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心動淪陷

  第46章 心動淪陷

  卡洛斯只看了一眼澤蘭的表情, 就知道根本勸不動了。

  澤蘭平日裡情緒波動不大，就連話也蹦不出幾句，但若是真認準了什麼, 就那個性子，估計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卡洛斯無奈地點了點頭，默認了雌蟲的「偶然同行」。

  至於接下來的事，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忒休斯之船內部空間極大, 有點類似於藍星的豪華遊輪, 每一層除了客房區域, 都還有娛樂休閒區，作為一個黑船, 也算是在各種銷金功能上做成了多邊形戰士。

  而他們即將前往的一樓，除了大廳便是餐食區域。

  電梯一路下行，直到「叮咚」一聲，門緩緩打開。

  

  卡洛斯看著眼前的一切，愣神了一瞬。

  原本有些空當的餐廳休息區，在此時完全變了模樣。

  五彩斑斕的燈光在牆壁上跳躍, 淡淡的酒精香氣在空氣中一點點醞釀。登船時的侍從蟲都消失了個無影無蹤, 更多的是自己消遣的顧客們。

  忒休斯之船內部並不遵循24小時制, 一切作息輪換都採用8小時制，為了增加空間利用率, 每8小時各個區域便會輪換著「開市」和「閉市」。他們登船時的餐食區域，在此時顯然已赫然變成了酒吧。

  為了視野更佳, 卡洛斯便選了正對著入口處的吧檯, 和澤蘭一起落了座。

  在這種休息區域, 穿一身黑袍往往更惹蟲注意，卡洛斯和澤蘭便只做了易容, 放在顧客里不算特別顯眼。

  卡洛斯有些隨意地用手撐著胳膊，他並未直直盯著入口處，而是將主要的視線放在了舞池上，用餘光觀察著，看起來就是個再普通不過的醉於聲色的蟲。

  低沉的旋律緩緩流淌著，蟲族音樂的節奏有些奇特，但勉強能聽出些藍調的影子。

  舞池裡的蟲也隨之搖擺著身體，或許因為這裡是性別比例格外失衡的蟲族，顧客們也只是單純地舞蹈消遣著，並未出現什麼曖昧的聲音。

  按理說在這種環境下，怎麼都能讓蟲放鬆一些，可他和澤蘭似乎剛好例外。

  坐在他身旁的澤蘭雙手交織，靠著吧檯，明明都落座了卻都沒坐實，就像是一柄利劍，若是出現意外情況，隨時都可以出鞘。

  這樣也沒什麼問題，但一直處於這種狀態確實會非常累。

  「澤蘭，要喝點什麼嗎？」

  卡洛斯隨口問道，他也不確定他要等的蟲什麼時候上船，但不論後面發生什麼，雌蟲都需要休息一下了。

  澤蘭搖了搖頭。

  這裡的吧檯也沒有調酒師或是酒保，是完全自助形式，只要刷了智腦付錢，便可以自取酒水飲品。

  雌蟲看起來對那些一點興趣都沒有。

  兩蟲的氛圍又漸漸變得僵持起來。

  莫名地，這讓卡洛斯想到了他和澤蘭第一次見面的時候。

  澤蘭也是全然警戒防備，兩蟲之間就跟豎了道天塹似的，完全沒得聊。

  可時過境遷，他和澤蘭似乎沒變，又好像有什麼變了。

  舞台上的音樂還在繼續，時不時有幾個狂舞著的蟲停下舞姿，將視線落向卡洛斯這邊。

  因為職業習慣，卡洛斯還記得幾名蟲的臉，都是在登船那天距離他不遠的蟲，多半是認出了他雄蟲的身份。

  其中一名打扮極為狂野的蟲，更是直接朝卡洛斯這邊拋了幾個媚眼。

  那蟲嘴唇一張一合，用極為誇張的語氣衝著卡洛斯說著什麼，但不太高的音量也被音樂聲完全吞噬。

  看那口型，卡洛斯勉強讀出了那蟲說的話：

  我活兒很好，約嗎？

  卡洛斯全程冷漠臉，他橫起手背，揮了揮。

  這個手勢在蟲族意味著拒絕，揮動幅度越大，拒絕意味更大。按照卡洛斯這動作，大致意思就是：滾。

  可從澤蘭的角度，他根本看不到雄蟲的動作。

  澤蘭仍然保持在原位，他只是沉默地看向卡洛斯望過去的方向，也終於看見了那名舞池裡的雌蟲。

  那確實是一個在雌蟲里都長得極為扎眼的蟲，皮膚雪白，一頭絢麗的金髮在燈光照耀下熠熠發光，腰肢纖細到一手似乎就可以握住，與之對比下的臀部就顯得更為挺翹，火辣而又充滿魅力。

  只看一眼，澤蘭就知道那是名蜂族雌蟲。

  或許尋常身材剽悍結實的雌蟲追求雄蟲總會碰壁，但放在蜂族卻不一定。蜂族的雌蟲和亞雌一樣，因其先天性的優勢，都往往更得雄蟲青睞。

  根本沒有雄蟲會拒絕這樣的邀請。

  所以雄蟲說的出去逛逛是指這個嗎？這其實是再正常不過的一件事。

  澤蘭卻只感覺渾身的血液都快要凝固。

  「澤蘭，你等我一下。」

  不出意外，身旁的雄蟲站起了身。

  他知道雄蟲要去哪裡的，或許是舞池，或許是那名蜂族蟲身邊。

  而他現在和雄蟲只是同行的旅伴，準確地說是一個毀容到讓蟲看了生厭的旅伴。

  他根本無權阻攔，也沒有資格阻攔。

  澤蘭很清楚這件事，心中突兀生起得一陣酸澀幾乎要將他吞沒，他想說點什麼，嘴裡卻跟墜了塊大石頭似的。

  他又想起了他現在的臨時身份，一名「雌奴」。

  在這麼多蟲的場所，有些話該說，有些話確實不能說的，他這才發現，他似乎從未稱呼過雄蟲。

  澤蘭萬千思緒擰成結，攪了又攪，最後化作幾個詞脫口而出：

  「雄主……」

  「嗯？」卡洛斯被這麼一叫，還有點愣神。

  「我不能干涉您的選擇，但恕我直言，這種行為不利於身體健康，系統為您匹配約會的蟲，或許會在身體和精神上與您更為適配，若是為了身體刺激，這種高危行動的後遺症不可忽視。若是為了誕育蟲崽考慮，這也不是個很好的選擇。」

  相處這麼多天，卡洛斯也是頭一回聽澤蘭一口氣說這麼多話，就跟原地換了個蟲似的，完全貨不對板。

  「撲哧。」

  卡洛斯實再沒忍住，笑出了聲，他大概理解澤蘭想到哪裡去了。

  澤蘭靜靜地看著雄蟲，他本以為這阻攔絕對會觸怒雄蟲，可最後落在他腦袋上的卻是雄蟲的手。

  卡洛斯用力揉了揉澤蘭的腦袋，把頭髮全都揉了亂七八糟，再捯飭捯飭都可以上去當殺馬特上去狂舞一圈的那種。

  「你想什麼呢？不是那回事兒。」

  卡洛斯指了指旁邊吧檯的方向，「我過去一下，你很快就回來，不會把你一個蟲丟在這兒的。」

  澤蘭坐在原地，看著雄蟲的背影，他也漸漸意識到這是個多麼大的烏龍，他面上仍然蒼白無變動，但腦袋卻突然熱了起來，和生了病一樣。

  是一種很新奇的感覺。

  「叮咚——」

  澤蘭隨身攜帶著的智腦突然響了起來。

  在他刪除聯繫蟲後，這時候會給他發信息的不會有別的蟲。

  信息只是一個沒有任何意義的「T」字，但經過翻譯後大致意思為：方便聯繫通訊嗎？

  智腦只需用意念操縱，且那懸浮光屏具有很好的隱私性，只有佩戴的蟲能夠看到光屏，外蟲別說看到文字了，連屏幕都不會看到，更聽不見通話音頻。

  找一個沒有蟲的地方，是接打音頻的最好方式。

  但這一次，澤蘭不想離開卡洛斯太久。

  思慮片刻，澤蘭回撥了通訊。

  剛一接通，便是狄龍緊張的聲音：「長官，得知您還平安，真的太好了。」

  狄龍想來是個大大咧咧沒個正形的蟲，其他蟲來了，都是一言不合就是干，一整個易燃易爆炸，也就在幾位長官面前能約束一下。

  但在這通電話里，澤蘭甚至能聽到其中一絲哭腔。

  澤拉不方便回語音，便用意念文字輸入：【我沒事。】

  「長官，我現在沒辦法捕捉您的坐標，需要在下一個停靠點與您匯合嗎？」

  狄龍也聽說過忒休斯之船，它就像一艘幽靈船一樣難以捕捉，智腦在裡面都啞了火，他找了各種技術員，都沒辦法捕捉位置。

  沒有位置的遷越，放在茫茫宇宙中，無異於大海撈針。

  在船靠岸停落於星球時，也會開啟全方位屏蔽系統，想要和狄龍會合，他只能在一個停靠點離船聯繫。

  下一個偏遠星停靠點馬上就要到了，他需要儘快和狄龍會合，在做決定上他向來果決。

  可澤蘭看向不遠處的雄蟲，心底居然猶豫了……

  這一路上不知道會發生什麼，若是雄蟲到了目的地主星，才會更安全。

  【等我消息。】

  「好的，長官。」

  智腦一暗。

  澤蘭低頭摩挲著手心，恍神了一瞬，等回過頭時發現雄蟲已經不在原來位置了。

  他心頭一窒，飛速掃視著在場的蟲，這才發現轉移到取酒處的雄蟲，直到確認雄蟲還好好的，他這才又放下心來。

  長時間盯著雄蟲是極不禮貌的，可看了眼前一幕，澤蘭卻怎麼都沒辦法移開視線了。

  酒吧的燈光略有些昏暗，斑駁的光點一晃一晃的，卡洛斯還是剛才的打扮，卻已經脫了外套。雄蟲手頭似乎在搗鼓著什麼，襯衫袖子挽得高高的，露出了線條流暢的手臂。

  蟲員密集，空氣不太流通，雄蟲的鼻尖和額頭也出了一層薄汗，一滴汗珠順著脖頸消失在衣領處。

  澤蘭大腦一片空白。

  卡洛斯也察覺到了澤蘭瞄過來的視線，他揚起了一絲微笑，主動湊近了澤蘭，他將手中大功告成的雞尾酒遞到了澤蘭面前。

  「『螺絲刀』，嘗嘗。」

  一束冷色的燈光打過來，落在雄蟲臉上，在燈光強烈對比下，雄蟲的臉也愈發深邃，那雙桃花眼好看到都有些刺痛蟲眼。

  卡洛斯像是想起了什麼，笑道：「它的寓意其實也不錯，在我家鄉代表著——『自由』。」

  同時……也意味著「漫長的別離」。

  只是這一點，卡洛斯並不想讓澤蘭知道。

  澤蘭聽著雄蟲的話，卻感覺什麼都沒聽進去，他的心臟跳漏了一拍，就像是他第一次摸到戰鬥機操縱杆一般，為那沒有邊際的魅力而入了迷。