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2024-09-15 03:17:19
作者: 雨後冰凌
第10章
自從登上了北靜王水溶的船,幾乎每日都重複著相同的事情。
吃飯、閒逛、到了時辰給那人念書。
有時候念得晚了,便直接宿在了水溶的外榻上。
他多年獨身慣了,對睡得地方也沒什麼講究。
能躺著就成。
但有好幾次,醒來都發現自己居然上了水溶的榻。
對此,水溶的解釋是:他自己睡得迷糊,硬過來的。
結合之前爬窗跳河的事,他覺得自己不過是爬上別人的床,不算過分。
雖說對方是個王爺。
不過水溶這個人,乍一見雖說冷冰冰的,但相處久了卻又覺得很有風度。
不過若是再近一些,便總會有種這人喜好逗弄人的錯覺。
這股勁不外乎是一句話、或者一個眼神。
然而你想撲捉的時候,卻又捕捉不到了。
林昭為此有點兒苦惱,但好在他並不是個沒事給自己找點兒事的性子。
他不知道水溶想幹什麼,索性也不去想他。
除了日常必要的見面,基本上他都自己玩。
想著有幾日不見林黛玉了,他有點想念。
恰巧這日,小石頭已經雕好了。
他將雕刻好的小石頭吹了吹灰,又清洗了一番,再把多餘覺得不好的地方打磨一番。
完成之後,林昭很是滿意。
那是塊非常普通的白色小石頭,經過幾天的雕刻,成了一隻雪白的小兔子。
陽光的照耀下,似乎還閃著點點的光。
林昭正拿著那石頭雕出來的小兔子在陽光下觀望,白日裡不總現身的人卻現了身。
水溶穿著一件江牙五爪坐龍的黑色蟒袍,繫著碧玉黑鞓帶,很是正經的穿法。
正經到,光是看著這身打扮,便知道了他身為王爺的身份。
林昭本想問問你這是去面見了什麼重要的人物,要這副打扮?
結果還沒等說話,水溶便先開了口,「手裡拿的什麼?」
林昭順著那視線低頭看去,正巧見到了自己剛剛雕好的小兔子。
「一個小玩意。」他簡單回答。
「給我看看。」水溶說著已經伸出了手。
林昭眨了眨眼,將石頭兔子遞了過去。
水溶將那東西接過來,問:「自己雕的?」
林昭本來想說是,又一想這人總是轉著彎的挖苦自己那麼一兩下,於是便道:「無意中撿的,覺得好看,便留下來了。」
「什麼爛東西!」水溶說著,揣進了懷裡。
林昭愣了愣,隨即睜大了眼,「你..」
「沒收了。」
水溶說:「既是在我船上,東西便都是我的。」
望著他離去的背影,林昭只恨不得頓足捶胸了!
「喂,你還我...」
雕了好幾天,好不容易滿意了,結果還沒等看夠便讓人奪了去。
更何況,這還是送給姐姐的。
於是他第一次這般堅持不懈,一直追到了人的臥房。
「殿下,那就是個不值錢的小玩意,想來您也不缺。」
「既是不值錢,給我又如何?」水溶一副說什麼也不打算還的架勢。
林昭繃著臉,實話道:「那是我自己雕的,而且已經許給了姐姐。」
「給林姑娘的?」水溶問。
林昭只能點頭,「是。」
他本以為如此一來水溶能將東西給他,沒想到他卻是叫了人過來,「去將今上賜下的雕龍以及那對兒錦繡良緣的玉鐲取出來。」
林昭正琢磨著他的意思,便聽對面的人接著道:「給林姑娘送去。」
林昭:「……不必了吧!姐姐她...」
不會要你這臭男人的東西。
「就說,是林弟弟送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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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著自己剛雕的小兔子被某人強制拿走,導致林昭一下午都心情不佳。
到了念書的時候,索性閉門不出,謝絕見人。
「殿下還在等著小少爺。」外面的人如是說道。
「那便讓他等。」林昭沒好氣地說。
外面一干人眾:「……」
總覺得這小少爺,竟是比他們小殿下還威風。
眾人等了一會兒,沒將人請出來,也不敢回,便只能站在外面繼續等。
片刻,聽到裡面傳來一聲,「回去告訴你們小王爺,今日告假。」
他們倒是沒聽說過這事也能告假的。
更是沒想到,竟有人敢跟他們王爺告假。
不過小少爺不肯出來,他們也不敢進去強行給拽出來,眾人只好戰戰兢兢回去稟告。
水溶面色如常,竟也沒發火,一副心情尚好的樣子。
將人打發出去,暗地裡摸了摸那潔白的小兔子,接著帶近衛上了門。
雲林正守在門口打瞌睡,見了人剛要行禮,被水溶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隨後他擺了擺手,「不用守著了,去睡。」
雲林這幾日已經習慣了他們之間的頻繁往來,於是點了頭便退下了。
水溶悄聲進了屋,卻見林昭已經睡了。
小小的身子縮成一團,睡得小臉通紅。
他走近,悄悄在床榻邊緣坐下,然後望著床上的人,心思神遊天外。
而林昭,起初確實是有些氣,可氣一氣,便覺得用那麼個小東西換那些御賜的物件到底還是值當的,便也就沒那麼氣了。
不氣了,便也放鬆了,因此沒多久便睡了過去。
睡夢中,他總感覺身旁有隻小貓在觸他的臉。
起初有些癢,後來又覺得暖,於是便肆無忌憚地抱住了那貓,接著摟進了懷裡。
可這隻『貓』的觸感為什麼這麼奇怪?
林昭醒來的時候,見到了近在咫尺的臉。
猝不及防的,竟是讓他險些從榻上蹦起來,好在被人及時拉住。
「怎麼了?」水溶問。
林昭驚魂未定,見是水溶,不由得沉下臉來,「你如何會在這?」
又看到自己死死抓著對方的手臂,於是趕緊鬆開。
他瞪著人,一副要將他生吞活剝的模樣。
「我來賠罪。」水溶溫聲,比之以往很不對勁。
林昭一聽,脾氣小了些,聲音也小了些,「賠什麼罪?」
水溶沒吭聲,低頭從懷裡將那隻雕得極好的小兔子取了出來,「強取豪奪,確實是我的過錯,只因我太喜歡了。」
他說:「兒時我曾撿了一隻小兔子回家,它是我童年玩伴,與我感情很好,可家裡不讓養,無奈我喜歡,便偷偷藏了起來,後來終有一日被發現,因此....」
林昭雖猜出他說的很有可能是假話,可還是忍不住問道:「怎麼了?」
「長輩覺得我此種做法很不理智,認為是那兔子教唆了我。」
水溶講到這裡頓了頓,接著擡起頭,看著他,異常沉重地開口:「因此趁我不備,將那隻兔子帶走,殺了。」
林昭聽到這裡,只覺得心中一刺,像是被什麼扎了般的疼起來。
「再然後呢?」林昭已經在不知不覺間被他帶動。
「再然後,那隻兔子僥倖活了下來,但卻不記得我了!也忘了,我與它之間經歷過的那些美好。」
林昭沉默了!
「你雕的這隻,跟我兒時遇見的那隻十分相似,所以我沒忍住..」
水溶將小兔子遞過去,「惹得你生氣,是我的錯。」
他這麼一主動認錯,倒是叫林昭心軟了。
「總歸不是什麼稀罕的物件,你喜歡便送你好了。」
林昭說:「一隻夠不夠,不夠我再雕一隻便是了。」
水溶聞言,眼睛亮了亮,「你肯為我親手雕一隻嗎?」
「啊?」林昭楞言:「啊!」
「好,不過我不著急,左不過還有時間。」
水溶看了看他,「看你困得緊,先睡,書明日再讀也是可以的。」
林昭眨了眨眼,「我突然...不是很困了!」
「今天要讀什麼?」
水溶出來的時候只是隨便抽了一本,這陣子聽他問,不動聲色從袖子裡拿出來瞥了一眼,這才道:「禮記。」
林昭將書接過來,迷糊著問:「你來道歉,帶本書?」
他開始有點兒懷疑他的初衷了。
水溶顯然沒想到他會這麼問,表情微凝,半晌,「嗯,我記性不好。」
林昭:「……」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缺點,人無完人麼!
他記性不好,可以理解。
事後,林昭又雕了一個小玩意。
怕他觸景傷情,便沒再雕小兔子,而是雕了一隻小鵪鶉。
這次選的是顆小黑石頭。
鵪鶉雕得有點兒像烏鴉。
水溶盯著那物件良久,最後向他道了謝,又送了回禮。
林昭婉言拒絕了。
一路有驚無險,林昭很是滿意。
等到了京都下船之時,卻聽說通州那邊有伙盜匪,專門打劫過往河船。
林昭微微擡首,「那不是咱們前幾日路過的地方?」
「是呢!好險。」林黛玉說:「當時許伯父跟我講的時候,我還有些不太信。」
「嗯?許伯父?」
林黛玉點了點頭,「伯父說那伙盜匪橫行肆虐,這次朝廷派這麼多人下來,便是要抓這幫人的。」
「你是說小王爺他們的河船是個誘餌?」
林黛玉說:「聽伯父的意思,是這樣,可不知怎麼,伯父他們徵用了咱們林家的小船,帶官兵先走了。」
為什麼?還能是為什麼?必然是得了水溶的命令唄!
可他這麼做的用意又是什麼?
難怪這一路上都沒再見到許晴知,原是被人支走了。
林昭默默,想著水溶這一路上的怪異行為,越想越心驚。
若說沒企圖,打死這次他都不會再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