指了一頂白色的棒球帽，帽檐上帶著兩道黑色的描邊，簡潔又大方，這樣的顏色應當十分百搭。

  他挑選的這款顯然十分符合遲晚的心意，結了帳之後，遲晚順手拿起來帶上，眯眼笑著對他比了個V。

  眉眼彎彎地問他：「好看嗎？」

  這樣的問題一般都是會問特別熟稔的人，可是遲晚問得太過自然，自然到讓洛寧忘了，他們其實從認識到現在，實際上並沒有過去多久。

  洛寧怔忡地凝視著遲晚。

  他猛然間想起她的那張微博頭像，青春活力卻也不失柔軟，笑起來眯著眼，內心的快樂如果有十分，那麼此刻已經盡數寫在了臉上，沒有隱藏一分。

  那張照片拍攝於何時何地，洛寧不知道，但他唯一知道的是，這次她的笑容是對他。

  「不好看麼？」遲晚見洛寧遲遲不回應，以為自己的樣子過於不忍直視，擡手想要把帽子摘下來。

  洛寧回過神，動作先於意識地把手放在了她的帽頂，狠狠搖了搖頭。

  她看到他比了個口型，對她無聲地說：〖很好看，不要摘。〗

  遲晚愣了一下，隨即笑開：「那就不摘了。」

  洛寧也跟著笑，不著痕跡地把自己的爪子從人家頭頂上收了回來，趁遲晚結帳的時候，侷促地摸了摸自己的後腦。

  買完背包後，遲晚看了下時間。現在這個時間點，回去還早。

  所以——

  遲晚看向洛寧，問他：「你能再帶我逛逛這家商廈麼？我還想買一件禮物。」

  〖什麼禮物？〗洛寧問。

  「教師節禮物。」遲晚說，「很快就教師節了，但如果不出意外，教師節那天我還在比賽，所以我想把禮物提前準備好，你方便再陪我挑一下麼？」

  不用遲晚多說，洛寧就知道她是要送給黎捷黎指導的。

  教練平時的工作很辛苦，除了指導運動員的日常訓練，還要關心運動員的生活和心態，事無巨細，比對他們自己的孩子還要操心。雖然她們有時候會悄悄嫌棄教練管束太嚴，但心裡都對教練們很是尊重。

  俗話說恩師如父。如父啊！所以送老師的禮物一定要用心挑選。

  〖黎指導平時喜歡什麼？有什麼愛好？〗洛寧心思細膩，雖然心裡大致有了數，但出于謹慎，避免踩雷，還是多問了一句。

  「黎指喜歡喝茶。」遲晚不假思索地說。

  這是黎指最近新添的愛好。教練的壓力並不比運動員小，甚至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比她們這些直接征戰賽場的人壓力還要大。所以黎指偶爾在閒暇時喜歡泡兩杯茶，惹得其他教練笑他提前感受退休生活。

  洛寧沉思著點點頭，既然有愛好，那就好說了。

  洛寧帶著她去了更高的樓層，逛了幾家店，各種各樣的茶看得遲晚眼花繚亂，聽著店員介紹茶的種類，忍不住低聲說：「原來茶這麼多種類麼，我怎么喝著都一個味……」

  遲晚對這些是一竅不通，曾經黎指請她喝了一杯茶，遲晚看著自家老師期盼評價的眼神，一本正經道：「嗯，好喝！」心裡想的是：嗯，比水有味，所以好喝。

  洛寧早就料到遲晚會是這個反應，他想了想，送茶葉要考慮品茶人的口味是重還是輕，喜歡醇香型還是清香型。還是送茶具比較好，踩雷的可能性小。

  洛寧進門之前就問好了遲晚的預算，精心幫她挑了一套茶具。遲晚一點沒猶豫，也沒問他為什麼選這一套，二話不說讓店員幫她包起來，直接掃碼付款，將禮盒裝進了背包里。

  「你連這些都懂，好厲害。」遲晚走出店門，看著洛寧的側臉，情不自禁讚嘆道，「我是一點也不懂這個。」

  遲晚的表達總是很直接，她的誇讚不只是嘴上說說，而是從眼底漫出來的。明明她獲得了那麼多冠軍，其中還包括三大賽中的世界盃單打冠軍，稱得上是榮耀加身，卻還會為這樣一點小事由衷地讚揚他。

  洛寧莫名覺得耳根一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